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志笑嘻嘻的答道:“表哥要问我两膀怎生有这么大的气力吗?我母亲还时常骂我生得太脆弱,练不出气力呢!表哥怀疑些什么?下山不远,就是我家,见我母亲,我母亲都会说给表哥听的!”
“这根葛藤,是我三四岁的时候,我母亲给我做帮手的,起初没有这葛藤,这山不能上下,现在上下惯了,这葛藤就没有用处,搁在这山顶上,好几年了。”
陈继志才说到这里,忽住了嘴,偏耳往山下听。
随向甘,桂二人说道:“我母亲在下面呼唤了!请快走下去吧!”
甘。桂二人也听得有女子的声音,在山下呼唤,陈继志匆忙将葛藤,塞入石岩里面,引二人下山。
下山的路,却不似上山那般陡峭。
三人走到山下,陈继志指前面一个道装女子,同桂武说道:“表哥请看,我母亲不是在前面等候吗?”
桂武没回答,心想:我姑母怎麽成了一个女道士?渐渐的走近了,仔细一看,还约略认得出容貌来,不是自己的姑母是谁呢?
桂武小时的小名清官,他姑母已迎呼他的小名;笑道:“十年不见,见面几乎不认识了!我知道你找寻得我很苦,我直到今日才知道呢!”
桂武此时,疑云尽散,忙紧走几步,趴下地叩头,口称姑母,甘联珠自也跟跪拜。
他姑母笑向甘联珠问道:“你就是北荆桥甘家的小姐吗?也真难的,有你这么明白大义!我听得说,心里就喜欢的了不得!”
甘,桂二人都猜不透他姑母是怎生知道的,当下在外面,也不便开口去问。
一同到了他姑母家里谈论起来,原来他姑母就是红姑。
只因她丈夫陈友兰死后,红姑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
守一个两岁的孩儿,取名继志。
陈友兰遗留下不少的财产,当时陈家的族人,都不免有些眼红,想将红姑排挤得改了嫁,族人欺继志年小,好把遗产朋分,以为红姑年轻貌美,必容易诱惑。
哪知红姑的节操极坚,族人用了多少的方法,都不曾将红姑诱惑。
红姑的性情异常亢爽,不肯拘泥小节。
平常没了丈夫的妇人,在家守节,都是遍身缟素,到死不肯穿红绿,凡是年轻妇女所享受的一切繁华,皆得槟除净尽。
而红姑生性愛红,又本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丈夫在世所穿的衣服,不肯完全废掉,安葬了陈友兰之後,仍照常穿起来。
族人便抓了这一层做凭据,在临湘县告红姑不贞节,亏得那县官廉明,将族人申斥了一顿。
红姑就搬到临湘乡下住了。
族人告红姑不曾如愿,反被县官申斥了一顿,红姑占尽了上风,心中不服。
见红姑独自搬到乡下去住,便集合许多无赖,去红姑家里行劫。
这时红姑只雇了一个奶娘,一个粗作老妈,住在自家的田庄上。
这日黄昏过后,忽来了一个化缘的道姑,年纪约有六十多岁,要在红姑家借宿。
陈友兰在日,对于这些三姑六婆,本极厌恶,从来不许上门。
现在陈友兰死了,红姑见这道姑年纪已老,天色又已黑将下来,若不许这道姑歇宿,心里觉得有些过不去,就让她和老妈子同睡。
谁知到了半夜,族人行劫的来了,共有二十多个壮健汉子,一个个都用锅烟涂黑了面孔,把唱戏的假胡须挂了,劈门入室,将红姑和奶娘,老妈子都捆起来,堆在一个床上,反锁了房门,各自抢东西去了。
红姑见奶娘也被捆,却不见自己的儿子。
便问奶娘:“继志在那里?”
奶娘回答不知道,说被捆醒来,已不见了公子。
老妈子就说,那借宿的老道姑,也不知去向,他必是强盗一伙的,特来这里作内应。
红姑守节所希望的,就在这个小孩,一旦被强盗劫得不知去向,如何能不心痛?
只恨手足被捆了,不能动弹,不然,也一头撞死了。
正在那里伤心痛哭,忽然房门开了,有人拿了个火把过来。
红姑开始以为是强盗,将两眼闭了不看。
只听得奶娘呼道:“奶奶!看?公子果是在这道姑手中抱!”
红姑这才打开眼,只见那道姑,笑容满面的,左手抱继志,右手握一条竹缆子火把,照红姑说道:“奶奶不用害怕!强徒都被贫道拿住了,公子也一些没有损伤。”
说完将继志放在床上,只用手在三人身上一摸,捆缚手足的麻绳,登时如被刀割断了。
红姑坐了起来,一把抱了继志,才向道姑道谢,问:“怎主将强徒拿住的?”
道姑笑道:“请奶奶同去外面一看,便知端底。”
红姑吓虚了心,仍有些胆怯,不敢去看。
道姑拉了红姑的手道:“有贫道在此,怕什么呢?一个也不曾跑掉!只看奶奶要怎生发落?”
红姑彷佛加在梦中的,跟了道姑出来。
见堂屋角上,挤满了一角高高矮矮的人;脸上都涂抹得那可怕的样子,一没有用绳索捆绑,二没墙壁遮拦,却都呆呆的正,动也不动,各人的眼睛,又都是睁的,不过不能活动的看人。
红姑向那道姑问道:“师傅用什么法子,能使他们这样挤在一块儿不动呢?”
道姑笑道:“这法子容易得很!奶奶若是想学,贫道可以传授给你!在山野之间居住,这类法子,也不可不知道些儿!贫道数十年出行野宿,就全仗这些方法,保护性命。”
“这些强徒,奶奶要怎生处置?只须说一句,都交给贫道办理就是!据贫道看,这些强徒,必非是寻常强贼,奶奶两岁的公子,与强徒有何仇恨?他们竟想置之死地,若不是贫道在旁边,将公子救了,怕公子此刻的身体,已是四分五裂了!贫道因见他们如此狠毒,才存心一个也不教他跑掉!”
红姑一听道姑的话,已知道这些强徒,尽是同族的无赖子。
只要自己没受什么损害,便不想再结深怨。
当下请道姑教众强徒醒来,红姑亲自训斥了一番,一个一个的放了,并不追究。
红姑的天份本高,从此就拜那道姑为师。
那道姑姓沈,道号栖霞,也是有一代的女剑侠,和金罗汉吕宣良,最是投契。
终年借化缘,游行各地,专一救济贫苦,诛锄强暴。
她也和金罗汉一般,没有一定的庵寺。
因见红姑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子,很愿意的收做徒弟。
五年之後,红姑已练了一身了不得的本领。
江湖上人因她欢喜穿红,都呼她为红姑。
红姑一面从沈栖霞学道,一面督陈继志练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