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推再推,迟迟不肯接见李斯。”
扶苏眸子泛着冷意,“须知,李斯本就比我们先到达城父。且李斯自书他抵达城父后,很快就像楚王发了帛书,可是楚王足足拖延了十日!”
“而这封密函,又是在三天前发来的。”
扶苏说着,越发愤慨,将木牍重重摔在地上。
其他人听了,也一个个沉下脸来,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肩膀上的担子无疑更重了。
楚王若是直接拒绝了,那他们这边或许可以请示大王,先动兵伐齐。因为这一点,本就在大王当初的部署之中。
至于楚王不拒绝,这样的设想,秦国从一开始就否决了。
可是现在楚王负刍推三阻四,不肯见李斯,这无疑让他们这些人在齐国也很难做。
扶苏不得不感叹:
楚王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机智啊!
他迟迟推辞不见李斯,想必也是为楚国整顿兵马拖延时日。
楚王负刍……
想必,此刻远在咸阳的嬴政也已经收到了李斯的消息。
李斯,那可是秦国廷尉,秦国最高的司法长官。
在李斯未成为廷尉之前,曾多次被嬴政派去出使诸国,游说诸候,破解合纵之策。
而李斯之才,还不仅仅在游说上。
李斯擅长写文章,并不亚于他的师兄韩非子,一篇《谏逐客书》足够说明一切。
而且他出自荀卿门下,儒法兼修,博古通今。
说实话,秦国之中,最博学的,现如今也就数他了。
但是,嬴政却将他派了出来。
还是在他身居廷尉这样的高官要职之时。
足见,劝说楚王称臣这件事情难度之大!
嬴政对此给予的希望很是渺茫,以至于,但还是派出了他的杀手锏李斯。
“公子,臣以为,楚国那边迟迟拒见李廷尉,想来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楚国整顿兵马。我们这边……”
顿弱说着,最后一句到了嘴边声音压的极低。
顿弱战战兢兢,他忽的意识到劝公子再拖延一些时日很有必要。
扶苏明白顿弱的心思,于是先发制人。
“楚国的事,远在千里之外,顿卿虽然挂心不已,可是却也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当全力以赴说服齐王。”
扶苏说着,拍了拍顿弱的肩膀,眉宇间闪着他非凡的自信和从容。
案上的香已经燃了一半,现在再反悔不去见齐王,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顿弱见状,心下感慨万千,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子可比他这个老臣淡定多啦。
顿弱见公子还是那般胸有成竹,稳操胜券,而且公子说的是,楚国离他们太远了,鞭再长也莫及。
还真的不如公子所说,先在齐王身上下功夫。
顿弱俯身作揖。
“臣一切都听公子的。”
扶苏眸中掬月,笑意和煦。
墨发丝丝,披在肩头,更添儒雅风采。
胸膛高高挺起,意气十足。
“那公便随我前去朝堂,让齐国的诸位,见见我们秦人的风采。”
冯劫见顿弱竟然被公子说服了,自然和茅焦跟着附议。
公子扶苏望着案上那半截燃香。
“这就走吧,一起去会会齐王。”
齐国朝堂上乱做一团。
这是美人鲜少见到的景象。
这些个大臣一个个素日里举手投足,极为讲求礼仪,而今却一个个为了一个迟到的公子,气的面红耳赤。
羞也不羞!
此刻,齐王建还气的捶胸顿足,他坐在上座,冕冠微微倾斜。田建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气的不轻。
“大王,秦公子来了。”
忽的,传令官匆匆来报。
齐王建蹭的站起。
“当真?”
“千真万确,现在横司徒正在带人过来。小的正是奉横司徒之命给大王传话。”
齐王听了,当即甩了甩衣襟,而后坐正。
一侧,隐官为齐王正好冕冠,弄齐垂旒。
“秦公子扶苏觐见——”
桓公台,三层高台夯筑。
这鸭公嗓高声,扶苏在老远也听得到。
他望着四方四正,奢华不凡的齐国王宫,心里顿时不爽。
扶苏才不顾横戟心里作何想法,径直道。
“这齐王莫不是视吾同一般使臣?竟然用觐见二字。”
冯劫和池武听了,不由得各自振奋,两人齐齐下意识去摸腰间配剑。
横戟听了,后背渗出冷汗,赔笑。
“公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一般使臣一样。今日是那帮下吏们疏忽了,还请公子见谅。事后,微臣自会请大王为公子惩罚他们。”
扶苏淡淡点头。
到了正殿前。
四个宦侍手中分别托着一个漆盘。
“还请扶苏公子和三位使臣解剑。”
扶苏沉色,眼底忽的闪过一丝杀意。
无论何时,此剑都在我身!
横戟忙着低头作揖,自然没有察觉到公子扶苏方才眼底略过寒人的杀意。
随后,扶苏绷着那张白净面孔,将剑横在胸前,对横戟温声道。
“此剑乃君父亲赐扶苏的宝剑,五大名剑之中排名第二,名唤纯均。横司徒,扶苏可使其他臣子解剑。但这把剑,代表着君父秦王,扶苏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进正殿去的。”
“竟然是名剑纯均。”
横戟睁大眼睛,起初听到纯均之名字时,就很惊讶。
横戟先是躬身对扶苏作揖。
“此剑甚配公子。”随后,横戟又道,“纯均乃名剑,又是秦王亲赐,自然可破例。”
其实横戟根本就不敢反驳,就算是秦公子说全体带剑进去,横戟也不会拒绝。
但是依礼,入正殿,所有人都要解剑,如今只有扶苏公子留剑入殿,自然极好不过。
扶苏见他竟然毫不反对,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扶苏将配剑寄回去,右手摩挲着剑柄,又等冯劫、池武等人解下配剑,这才大步流星向内走去。
朝堂上,齐国上至齐王,下至大夫,都已到齐。
左右具设席位。
扶苏一进去就看到给他们几人安排的位置。
古人待客以右为尊,扶苏贵为秦国公子,身份更是非常。
自然应当坐在右侧。
右面空着四张红漆雕花案,一张长案在前,三张略短则在后。中间是空着一条道,为崭新红毡毯铺设。
不同于咸阳宫大政殿,桓公台的王座不过比座下高了三阶而已。
而且乍一看,王座之上的那人,红衣之上缩着一颗脑袋。
这就是齐王?
长得比他想象还要一言难尽……
正直夏秋之交,现在更是辰巳之间,清新海风直接扑倒面上。
正殿里安静非常。
扶苏心思细腻,鼻子更是灵敏。他越往前走,越是靠近齐王,竟然微微闻道这殿里有一股女子独特的胭脂香味。
扶苏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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