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罨溪行》曰:“罨画溪头乌鸟乐,呼风唤雨不肯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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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风声愈急,雷霆愈疾,姒伯阳身披衣甲,缓步走上法坛。周遭五色云气蒸腾,似若腾云驾雾,夹杂阵阵风雷,若隐若现。
登上法坛,居高望远,望着白沙河涨落,看着远方水师。姒伯阳元神归入冥冥,一颗道心合乎自然,法与天地四时之象。
片刻之后,观瞻方位,得入大定,焚香于炉,注水于盂。姒伯阳神色淡然,指尖星光流转,分分合合间,掐算渺渺天机,
七星坛上,旗幡猎猎,风雷急促,星光碰撞,化为星屑。姒伯阳踱步而行,绕着法坛,走过三周后,幽幽道:“吉时已至。”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可谓夺天地之造化矣!”
哗啦啦——
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其它四个手指,四指伏藏,凌空一寸画符,打出一记阳雷,雷音炽烈,刚猛绝伦。
这一记阳雷法符,照耀法坛,其间雷气轰隆隆作响。姒伯阳手指一并,一记剑指,重重击在水盂上,水盂嗡的一声轻鸣。
此刻,受雷霆精气洗炼,这一水盂的清水,竟隐约透出一点灵性。这点灵性,虽与真正的天地灵物相比,本质差着几分。
但有了这一点灵性,这水亦再非凡水,称得上是’法水‘。法水之中,蕴含法力元炁,犹如涓涓细流,滋养万物,别具玄妙。
“净水,”
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无名指,其它三指不动。左手捏印决,右手第四指尖沾水后,大指扣指尖一弹法水。
滴答一声,这一滴法水,落入水盂之中,水光若明若暗。整盂的净水,仿佛被净化了一样,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清澈之意。
瞥了一眼水盂,姒伯阳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指尖轻点净水。水炁游弋周匝,以指代笔,在左手手心上,画出一道真符。
“招星,”
姒伯阳一脸正色,法力元炁震动真符,左手第四指第一节处,一点星光似真似幻。
借着这一道净水真符之力,与苍茫宇宙之间,恒古长存的北斗七星,建立一丝微弱的联系。
虽只是一丝微弱联系,可是北斗七星伟力无穷,只是亿万万分之一的星光,也让姒伯阳受用不尽。
咻的一声,七星宝幡自姒伯阳袖中飞出,姒伯阳手持宝幡,存思九天,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步之,接引北斗星光。
整面七星宝幡,沐浴在北斗星光之下,幡面之上,浮现星纹,彼此交织。
“七星,”
姒伯阳不惜人力物力,设立这一座七星坛,为的就是借北斗七星之伟力,以此行改天换地之事。
陆地神仙法力神通,固然强大之极,称得上是后天生灵中的翘楚。
可是违逆四时,颠倒阴阳,以陆地神仙之能也倍感吃力,乃至于亏损元气。而这就需要借用外力,以此驾驭天罡大神通。
“天罡真炁——”
北斗星光加身,姒伯阳身上气机豁然一变。一丝细若游丝的真炁,自丹田气海,一路贯通奇经八脉,朦胧神光摇拽不定。
轰隆隆!!
“呼风唤雨——”
姒伯阳眸子中,似有四时之气,须臾之间,无穷变化。
天地之间,昏昏沉沉,似有雷雨将至。强风阵阵,鼓荡气息,起起浮浮。
“正法天罡,”
天罡之炁,沉凝于世。
姒伯阳之所以,有把握灭掉吴国水师,正是依靠天罡三十六大神通,这道门至高之法。
天罡三十六法,每一门都有无穷威能。修行至圆满之境,几近全知全能,达到与道同存,与道同在,万劫不坏不磨之境。
当然,如此无上大神通,自然远非后天生命所能掌握。
莫说是后天之身,就是证入先天一炁之道,乃至于大罗之道的大人物,都未必能将三十六法修行圆满。
但,只是参悟天罡大神通的一二皮毛,就足以让姒伯阳,傲视陆地神仙这一层次。
虽然是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之中,排名靠后的呼风唤雨。可是将呼风唤雨修到极致,一样有改易四时天象,毁天灭地之能。
轰隆隆!!
北斗星光在姒伯阳的身上飞腾,七星宝幡在星光淬炼之下,俨然脱离了普通凡物的层次。
这,就是北斗星光之力的神妙。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太古星辰,乃是仅次于太阳、太阴、紫薇三大至高星辰的存在。
自辟地开天之始,就一直存在于宇宙虚空。历经太古、远古、上古等纪元更替,这七颗太古星辰,仍然高悬在北极之境。
相传北斗七星极其强横,较比其他太古星辰,位格上高出一等。若能七大太古星辰合一,甚至能与至高星辰紫薇星比肩。
正是因为北斗星力之强,所以炼气道的诸般手段,甚至是某些仪轨,都与北斗七星有关。借北斗七星的星力,施展神通。
轰——
姒伯阳第一次借北斗七星之力,只凭着一丝微弱之极的联系。姒伯阳的元神意识,模模糊糊的感受到那一股浩大的意志。
那一股浩大意志极其恐怖,犹如汪洋大海,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
姒伯阳的元神意识置身其中,几如一滴普普通通的‘水’,在无量波涛之下,倾刻就会被抹去自我。
这是借用北斗星光,所要经受的灾劫。
北斗七星的力量,并非谁都可以借用的。姒伯阳根基深厚,还有陆地神仙业位,这才有着底气摆出七星坛,借北斗星光。
可就算如此,一尊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与北斗七星相比,仍然是渺小至极,需要经历可怕的劫数。
哪怕,姒伯阳的陆地神仙业位,在后天生灵之中,确实有着了不得的成就。
可是以北斗七星的层次,莫说是陆地神仙、阳神天仙,就是证就先天一炁之道的人物,与北斗七星相比,全都差之远矣,
除非是证就大罗之道,跳出命运长河,无灾无劫的天尊级人物。否则只要借北斗七星的星光,就要承受相对应的劫数。
作为近乎于大罗本质的存在,北斗七星的力量毋庸置疑。
再进一步,星辰意志蜕变,就能踏入大罗级数,成为先天星神中的王者。
如此存在,姒伯阳元神意识落入其中,没被浩大的星辰意志吞没,已然是他道心坚定。
“呼风唤雨——”
这股星辰意志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星辰意志退去后,姒伯阳眸中星光璀璨,北斗神力加持之下,神通威力增强何止百倍。
没有七星坛的加持,姒伯阳的呼风唤雨大神通,最多只能覆盖数十里方圆。
而有了七星坛的星力,姒伯阳呼风唤雨的影响范围,最少也能达到数百里,乃至上千里之地。
“风来,”
手捏真符,一道敕令,大风呼呼作响,吹的白沙河河面,兴起一层层涟漪。
无数水波,此起彼伏,荡漾万千。一片片云霞,被这阵大风裹挟而来。
“云起,”
凌空勾画真符,姒伯阳再发敕令,漫天云霞,化作厚重的云层,将头顶的天空,给遮的严严实实。
在这一刻,整片天地都仿佛,提前进入黑夜一般,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雷闪齐鸣,”
轰隆隆雷霆炸响,撕裂厚重的黑幕,在苍穹之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霹雳。森白的雷电,化作一条条雷蛇,重重劈了下来。
“雨至!!”
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带起一抹冷笑。发出最后一道敕令,调动四方水气,方圆千里的水气,都被姒伯阳强行凝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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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姒伯阳登坛施法的时候,站在战舰舰首之上的徐先生,神色凝重的看着对岸。
十万甲士紧锣密鼓的备战,就在大军上空,兵家煞气张牙舞爪,一副跃跃欲试,攻击性极强的姿态。
只是,会稽氏族的攻击姿态,做的越足,表现的越明显,徐先生就越不敢肯定,姒伯阳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毕竟,十万甲士看着是人多势众,可是连船板都没有一块的姒伯阳,又该如何与坐拥上百战舰的钱唐君交战。
这一仗,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徐先生是稳操胜券。
只要吴国水师盘踞在白沙河不动,任由姒伯阳有什么本事,他总不能让十万甲兵,泅渡白沙河,与吴国水师打一场。
可徐先生怕就怕,姒伯阳不按常理出牌,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姒伯阳到底要做什么?”徐先生眉头紧皱,看着那座法坛,尤其是法坛之上,那一股让他倍感压力的气息。
“那座法坛的力量,似乎……有些奇异!”
“我怎么,在看到这座法坛的时候,会有一种惊恐、无助、失措,大难临头的感觉,难道是我……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了?”
“怎么可能,我这么可能,会出现幻觉。以我的修为,不应该出现幻听幻视,心血来潮更不应该出错。”
正当徐先生心绪纷乱,犹如一团乱麻之时。
呼!呼!呼!
整个白沙河,乃至白沙河范围内数百里,都涌动着阵阵晦涩莫名的风气,吹皱了白沙河的水面。
其间,无数气流涌动,形成不知多少个漩涡,并且飞快的移动着。
“风,这个时间段,竟然起风了?”
徐先生目光呆滞的,遥遥看着对岸法台上的身影,半响之后,这才想起来,手上沾了沾水,伸手迎风,测试风向。
手指间的丝丝凉意,让徐先生身子不禁一颤,呢喃自语道:“这风,起的不是时候啊!”
起风之后,不待徐先生再有反应,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象大变。
倏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徐先生抬头看向天色,脸色竟与那天色一般,黑的吓人。
“不好,天象生变,莫不是……敌军的手笔?”
在徐先生意识到事态不对后,一滴滴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徐先生下意识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这,怎么会有这种手段,会稽氏族竟有这等能人!”
轰隆隆——
雷声大作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在徐先生的眼中,整片天地仿佛被淹没了一般,近乎于无穷无穷水气,掀起无数风浪。
似是倾泻水气,大雨如注。
极短的时间内,白沙河的水势,就涨了一大截。水浪愈发湍急,冲撞水师战舰,使得徐先生身子一晃,差点都没站稳。
以徐先生的修为,本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只是眼见天象之变,心神恍惚之下,一脚踩空。
“小心,”
“小心风浪,”
四万吴国水师,渐渐生出乱象,对于如此恶劣的天象之变,少有人不心慌意乱的。
一人心慌,百人意乱,人一心乱,就会犯错,这就是所谓的越乱越错,越错越乱,恐慌是会传染的。
每艘战舰上都有甲兵,被风浪卷入白沙河中,激荡的水势。让这些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个被活生生的淹死。
虽然,徐先生这等神魂级数的高手,在风雨中仍能来去自如。可是神魂级数之下,神骨、神血尚是凡俗,还要小心翼翼。
一不小心,被风浪卷下船舰,基本就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离身死只差一步。
白沙河本就是会稽一带,水位最高的河流。如今再加上这场暴雨,水位上涨速度,超乎想象的惊人,
风声愈急,水势愈险!
撼山主舰上,钱唐君立于暴风雨中,一身衣甲几乎被淋透。他手执长剑,一连砍了几颗脑袋,血水混着雨水。
“混账,来啊,再有人敢生乱,杀无赦!”
钱唐君军令一下,一队队亲卫当即领命,抽出腰间佩刀,在一通狠杀之后,才勉强镇压住了部属的乱象。
徐先生面色铁青,来到钱唐君身前,叹道:“君上,这姒伯阳,果然出手不凡,不用一兵一卒,就让我军心大乱。”
“等这暴风雨过后,我水师还能剩下多少士气?”
“幸亏姒伯阳没有水军,无法泅渡而来,不然咱们这里水师,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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