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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天象(二)
    白沙河,发源会稽山,香炉峰下,是会稽一带,水位最高的河流,号称‘会稽天河’,极具盛名。

    它从磨盘山之巅,拨开云雾,穿山越涧,曲曲折折,合而又分,分而又合,直奔南麓,越过重重崇山峻岭,汇入汾湖中。

    呜!呜!呜!

    号角声起,擂鼓轰鸣,一艘艘战舰自汾湖而起,经大渠荡、三白荡、元荡、洋砂荡等水域,一百零八艘战舰直入白沙河。

    呜!呜!呜!

    一名名身披甲衣,气息凶悍的甲士,站在船舰之上。这些甲兵眸中闪烁幽光。一重重水浪掀起水雾,落在甲兵们的身上。

    轰——

    轰隆隆——

    五万吴国水师,兵势浩浩荡荡,充斥于天地间。至刚至阳的血煞气息,犹如一座座火炉一般,炙烤的空气滋啦滋啦作协。

    一百零八艘战舰,每一艘战舰之上,都游弋着丝丝恐怖气息。仿佛一头头即将苏醒的巨兽,不动则已,一动便石破天惊。

    “风,大风!”一艘艘大舰乘风破浪,众多神魂级数的统兵大将,奋力挥舞令旗,掀起万千水波,猛地在河面上扩散开来。

    风浪将兴微兴,将起未起,一艘艘大舰,如泰山压顶,重重的将风浪压平。一重重气浪,震动河面水波,几如天雷轰顶。

    “风,大风!!”

    如此气象,如此声势。每一艘战舰,都有镇压神魂之能,一百零八艘战舰齐出,便是地祇级数的高人,一样要饮恨其下。

    若是再加上五万水师,以及水师中众多神魂大将。非顶尖地祇出手,一般地祇在这股力量面前,未必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白沙河,”

    钱唐君矗立于船首,恍若一尊无比伟岸的神人,俯瞰着波澜起伏的白沙河,眉宇中那一抹冷峻,让人不自居的心惊肉跳。

    “可惜啊……”

    钱唐君对身旁谋士徐先生,道:“我久闻‘天河’之名,如今看这白沙河,方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所谓的‘天河’,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对于稍显‘平庸’的白沙河,钱唐君摇头道:“我以为的‘天河’,就算不及九天银河,天外星河般璀璨,也不该如此’普通‘啊!”

    徐先生淡淡一笑,道:“主君,所谓的‘天河’之称,本就是那些愚夫愚妇自说自话。”

    “九假一真,不外如是,就如同神话志怪一样,传着传着,谁都不知歪到什么地方了。”

    “况且,这要是一条比肩九天银河、天外星河的真正’天河‘,咱们要想进入’天河‘,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

    钱唐君哼了一声,道:“黔首百姓多愚昧,由此可见一斑。”

    “这白沙河,只是水位比寻常水域,稍稍高一些,这愚夫愚妇们就能将其比作‘天河’,井底之蛙,可笑,可怜!”

    徐先生道:“这世上的凡夫俗子,总是要比修行有成之人,要多得多。”

    “若没有凡夫俗子衬托,又如何显得修行有成之辈的超然?”徐先生大袖一拂,拂动无数水丝,倏然化作漫天飞舞的水雾。

    “就说那入道三关,神血、神骨俱为凡俗,唯神魂之境,称得上超凡脱俗,小有成就。在神魂之上,更可窥长生不死之妙。”

    “然而,世间的修行之道,远不止神魂、地祇二境。地祇不死长生,只是长生大道之始。地祇之上,还有诸多玄妙境地。”

    “主君,您笑百姓无知驽钝,乃是井底之蛙。殊不知,这茫茫天宇之外,那些不可思议的存在,亦是如此看我等修行人。”

    “天外有天,道无止尽呐!”

    钱唐君抬头,看着茫茫苍穹,呢喃道:“天外有天么?”

    “呵,”呆立片刻后,钱唐君不由失笑,向徐先生拱手一拜,道:“谢过先生点拨,先生教诲,实乃金玉良言,某家有所得!”

    “天河……”

    说话间,钱唐君张开双臂,道:“越人既称白沙河为’天河‘,如今我大吴水师,扼守’天河‘,斩断会稽南北水域联系。”

    “以我大吴水师之利,横插这一下,定能让他首尾不能兼顾。”

    钱唐君的眸光中,浮现几分炽烈,低语道:“想必此刻,会稽氏族之人,已经看出白沙河的紧要。”

    “会稽氏族的全力反扑,不可小觑啊!”

    “但是,在后方战师来援之前,我却必须不可惜一切代价,守住白沙河。否则功亏一篑,才是悔之晚矣。”

    深知利害的钱唐君,嘴唇紧紧绷着。

    钱唐君心知肚明,这是君父给他出的第一道题。若不想被踢出储君之位的争夺序列,就只能战战兢兢的,竭力答好这题。

    答的不好,没让君父满意,就会失去更进一步的资格!

    徐先生神色淡漠,幽幽道:“不管谁胜谁负,今年的白鲤,应该会别样的肥美吧!”

    ——————

    “果然,白沙河!”

    诸暨城外,兵马喧嚣。

    大营之中,姒伯阳看着舆图,对照呈上的军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呢喃自语道:“呵呵,白沙河,吴人选了个好地方。”

    “山清水秀,倒是适合他们埋骨!”

    虽然姒伯阳明了天机,早知道吴国水师,必然会直入东南门户,盘踞在极为要害的白沙河,以此将会稽氏族,拦腰斩断。

    可是当姒伯阳,真的从斥候手里,接过这一份军情的时候,心头的大石,终于轰然落下。

    姒伯阳胸中自有韬略,只要吴人敢盘踞白沙河,姒伯阳就敢趁机,一举将这五万吴国水师,尽数留在白沙河。

    须知,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吴人虽有谋略,可是他们的谋略再厉害,也不及通晓天机术数之后,那一下天马行空一般的顺势而为。

    姒伯阳看着舆图,冷笑道:“白沙河,确实是会稽氏族的要害之处,尤其是会稽氏族,缺乏水师力量,连防备都做不到。”

    “但,这些吴人,莫不是不知道,什么是乐极生悲?”

    蓦然,姒伯阳目光闪烁,转而问身旁的众人,道:“各位,吴国水师进驻白沙河之后,定会传讯吴国战师,让战师接应。”

    “倘若战师与水师一样,跨过咱们的东南门户,水路齐头并进,那会稽的局势,可就彻底失控了。”

    “因此,我需要一位大将,替我坐镇东南,阻击试图犯边的吴国战师,为我剪除白沙河的水师,赢得充足的时间。”

    ”你们,谁愿镇守东南,为我分忧?”

    众人争先上前,拱手道:“我等,愿为上君分忧,镇守东南。”

    姒伯阳皱眉,目光掠过众人,自甘籍开始,一个个氏族首领,都是一代人杰,值得大用。

    毕竟,能坐稳氏族首领之位的人,就没一个是简单的。不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都一定是敢战、能战之士。

    对于这些人来说,上战场与人生死搏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们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花骨朵式的人物,他们是群猛虎。

    能将这一群猛虎驯服,姒伯阳靠的是自身强悍的实力。

    若非姒伯阳杀伐无算,杀到最后,就连地祇也为之胆寒,这些猛虎又岂会如此安分。

    只是,正是知道这群氏族首领的厉害,姒伯阳才有些迟疑,不知该让谁来镇守东南,阻击吴国战师。

    是选择甘籍一般,野心勃勃,且个性十足的将领。还是选择与永宁氏一般,安分守己,低调内敛的将领,来担当大任。

    这两个选择,各有各的优劣之处。姒伯阳正是为此,有些犹豫不决。

    说实话,甘籍这人,虽然野心很大,但他的能力极强,在战场上侵略性十足,是一位进攻型人物。

    而永宁氏首领,安分守己是安分守己,可是在能力上,较比甘籍弱了不止一筹,进取心不强,是个防守型的存在。

    姒伯阳心头暗道:“大敌当前,能力最重要。”

    “野心大一些,用心敲打一下,也不是不能用,但将没有能力的人,放在重要位置上,才是害人害己。”

    “罢了,罢了,就用甘籍吧,”

    “甘籍这人,大局观极强,让其坐镇东南,也算是我给外界,留下的一个信号。让他们知道,我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姒伯阳思量了一下,道:“甘籍,你可愿驻守东南?”

    甘籍一惊,开口道:“上君将此重任,交托到甘籍手上,这是莫大的信任,甘籍求之不得。”

    姒伯阳果断任命,道:“好,那东南门户,就由你驻守。”

    甘籍在一众首领,奇异的目光下,抱拳道:“诺!”

    姒伯阳淡淡道:“东南门户,关乎成败,你的担子,很重啊!”

    “给你留三万正兵,八万辅兵,我也不给你太大的压力,你只需拦截吴国战师三日,三日之内,不让吴国一兵一卒过境。”

    “三日之后,白沙河那里,估计胜负已分,再拦截这些吴国战师,实际意义已经不大。”

    “我赋予你全权机变之权,你可以酌情变通。”

    甘籍躬身一拜,道:“上君放心,甘某定不负上君信重,三日之内,不让吴人一兵一卒,闯过这道防线。”

    姒伯阳道:“甘籍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死守三日,寸步不让,这般重任,放在旁人身上,我不一定放心。”

    “可,唯独放在你甘籍的身上,我却能放得下心。”

    甘籍重重一拜,道:“承蒙上君以重任加身,甘籍铭感五内,定当竭心尽力,粉身碎骨以报。”

    姒伯阳握拳,轻敲了一下甘籍胸口,道:“我不用你粉身碎骨,你给我好好的活着,看我如何重整山河,再开大越社稷。”

    对于甘籍大表忠心之举,姒伯阳嘴里说的,与心里想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事实上,镇守东南门户的重任,不一定非甘籍不可。

    姒伯阳的山阴氏,就有几位既值得信任,又有极强实力的大将。

    可是,姒伯阳却对这些大将弃而不用,偏偏让甘籍这个氏族首领,镇守东南门户。

    哪怕姒伯阳知道甘籍这人野心极大,功利心极重,姒伯阳仍然毫无顾忌的任用甘籍。

    这,其实是做给其他氏族首领看的!

    氏族首领们虽与姒伯阳确定了君臣名分,可这无损于他们掌控的势力。这一群氏族首领手里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因此,姒伯阳有时,要顾及这些氏族首领的感受。

    如果姒伯阳一意让山阴氏大将,镇守东南门户,这会让这群首领,以为姒伯阳不信任他们,将他们当作外人。

    这种想法,一旦大行其道,就代表着山阴氏作为嫡系,与各大氏族的隔阂,将会随之不断的加重。

    甘籍肃声道:“诺!”

    姒伯阳笑了笑,道:“将领、兵马、辎重、粮草,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只要求你一点,两军对峙之时,千万不要冒进。”

    “你要记得一点,会稽的东南门户,已经被吴国水师打破过一次。我不希望,吴国战师在陆路上,再践踏一次东南门户。”

    “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姒伯阳转身,对众位首领道:“各位,咱们是两线作战,白沙河是主线,东南门户同样是主线,两个战场都不容有失。”

    “东南战线有失,吴国战师长驱直入,白沙河一线有失,会稽氏族将被这一支水师,截断南北,首尾不能兼顾,自乱阵脚。”

    姒伯阳道:“诸位,我让甘籍为东南一线的主将,诸位有谁,愿意驻留东南,可以留下来,与甘籍一起镇守东南。”

    “……”

    有姒伯阳的话挑前,众人只是稍稍思量了一下,十几人一起站在了甘籍周匝。

    沉默了一下,姒伯阳道:“还有谁,愿与我白沙河一行,可与我同去白沙河,你们自己决断。”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站在了姒伯阳左右。

    这些人两线选择不同,倒不都是因为要抱大腿什么的,而是因为他们各有考量。

    有强烈进取心的,选的多是东南一线,与吴国战师战场厮杀,最能挣的战功。

    而进取心稍弱的,则是跟随在姒伯阳左右,带着一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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