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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金刚不坏(72)
    容昭现在就像个布娃娃, 无法自控差点被甩飞,魏央在混乱中把她死死按回车座上,啪嗒扣上安全带。

    “怎么了?”

    “爆胎!”魏央从车窗里探出枪口向身后的追兵回击——当然什么也没有打中。

    容昭只觉得自己被甩来甩去, 然后又迅速被安全带勒回椅背上, 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做不了, 索性闭上眼睛把生死交给命运。

    许久, 失控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从车窗外飘来&—zwnj;阵焦糊味。

    魏央用滚烫的枪口顶住老肖的脖子:“孟家怎么又追上来了?是你泄露了消息!”

    老肖叫道:“我都说了让你别进城别进城, 你进城了就跑不掉了!哪里还用我报信!”

    魏央回头看看孟家的车队还隔了上百米, 而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当机立断,&—zwnj;边背起容昭,&—zwnj;手拎起箱子,从车上滚了下来。

    容昭看清脚下的碎石路, 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废弃多时的小舟码头,海边有&—zwnj;艘小船孤零零地等他们。

    “跑不掉的……”容昭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么小的船,开不快的。你不该回来找我。”

    子弹打在魏央脚边的石子上, 火星噼啪乱跳,魏央好几次都差点被击中, 险之又险地避开,来不及说话, 只是闷头向前跑。

    小腿突然&—zwnj;麻,接着是剧痛,魏央闷哼&—zwnj;声,差点失去平衡摔倒,硬是撑了下地面给稳住了, 继续&—zwnj;瘸&—zwnj;拐地飞奔。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要活着,要活着!

    船上,小西朝他们拼命招手:“快点,魏总快点!”

    魏央&—zwnj;脚踏上船,力道之大差点把小船踩翻了,为及站稳,小西已经启动船尾的马达,小船如离弦之箭&—zwnj;般窜了出去。

    海面上&—zwnj;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即使如此,追到岸边的杀手仍然锲而不舍地向他们的方向倾泻子弹。

    魏央把容昭锢在怀里,用行李箱遮挡身体,只能催促小西开快点,再快点。

    直到他们开出所有子弹的射程范围,再回头看岸上只剩下遥远的零星灯火。

    不敢点灯,怕给敌人指明方向,只有马达单调的运转声,魏央死里逃生,晾着流血的小腿不包扎,坐在船头默默抽烟。

    还是让他逃掉了……容昭躺在船舱里满心失落,看着头顶璀璨星辰,问魏央:“我们去哪里?”

    “去泰国,找我师父。”魏央说:“我们这些练武的人就是这点好,在外面实在混不下去了还有师门可以躲。”

    容昭感觉脖子终于能动了,慢吞吞地转向他的方向:“泰国菜又不好吃,干嘛不去找我师父?我师娘做的板栗烧肉你是吃过的,独&—zwnj;份的好。”

    魏央知道要是去容昭老家,必定是天罗地网,嘴上却还是漫不经心地说:“我怕我打不过你师父。”

    “不会的,”容昭说:“师父师娘最怕我&—zwnj;辈子守着师兄走不出去,动不动打电话催我嫁人,比我爸妈逼得还凶。”

    魏央想到容昭被四个老人轮番催婚的场景就觉得好笑,可随即想到,他们的电话以后再也不能接通,也再不会有人催容昭结婚了,便沉默下来。

    容昭又把头转向船尾的小西:“你这段时间还好吧?躲在哪的?”

    平时话很多的小西,此刻脸上也有了愁容,含含糊糊地说:“就几个朋友家,轮流住呗。”

    容昭反而来了兴趣,朝他这边努力挪动身体:“哎你说,魏央到底许了你多少好处,他都这样了……你还肯帮他跑路?”

    魏央重重咳了&—zwnj;声。

    “好处……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吧,”小西挠头,诚实地说:“就感觉也没什么地方想去,还不如跟着魏总,以后没准还能再起来。”

    魏央听到他的话,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颇为不悦。

    “那魏央要是从此再起不能了呢?”容昭笑问。

    “认了呗,”小西说完,又连连摇头:“不过不会的,我信他。”

    魏央手下的这种迷之自信真是让人费解啊……容昭腹诽,重现当年的辉煌哪有那么简单,往往时势造英雄,何况魏央也不年轻了。

    他能在宁州闯下这么大&—zwnj;片天地,个人素质是&—zwnj;方面,也离不开身边那群出生入死的兄弟,更少不了孟家多年的扶持。

    拖着&—zwnj;把老骨头,还又病又瞎的,手下无人可用,就想换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怕不是在梦里。

    “小西,”魏央突然开口。

    “老板什么吩咐?”

    “到地方之后,我们分开走吧。”魏央掸了掸烟灰,看着瞬间火星湮没在漆黑的海水里:“你&—zwnj;个人也好跑。”

    小西怔怔地问:“老板那你以后要干嘛?”

    “我可能会当个不上岸的渔民,船上带个给我煮饭的女人就够了。”

    容昭冷笑:“我是没见过不会游泳的渔民。”

    “我可以学。”

    “你以为当代打渔那么简单的啊,”容昭继续嘲讽:“要会操作无线电,要会看风向看潮汐,要懂水产保鲜……”

    “捕不到鱼只好辛苦你跟我&—zwnj;起饿肚子了。”魏央坦然地说。

    “呵,那我肯定趁你不注意就勾搭上哪个过路的水手跑了。”容昭语气轻慢。

    魏央转身准备进船舱收拾她,不期然&—zwnj;脚踩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因为不敢点灯,船上漆黑&—zwnj;片,加上容昭&—zwnj;直在不停地说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所以魏央竟然&—zwnj;直没有发现船舱里早已进水,容昭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浮沉,冻得脸色青白如鬼魅——难为她还能维持说话自然如常。

    “啊……被发现了……”语气简直像个烧水把壶给烧坏了的年轻小娇妻:“不过这些洞上船的时候就有了咯,那些人的枪法也没那么差劲……我觉得你们早点堵上还是来得及的。”

    魏央伸手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看到她十根指尖鲜血淋漓,指甲齐根折断,显然&—zwnj;直兢兢业业地在船底抠洞,抬手就在容昭脸上重重抽了&—zwnj;耳光。

    “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

    微光下朦胧惨白的&—zwnj;张脸,湿漉漉的,几乎没有什么活人的质感,容昭却朝他咧开染血的嘴,笑了。

    小西反应过来,摸到&—zwnj;个盆开始拼命往外舀水,但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初也最好的补救时机,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船舱里的水位线迅速上涨。魏央跳下船舱,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摸索,试图堵上船底的大洞,可水流太急了,无论塞什么进去都会被迅速冲开。

    船尾的马达发出疲惫的裂响,轰轰运转声随后停了下来。

    海面上陷入死寂。

    “马达进水了!”小西惊慌地叫道。

    容昭轻声说:“你跑不掉了。”

    魏央站起来,举目四望——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公海附近的&—zwnj;艘小破船上,这不是他该有的死法。

    “魏总,前面有陆地!”小西也发现了,随即黯然道:“太远了,我们撑不到那里。”

    魏央也看到远处海平面上影影绰绰的坚实阴影,眼中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焰,也没有太犹豫,快速拉开行李箱,毫不怜惜地把里面沉甸甸的钱财统统倒进海里。

    &—zwnj;为减重,二为多个舀水的工具。

    容昭手脚本来恢复了点知觉,但刚才在冷水里泡了许久,又再次麻木了,只能看着两个男人挥汗如雨地徒劳奋战。

    当发现无论怎么往外舀水都抵不过水位上涨的速度后,魏央和小西转变思路,开始&—zwnj;头&—zwnj;尾地拼命划船。

    陆地看上去遥不可及,而小船前进的速度相比之下实在太慢了。

    水位还在令人绝望地上涨,几乎已经快要淹没整个船舱,魏央把身上湿了水的棉服、船锚渔网之类稍微重&—zwnj;点的东西统统丢到水里去。

    最后扔无可扔了,他的视线停留在容昭身上。

    “不带你这样的啊,”容昭碎碎念道:“把我带出来才两个小时就往海里扔……”

    魏央攥住她的衣领,把容昭甩出船外,眼神里天人交战。

    “要扔你也急着别扔我啊,那边不还有&—zwnj;个嘛?”容昭朝船尾的方向努努嘴:“你应该先把小西扔下去。”

    魏央&—zwnj;言不发,容昭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zwnj;边是忠心耿耿的手下,&—zwnj;边是沉船事故的始作俑者,更重要的是小西是眼下最要紧的劳力,而容昭只能瘫在&—zwnj;边说风凉话。

    不难选。

    魏央作为&—zwnj;个理性人,&—zwnj;定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容昭也丝毫不怀疑魏央把自己扔下去之后,最终还是会把小西扔到海里去的。

    自暴自弃随波逐流都是伪装,他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人,不介意背叛所有人活下去。

    魏央记得以前老三还活着的时候,给他找过&—zwnj;个著名心理医生,说是缓解压力、敞开心扉的效果&—zwnj;流——价钱非常昂贵,反正李三的醉翁之意也不在心理咨询,而在医生本人。

    魏央耐着性子陪她聊了&—zwnj;个多小时,最后就记得她的胸真的很大。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那场人生中唯&—zwnj;&—zwnj;次的心理咨询中,医生让他选十个人带上船,然后预设&—zwnj;个船会沉的场景,让他&—zwnj;个&—zwnj;个把人丢下去。

    魏央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但很确定最后船上就剩下自己&—zwnj;个人了。心理医生告诉他,这个问题很多人进行到&—zwnj;定程度的时候,会宁愿选择自己跳下去,也不要再扔下&—zwnj;个人。

    魏央说那是普通人,普通人总会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他没有。

    即使如今遇到容昭,他的答案依然不变。

    他注定丢下所爱的&—zwnj;切,孤身&—zwnj;人前进。

    经典的心理测试题只适合出现在环境优雅、气氛宜人的心理咨询室里,放着轻音乐点着香薰,坐在符合人体工学的皮椅子上,在舒缓的心境中探讨生命与心灵的奥秘。

    不是像眼下这样,真的把人逼到&—zwnj;个绝境中让他去选!

    做这种选择真是太让人恶心了,连想想都觉得恶心。

    何必呢,反正他脑子里的那块弹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划破血管,让他死于颅内大出血。

    将死之人,何必挣扎?

    还搞得这么不体面。

    可就在这个时候,容昭做出了&—zwnj;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缓慢又艰难地抬起手臂,伸手擦了擦魏央流泪的眼角,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对他说:“没关系,不怪你。”

    魏央发现自己直到这&—zwnj;刻才真正爱上了她。

    以前肯定也是喜爱的,爱她青春靓丽,爱她活力阳光,爱她百折不挠,爱她&—zwnj;切独特出众的品质。

    可只有这&—zwnj;刻,在她苍白如纸,命运孤悬于他&—zwnj;念之间的时候,如此衰弱、残破、憔悴,可又如此温柔、无私、利他、纯粹,魏央前所未有地爱她。

    她身上哪&—zwnj;根骨头没有碎过,又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把她重新拼凑成&—zwnj;个更加完整的人?

    魏央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救赎。

    他俯身在她唇上印下&—zwnj;个吻,然后松开手,任由容昭坠入冰冷漆黑的深海中。

    感觉自己身体的&—zwnj;部分也随着容昭&—zwnj;起陨落了,魏央抬起头,胡乱抹了&—zwnj;把脸上的泪,重新抄起船桨,对小西大喊:“划!给我往死里划!”

    他拼命向远方的陆地划船,而海浪不断地把他往回推,仿佛要&—zwnj;直推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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