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王绾听到了王戊提出了下注二字,他并未再陷入迟疑。
“老夫思来想去,太子此番是对的。秦法必定要革。”
王戊听了,自觉大事不妙。
“这……父亲大人如此不是与朝中诸位武将为敌吗?”
王绾听了,不惊不惧,笑呵呵道。
“陛下下令再议,三日后又要小朝,在此期间,你且瞧着会发生些什么吧。”
王戊见他父亲已经决心要站在太子一边了,他自知不能改变他父亲的想法,于是也不再多说。
王戊皱着眉。
“父亲大人心意已决,儿也不好勉强,儿先告退。”
“慢着——”
王戊都已经自说自话起身了,王绾却叫他留步。
王戊只好又跪了下来,再听训。
“在其他大事上,你与为父有不同政见,那只能说明你浅薄。”
王戊听了,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极大。
“父亲大人……”
王绾听了,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问道。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夸耀你吗?”
教训起王戊来,王绾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王戊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心里虽然忿忿,但是只能低下头。
“儿不敢。”
王绾抚着长须,继续语重心长道。
“但在秦国变法这件事上,你若是不支持太子,那你可就是愚蠢了。”
王戊听了,再次猛地抬头,双目圆睁。
“你不信为父?”
王戊低头,左看右看,不肯出言。
见王戊这般坚持,王绾又道。
“为父与你打个赌吧。在小朝会之前,李斯必定去面见陛下。”
王戊这才接话道。
“那是自然,廷尉要同诸文臣前去阻谏陛下。”
王绾听了,大笑起来。
王绾这笑,让王戊听得心里一慌。
王绾肃容。
“你若执意要把李斯当做为官为臣的表率,那为父多说也无益。你退下吧。”
王戊起身,面对其父,静默站立良久,许多话都被堵在了喉结里。堪堪一拜后,王戊径直而去,一字未留。
这王戊出了王绾的书室,正发愁呢,父亲是要让他这次和他站在一起。要知道,这可是他父亲头一次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王戊走着走着,却在府中的木廊里看见王绾的下吏匆匆忙忙,一路紧步往前来,王戊自然把他截住。
因为这个下吏,王戊认得他,他经常会向王绾汇报一些来自宫里的消息。
下吏被王戊截去他自己的书房,问道:
“汝匆忙至此,可是宫中发生了大事?”
本也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事情,用不着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于是下吏也不卖关子。
“君上责罚太子殿下入极庙思过。”
王戊听了,竟然大喜,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这下好了,父亲要闹个没脸了。
“走,汝与吾同去见父亲大人。”
下吏确实也知道这对父子的日常,而这次,下吏看这王戊如此自信满满,心里不由得担忧。
这相国何时出过错,大夫如此自信满满,怕是去了反而有又要被相国训斥。
此时,王绾正在书室里写奏简。
他要为太子力争。
“父亲大人——”
王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绾也不将奏简合上,极其耐心的问道:
“何事啊?”
王戊看向下吏。
下吏拜见了王绾,而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
王绾听了,起先有些疑惑:
“极庙?”
那可是秦国宗庙,未得允许,其他人绝对不能擅闯的。
这不就是幽禁吗?
“陛下命将军蒙恬护送太子,小人出来时,太子已经出宫了。”
“这么快?”
“陛下直接下令,太子连华阳宫都未回。”
王绾听了,忽的把奏简合上,他把奏简写错了,还不是一两个字。于是,王绾将奏简丢到了专门用以焚烧不用奏简和机密要件的火盆。
看着火苗蹿起来,王戊脸上泛着红润之色。
没想到吧,父亲,这次,就连陛下都不同意变法。
上一次,父亲力主在边地封君,陛下未纳,而这一次,父亲又下错注了。
“父亲终归是老了。此事,父亲还是听儿子的吧。”
王戊毫不客气道。
王绾听了,也不恼,反而眼中闪着狡黠,笑眯眯问道。
“你觉得为父老了?”
王戊摊摊手。
“父亲大人,还是不要一错再错了。”
王绾听了,只是无语的摇头笑笑。
王戊见他父亲还是死鸭子嘴硬,只觉得而自己的头已经被被胀成一个包。
王绾原本在犹疑,他要重新写一份为太子求情的奏简,但是现在,他不必了,因为这为太子求情的奏简,不应该是他王绾来写。
蒙家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这样的差事,蒙武不去做,谁去做。
没想到,陛下竟然出手这么快。
此事做的可谓甚是巧妙,陛下让蒙恬去押送太子前往极庙,可谓是将矛头直指蒙武。
一旦蒙武松了口,这秦国的改革大业,就要河堤开始了。
王绾捻弄着长须,直接道。
“罢了,今日什么也不做了。汝同为父下棋吧。”
王戊像是听到这话,还以为是自己身在梦中呢。
“父亲大人,此时同儿子下棋,未免是选错了时机吧?”
“你不愿同为父下棋,那便走吧。为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王戊听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王戊对着门口候着的仆役道。
“取棋盘来。”
就这样,王戊心不在焉陪着王绾下了一晚上的棋,而王绾也真的和王戊对于朝政的事情只字不提。
相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传出来,但是王府、蒙府里却炸开了锅。
事情的走向,非但完全如王翦预料到的,而且陛下还直接命蒙恬去押送太子前去极庙。
这不是明摆着是要让蒙家知道此事吗。
蒙武去找国尉缭,缭闭门不见,说是已经歇息了。
吃了闭门羹的蒙武,只好神色惆怅的回府,这刚回府,就从蒙毅的口中听说了件事。
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蒙毅之妻嗔了蒙毅一眼,真不知夫君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挑了这样的时机给蒙武说这件事。
蒙武坐在案上,刚呷了一口酒,而后忽的将箸一扔。
父亲都不吃了,蒙毅自然也不敢再进食,于是携了夫人退下。
蒙老夫人看着蒙毅,只觉得这次子在这件事上,倒像是明明白白的,不像蒙武这个老糊涂。
蒙老夫人,也见惯了各种场面,蒙武不吃,她还得吃。
一顿不吃尚且饿得慌,何况她还要多挺几年,抱重孙呢。
蒙武对着蒙老夫人没好气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
蒙老夫人听了,也不恼,只问道。
“难道这天下还有人因为自己食不下咽,所以要阻止他人用膳吗?”
蒙武被驳的哑口无言,只好甩了甩袖子,往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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