雨后初晴,阳光温柔明媚,似是水波一般,粼粼荡在空中,每一处空气都闪着明亮的光。
鱼腥味全数散去,只有淡淡的花香,还有便是柳色,醒人耳目,深吸一口气,顿感浑身舒畅。
咸阳城全然换了副景象,青石板为水洗过,干净如新。
栉次鳞比的高楼馆舍接连不断,琉璃瓦荧荧反光,还有些屋檐之上,因为斗拱泛起,聚水成槽,在太阳的照射下,屋檐之上泛着五颜六色的光。
宽大敞亮的咸阳城街道上,熙熙攘攘,车马行人在城内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街道内来来往往。
咸阳街上,自卫公来了秦国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商贩的叫喊声。这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行人私语,并无其他人高声,街道上一片祥和宁静。
所有的人,除分男女外,衣着装束都是统一。
男子头发为黑帛束起,发髻微倾,皆上衣下裳,衣服颜色甚是单调,但也看似甚为统一。
只是总有些行人过来,面上隐隐有剑伤过的痕迹,但并没有人以之为怪。
这些伤疤,不是自娘胎里带出的,但是秦国的百姓,祖祖辈辈混了一生,身上总会带着这些伤痕归于地下。
而这些伤疤,也一如秦国的弊病,当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这伤疤就变得好像真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
它显得是那般自然,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将那伤疤视若无物。
馆舍酒肆一大早就开张了,但是生意十分冷淡。
毕竟这样的日子,在填饱了肚子后,因着人人在家猫着睡了数天,如今都纷纷出门在外伸懒腰,晒太阳。
几只狸奴自树间窜上高楼,而在上面极尽妖娆之姿,敞着肚皮,伸腰蹬腿摇尾巴。雨后,便有翅膀为草丛、树叶沾湿的鸟兽,也唯有此时,这些地位低下的小野兽们能饱餐一顿。
(狸奴即猫)
渭水河滋养农田,也用支流清渠装点高门大户。
淳于越府邸里。
在嫩青柳枝上不断蓄积的一大滴水延宕到最后,忽的跌落到池面上,塘中立刻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尾尾红色小鲤鱼在清水中波动着尾巴,为这忽然的‘一击’吓得向四处游散,随后待水波散去,又重新聚拢到原处去探查究竟。
忽的,一声琴音响动,鱼儿们又纷纷四散开来。
轻扬斜依在高楼栏杆上,不过数日,整个人便清瘦了很多。
她纵目远眺,苑内池塘波光粼粼,池面发蓝,一片清澈。
远处一座凉亭里,是当今王上跟前的宠臣李斯正在与她的祖父对弈。凉亭旁侧,自然有不少护卫,否则她早偷偷靠近前去探听公子的消息了。
轻扬百无聊赖,望着湖面,将自己的手可以够到的柳枝上的柳叶全数捋了下来,然后往池塘里撒。
她静静瞅着那池面,忽的竟然在池面上看到了公子读书的模样。
少女脸颊忽的绯红一片。
可是抬头一望,屋檐边上,恰有两只燕子‘耳鬓厮磨’。
“唉……”少女将头枕在如霜似雪般的皓腕上,“只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远处,李斯正对着淳于越,神态轻松从容,但也难掩岁月留在他面容上的皱纹。
两只手在棋盘上交替布子,远处高楼有鸟欢叫。
“听说,近日,宫中传出话来,王上似乎有了立储之心。”淳于越忽的道。
李斯只淡淡道,
“早晚之事。”
淳于越登时没了兴致,“没了你我二人襄助,单凭公子一人之力,焉能成事?”
李斯先是一懵,而后见淳于越面带忧色,安抚道,“李斯相信王上自有安排。”
“李兄你可知,老夫向王上递了一份奏简。”提起这事,淳于越心头可是又悔又恼。
他本想上书一封,让王上替他做主,公子迫于压力,必定会回心转意。
可谁知,这公子一点事没有,可他如今却是上了奏简,王上至今没有批复。
他为奏简的事,可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寝。
李斯面不改色,一个人下两个人的份,极为从容。
“可是至今未给批复。”
李斯闻言,无奈摇头笑笑,“原来你面带忧色,是为此事。”
“此事,是老夫失算了。”淳于越深知,自己现如今进退两难,明日便要上朝,他身为博士仆射,自当入朝议事。
难不成,学老王将军一样称病在家教孙子骑射吗?
唉——
丢人啊。
“李兄,还请快替愚弟出个主意吧。”淳于越忽的豁出去了老脸。
李斯被淳于越这么一说,这才停了手。
“解铃还需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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