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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金刚不坏(31)
    从宅子里出来, 容昭还能感觉到魏央手心的冷汗:“怎么了?”

    魏央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猜。”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死了好多人。”

    “好多……是多少?”

    魏央开始数数:“五个……呃,也许是六个?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算不算人。”

    容昭第一反应是刑侦科的同事接下来要忙惨了,然后才意识到六条人命的分量, 心震颤。

    “李兰德,方卉,李绿竹, 这是我认识的。”魏央说:“还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男的,没见过。”

    “那你说不知道算不算人的那个……”

    魏央闭上眼睛, 试图把刚?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看到的地狱场面忘掉。

    慢慢一浴缸的血水,连地上都是潦草的血迹,浴缸里面浮着一个畸形丑陋的男婴, 脑袋大得吓人,身前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身后却还连着一根光秃秃的尾巴。

    “那个孩子……”容昭被这个描述吓到了。

    “应该就是王敏刚生的。”魏央说:“水还是温的。”

    “你居然还去摸了……”

    “我是为了看看那小孩有没有救……”

    容昭觉得一阵生理性反胃:“那其他人?”

    “都在饭厅里……死得整整齐齐的。”魏央说:“早餐里下了毒。”

    容昭知道这时候应怀悲悯之心, 但还是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

    “这都是王敏做的?而且还是临盆的状态?”容昭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嫁给徐晨安了么,怎么?在李家。”

    “方卉收了她做李家的养女。”魏央摇摇头:“引狼入室啊。”

    容昭的脑洞拐到了鸠占鹊巢上面:“啊, 那李白茶小姐的失踪……是不是也和她有关?”

    “我不知道。”魏央悲哀地说:“我有好多事不知道。”

    容昭握紧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回宁州?”

    “回车里睡觉。”

    “你又不饿了?”

    容昭捂着肚子叹道:“饿还是有点饿的,趁着退潮去海边捡点贝壳煮来吃好了。”

    魏央突然不走了,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

    魏央辛酸莫名, 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求你了, 永远不要变。

    ”

    容昭心说每个人都是会变的,但感受到他绪的低落, 还是拍拍他的后背:“好啦好啦, 别难过了……我肯定活到八十岁都这么不着调。”

    在他们紧紧相拥的时候,一辆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驶入李家的庄园,带起来的风卷着衣角, 扑簌簌将彼此包裹,恍若一体。

    王敏在等那辆车。

    独自生产造成的撕裂伤口正在不停地流血,很快浸透了安全裤,把白裙尽数染红。

    她怀着一个畸形的孩子,这件事她一直知道。

    怀孕初期一氧化碳中毒,长时间缺氧给孩子的脑部发育造成了很大影响——他能活到出世只能解释为过于强烈的求生欲。

    每次产检都是她自己去的,医生无数次明示暗示孩子的发育缺陷,但她坚持拒绝引产。

    只有这孩子活着,她才能活着。

    不过事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徐晨安出发昨天去了她的故乡,而她的母亲和弟弟也在李家住了一个月。

    试探和调查已经足够还原一个去向了。

    她能瞒到今天,已经是逆天的主角光环。

    只有方卉还傻乎乎地相信她有多无辜。

    今早徐晨安传来消息说找到白茶了,很快就到家,其他的事则一概不提。

    今早她如过去几个月的早晨一样下厨做了早餐。

    李兰德这个老狐狸,亲眼看着她的母亲和弟弟吃下食物后,?敢筷。

    毕竟她一直是个多么孝顺的女儿,多么无条件宠爱弟弟的姐姐。

    方卉是第一个倒下的,其次是李兰德。

    她以为第?个死去的应该是她母亲,没想到是弟弟。

    这个傻弟弟到死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了,还在疑惑地哭叫说姐姐我肚子好疼。

    然后李绿竹拽住了她的裙角,一边呕吐一边哑着嗓子,跟她说对不起。

    她摇摇头,晚了。

    不曾想撑到最后断气的是她已经年老的母亲,她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女人,大概真有野草一样顽强坚韧的生命力吧。

    剧毒最终导致喉咙肿大,最后堵塞了气管,她的脸因为窒息而痛苦地发紫。

    眼神凶恶狠毒地瞪着她,而她现在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餐桌周围的人全部倒下后,她扶着腰走进卫生间,放了一浴缸的热水,

    脱下裙子躺进去,等待一波比一波剧烈的阵痛到来。

    等待一个畸形的孩子来到世间,等待她的丈夫从她故乡归来,身边带着曾经的未婚妻。

    那辆车终于开进了庄园。

    徐晨安从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拉开后排车门,扶下来一个身心俱疲的苍白女人。

    王敏端起桌上的粥,慢条斯理地吃下她这辈子最后一顿饭。

    方才与魏央的意外重逢让她想起了很多故人,一度很想给阮长风打个电话。

    拿起手机后看了一眼,还是放下了。

    她不?向任何人道歉的。

    对不起是全世界最没用的话。

    徐晨安和李白茶已经打开门走进了玄关。

    “叔叔阿姨他们一定在等你,你走慢一点别摔了……”

    “叔叔阿姨,绿竹——白茶回来了啊。”徐晨安替她大喊:“她嗓子还不太行,但她真的回来了!”

    李白茶挣脱他,向屋子深处走去。

    一间间屋子找过去,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几不成音,却还依稀能听出一点曲调来——她居然在哼唱。

    那是一首俄罗斯民谣,多年前方卉弹着钢琴一句一句地教给她。

    “妈妈,我没有被葬入土地,虽然我是这片土地的囚徒。”

    “我被派去深井和幽矿,妈妈你不知道我曾经历了么……”

    “妈妈,让我们坐下来尽饮酒。让你的伏特加将我灌醉。”

    “我将忘记囚笼里的痛苦,我将快乐地唱歌给你听……”

    可惜歌声的尽头,再也没有人等她归来。

    王敏简直太想看李白茶走进饭厅后的表情了。

    可惜她看不到了,因为她很快就要死了。

    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她想留给一个单纯傻孩子。

    徐晨安终于看到了她,发现她看向自己的表情居然是温柔的。

    “小敏……出什么事了?”他看到她平坦下去的小腹,还有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孩子呢?”

    王敏给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徐晨安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开门,然后惨叫,给自己留下了终身的心理阴影。

    王敏坐在椅子上,回首自己的一生,发现爱恨俱灭,只剩荒凉和恐惧。

    众生蔓延,只有那个女孩回眸对她笑了笑。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蜡

    烧成了灰,沾湿了她的脸。

    与外界的猜想的老死不相往来不同,后来徐晨安与李白茶之间的友谊又延续了许多年。

    摆脱了家族的婚约,他们如普通朋友般相处,反而自在随意了许多。

    除了王敏他们之间无话不谈。

    后来李白茶治好了嗓子,有一次酒后,徐晨安?问她:“你有没有听到她最后说了么遗言?”

    “我只听到她喊了一声……”李白茶疑惑地说:“敏敏?”

    “怎么?有人死前还特意喊一下自己啊,”徐晨安不相信:“你肯定听错了吧。”

    “我?不?听错。”李白茶笃定地说:“她本来就是个很自恋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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