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安辛平静地从桌子面抬起头来。
“说完了。”容昭点点头。
“没有要补充的了?”
“没有了。”
“行, 回去吧。”安辛在待批的文件上利索地签下名字。
“就……这样?”
这次居然没生气?没有六千字检讨?
“你是成年人了,下次这些和侦查任务无关的事情?用汇报。”安辛扫了她一眼:“其他的事情和你说了也没用,你又?会听。”
这个态度让容昭愈发担心了, 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安哥安哥,我?会影响任务的。”
安辛?了她一眼:“你心里还有任务啊?我还以为你是专心谈恋爱去了。”
“有的……魏央有一串随身钥匙,我这两天就能弄到手。”她小声说:“魏央还说等我伤好了就带我接触一点生意上的事情……我这几天偷听他和陆哲说话,谈到了东华集团, 还有小舟码头的事情,肯定是和私有关。”
安辛看着她身上的伤,眼神疲倦:“小容, 魏央在控制你。”
“我知道啊, 但他控制?住我的。”
“那你?在立刻结束任务, 回来上班。”
“?行!我刚要接触到娑婆界的核心业务。”
安辛了然:“你已经离?开他了。”
“?是的, ”容昭固执地摇头:“只是因为任务没完成,我?想就这?了。”
安辛往一仰,笔记本盖到脸上:“行了, 我已经看到这事儿最的结局了……就是任务结束, 魏央吃枪子儿, 你替他挡一枪, 或者你挺个?肚子回来,再也做?成警察了。”
容昭惊叹于安辛的想象力, 顺着他的玩笑说:“到时候找你接盘你要吗?”
“带着你和魏央的崽,有多远滚多远。”安辛嫌恶地说:“你自甘下贱,我这又?是垃圾回收站。”
虽然知道安辛?是认真的, 但他的态度还是有点伤人,容昭站起来,敬了个礼, 往外。
“干嘛去?”
“垃圾当然是回垃圾堆里去。”
“你站着。”安辛喝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你以为你就是和他随便玩玩,逢场戏?到时候说就能?”
容昭说:“咱们上学时候,教
秘密侦查学的叶老头,?就是经常吹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吗?卧底毒枭集团,人家的老婆和女儿一起收了?最?也照样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还拿了等功。”
安辛皱眉:“你上课都听了些什?东西!”
“这一段叶老头年年都要讲,你肯定也听过的啊。”
“叶老师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样吗?”
“能有什??一样嘛。”
安辛闭着眼睛站了一会,避免因为过于激而口吐芬芳:“叶老师最一辈子没结婚你忘了?”
“谁告诉你我想结婚了?”
“男?当婚女?当嫁,怎?就你这?特别呢?”
“我又没有想嫁的人,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找个人凑合啊。”
安辛似乎憋了很多话想讲,最憋得脸都发青了,无力地挥挥手:“行了,你吧,注意安全。”
谈话再一次?欢而散,小陈送容昭出去。
“安辛当我前男友还?够,我看他是想当我爹!”容昭愤愤地吐槽。
“其实,如果?出这个事情……安哥连戒指买好了。”小陈说:“圣诞节之……他当时准备向你求婚来着。”
“?至于吧?”容昭吓了:“?就是睡了一觉??怎?就要求婚了?”
“那个……安哥是比较传统的人嘛。”小陈低声说:“对你绝对是认真的。”
容昭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幸好幸好,幸好分得快。”
小陈?悦:“安哥这种好男人?在很少了,你?珍惜也就算了……”
“对对对他是好男人,我配?上这种好男人——?家三观?合就?要勉强了嘛,我是庆幸没有耽误他太久。”
小陈确信地点点头:“安哥以一定会遇到配得上他的好姑娘。”
容昭洒脱一笑,没有计较小陈无意间她划分到了“坏姑娘”的那一拨。
容昭从局里出来,溜达着往公交站去,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小心过了。
左右今天无事,也?介意随便逛逛,在一家钥匙摊多逗留了一会。看到再几公里就是宁州一中,容昭想起上次小米说起这边有一家咖喱鱼蛋非常好吃,就对着地图找了起来。
找到之先自己坐店里吃了一份,确认好吃之,容昭又
给小米包了一份,特地嘱咐多要点咖喱汤。
至于魏央,反正给他带了也是个扔掉的下场,容昭也没兴趣在这面讨好他了。
拎着鱼蛋出来,容昭正好看到沈文洲拎着保温桶从面前过。春色渐暖,沈文洲没穿那身标志性的中式长衫,而是穿了件工装外套,牛仔裤马丁靴,他本来身材就偏瘦削修长,看上去像个文弱的?学生,又比之前瘦了许多,她一时都没敢认。
“七爷?”
沈文洲看到她,表情有点尴尬:“直接叫我文洲就行,在外面喊七爷有点怪怪的。”
总感觉有点封建余孽的意思。
容昭看他一身扮如此年轻,心中了然:“来找姚光?”
沈文洲点点头:“她今天刚月考完,正好搞到点好灵芝,我给她煲点鸡汤补补。”
容昭吹了声口哨:“七爷亲自洗手羹汤,姚光好福气啊。”
沈文洲半边侧脸微微泛红:“是我福气好才对。”
容昭本来想问问关于私案的事情,却猝?及防喂了一?口狗粮。
两人到宁州一中门口,学生们刚考完最一门,三五成群地出来。
姚光和同桌并排往这边,远远看到沈文洲站在校门口,撇下同桌就往外飞奔。
胸前的黄铜怀表跳跃着,反射着黄昏的光线,略微有点刺眼。容昭伸手挡了挡。
因为身?远处跟着教导主任,姚光?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到近前,轻轻碰了碰沈文洲的手:“你怎?来了。”
沈文洲怕姚光的同学看了说闲话,表?出一副家长做派,保温壶举到两人中间:“送鸡汤。”
姚光看到身教导主任无声逼近,拽了拽他的衣袖:“人太多了,我们去公园——你怎?瘦了这?多?”
容昭看他两人并肩远的背影,虽然保持着十几公分的社交距离,但看起来紧密地连一滴水都渗?进去,也就没再跟,自己坐车回娑婆界了。
“学你们小姑娘减肥呢。”沈文洲抖了抖外套:“我发?瘦一点穿衣服确实精神些。”
姚光一路没说话,在公园的小石桌前坐下,却气恼地快要哭出来:“你天天想着给我做吃的,自己都?肯好好吃饭。”
“我吃了的。”沈文洲拿
碗给她鸡汤:“只是最近比较累而已。”
姚光连碗都?肯接:“?行,我必须看着你喝完我再喝。”
沈文洲讨饶:“本来就?多,也就半只鸡,我再喝一碗你就?剩什?了。”
姚□□鼓鼓地看着他:“我一口都?会的。”
“好吧好吧,”沈文洲吹了吹汤上的油花,慢悠悠地捧着汤喝起来:“考得怎?样?”
话一出口,文洲知道自己多嘴了,只听姚光喉咙间溢出一点?屑的哼声:“出题老师水平太差了。”
“戒骄戒躁哦。”沈文洲喝完汤,碗底展示给她看,姚光这才接过他的碗,给自己也了碗汤。
姚光啃了一口炖得酥烂的鸡肉,?耐地托腮:“怎?还?考啊,好烦哦。”
“想考什??学吗?”
“宁州?学喽。”姚光说。
“哎,你的成绩应该够冲一冲北京那俩所吧?”
姚光所当然地说:“你又?在北京,我去做什?。”
沈文洲呐呐无言:“年轻的时候要见见?世界啊。”
“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姚光吃了两块肉,沾染了些肉食物的习气,欺身跨坐在沈文洲腿上,手臂环住他的颈。
“喂,我们到底什?时候上床?”
沈文洲上半身拼命远离她,别过脸:“这好多人看着呢。”
“那我们去人少的地?小树林?”
“别闹了。”沈文洲叉着她的腰她放到凳子上,端端正正做好:“乖,好好喝汤长身体,先?考。”
“等我考完了你会说等我上?学……等我上?学了你会说等我毕业。”姚光忧虑地看着他:“可是我?在就想要你。”
“女孩子说话文雅一点。”沈文洲正色道:“你还小,?知道?考对人生的意义有多重要。”
“?会比你重要的。”姚光紧紧攥着他的手:“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没有魅力啊。”
沈文洲哭笑?得,指了指?远处:“?在重要的事情是快点喝汤,你爸爸来接你了。”
姚光顺着他手指的向看路边,那里停着辆小型货车,姚国庆坐在车里,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
姚光心中厌恶至极——沈文洲平时都只是托人送饭,难得亲自来看她一次,这人偏偏没有眼色!
“老东西怎?还?……”
“?可以这样说你爸。”沈文洲表情严肃下来:“他已经改好了。”
关了家中棋牌室,戒赌,还债,甚至买了辆手小货车开始跑运输。
“我永远都?会原谅他。”
姚光咬紧唇站起来,觉得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连见到沈文洲和刚考完?考的喜悦都冲淡了,撂下碗,背上?包了。
沈文洲一直目送她坐进父亲的车里,才回头收拾桌上的碗筷。
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烦恶,胃里翻江倒海,将刚才喝下去的鸡汤全都吐了出来。
容昭回到娑婆界,正想去找小米,莹姐却说魏央找在她。
容昭?知道是什?事情,急忙坐电梯去了顶楼。
从魏央办公室里面的套间飘着浓郁的鸡汤香气,容昭抽了抽鼻子:“好香。”
“在桌上,趁热喝吧。”魏央坐在办公桌面看文件,头也?抬地说。
容昭瞄了一眼鸡汤里飘着的半根灵芝,心里透亮,一屁股坐到魏央腿上,娇滴滴地说:“能让魏总亲自下厨给我煲汤,我真是太感了。”
魏央老脸一红,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快点喝,别凉了。”
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啊!容昭在心底咆哮,??是人家煲给?考学生的爱心汤啊!扣下来一半也就算了,而且这边的半根灵芝?显比较?块啊!
要?是她刚才偶遇沈文洲,?在估计得感到哭出来?
“这个碗也漂亮,青花画得真好看。”
“还算识货。”魏央视线落在桌上的青花缠枝莲纹?碗上:“这算是个古董。”
容昭面上愈发温柔小意,在魏央怀里扭来扭去,搅得他再也没办法装模样地上班:“居然还放了灵芝,魏总对我真是太好了嘤嘤嘤。”
魏央感觉怀里抱着个乱的小物,低头能闻到她脑袋上洗发水的味道,因为和他自己是同款,所以闻起来格外亲切舒服。
“可是灵芝会?会苦啊?”
“会有一点点,但对你的伤有好处。”
容昭突然腰往下一沉,以一个难度极?的整个人横躺在他膝头:“喂!”
魏央第一反应,只叫姓?叫名是个什?新奇的称呼,然才意识到是要他喂汤。
魏
央戳了戳容昭为了维持这个而紧绷的腹部核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差?多得了,快点起来。”
容昭有意臊他:“人家实在太感了,要魏总亲亲才能起来。”
魏央忍无可忍,叹了口气:“行了,对?起,汤是沈文洲煲的,我找他要了一碗,你可以起来了吗?”
容昭得到满意的答案,揪着魏央的衣领坐正了身子,顺势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我最喜欢诚实的好孩子。”
“还敢这?玩?昨晚教训没受够?。”魏央声音低沉危险。
但在魏央下一步之前,她已经像条鱼一样滑?留手地挣脱开去,溜进屋里喝汤了。
鸡汤实在是很香,容昭先喝了碗汤,还拿了个鸡腿在手上啃。
一出来,看到魏央文件堆到一边,正在吃她包的那份鱼蛋。
“哎你干嘛?”容昭一下急了。
魏央满脸莫名其妙,又吃了一颗。
“这是我给小米包的!”容昭冲过去要抢,魏央眼疾手快地互住。
“我吃了,有什?问题吗?”
“这是小米的。”容昭又气又急:“你要吃,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这份我已经吃了一半了,你可以再去给你朋友买一份。”魏央用随身的钥匙开抽屉,开始找自己的钱包:“我给你钱。”
“那?一样。”容昭固执地说:“这一份是我给小米买的,就只能是给她的,你就是?能吃。”
魏央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可喻。
可是看容昭满脸认真的愤怒,仿佛这件事情确实踩中了她的底线——话说这底线真是神出鬼没。
“可我已经吃了,你说怎?办吧。”
“吐出来!”
“好好说话,?许再提吐的事情!”
上个月过四十岁生日的时候,魏央都想?到,他这个岁数还能跟一个手里举着鸡腿的年轻姑娘因为一盒咖喱鱼蛋认认真真吵架,扎扎实实生气。
生活魔幻,莫过如此。
最争抢的结果是他完败。
体力和战术上谁强谁若都?要紧,在这场战斗中,谁最先黄色的咖喱尽可能多的糊到敌人的衣服上——尤其是裤子上,谁就已经立于永世?败之地。
容昭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乖乖地站在一边:“
魏总,你得去换身衣服了,?然……挺让人误会的。”
魏央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一片狼藉,彻底没有脾气了,问容昭:“咱们俩就和屎尿屁呕吐物这种三俗梗过?去了是??”
容昭再次露出了她标志性的腼腆欠揍的微笑:“人食五谷嘛。”
而魏央一关上门换衣服,容昭就迅速收敛笑容,从兜里翻出印模,开始一一复制魏央这串宝贝的随身钥匙。
估摸着时间还够,容昭顺便翻找起了魏央的抽屉,支票之类的纸质票据都尽量拍了一遍,看抽屉最底下有一个有点像U盘似的东西,知道是电脑的安全密钥,也毫?客气地装进兜里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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