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云层浮动,逐渐将月光遮蔽。
黑夜深了。
我站在酒馆后方的街巷,抬起头来,遥望着+几米外烛火尽熄的老旧小楼,小楼在夜色下
漆黑一片,已经不复前一刻热闲的光景。
从地窖里出来以后,-楼的那些醉鬼都已经全部走光了,他们将吧台彻底洗劫-空,面包
啤酒桶一个不剩,有人连桌椅和蜡烛都抢走跑了,这时候早已经离开了附近,没谁会在意我
去后厨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只留下黑夜里孤零零的酒馆,矗立在清冷无人问津的街巷
之中。
那三个关在地窖不知有多久的女孩,我最终也让她们都走了。
我给了她们身上仅有的一些面包,食物和水,告诉她们这是最后一次有人到地窖里送她们
东西吃,若不想死,她们就必须离开这里。
但假如离开以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活着,亦或者早已经习惯了此类的事情,她们也可
以选择去茉莉巷的巷口,去到那些车马盈门]妓院里,求一-份张开腿就能活命的工作。
那三名女孩虽然都饿的面黄肌瘦,身子骨像风一吹就会散架的样子,但容貌总还算过得去
的,假如有老板能看上她们,愿意赏她们一口饭吃,只要她们听话,那至少来说,也就算是在
这座乌烟瘴气的城市里,有了一处相对安逸的庇护地,能保证她们不会真的饿死,至少暂时不
会。
我给她们指了这样一条活路。
像往常一样,没有尊严,没有羞耻,日日夜夜被人玩弄身体,但总还能活着,死后也不会
被人剁了当下酒菜吃一- 或许吧, 我希望是这样。
而那个酒馆的女仆,已经死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窖中了。
是巴里动的手。
他心里或许比我还要更加厌恶这些东西。
从酒馆出来之后,看着那三名女孩无助彷徨、木讷离开的瘦弱背影,我不禁想,既然这样
的事情能出现在这间地域偏僻的酒馆,那么大抵也会出现在其他更多的地方。
亚雷提恩城里饥饿的流民如此之多,其中不乏有很多年轻无依靠的女人,也许连男人都不
可避免,“贩卖肉体”的交易毫不掩饰,在穷人们不受保护、无人问津,而食物又极其短缺的情况
下,人吃人的事情,或许每个夜晚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悄无声息而又疯狂的上演着。
我不大愿意再继续深想这件事情。
只是忽然间有些觉得——
“这样一来"
黑沉沉的夜幕下,我站在空无一人的窄巷里,望着那间酒馆,忽然间有些想笑了。
这样一来
很多的事情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轰!
抬起的手掌掌心红火蹿升,眼眸里骤然闪出一丝猩红的瞳光,炽烈的光芒在暗巷中悄然绽
放,空气中的温度变得焦灼起来了,我听到身后的巴里发出一声惊叫,但没有理会他,右手轻
轻-挥,刺目的火光伴随风啸”"嗖“地-声掠了出去,射向酒馆——
轰隆!
沉闷的爆破声里,猩红之焰吞吐着凶猛的火舌,从墙壁被炸破的打洞,从后门从二楼的窗
户熊熊而出,整间酒馆的半边顷刻塌下来了,无数的木屑屋瓦飞上了天,火焰沿着木梁高柱迅
速攀升,温热的冲击挟裹尘土回返扑面,将我脑后的头发扬地飞舞起来。
罪、罪业之“
男孩在背后惶恐嗫喏,我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冷漠,看到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不
知所措,嘴巴张大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知道要对我再说什么。
“你、妹妹"
“不要问。”
我淡声说道,随后将头又转了回去。
“我没有加入真理之门,实际上真理之门也已经在差不多-年前的时候彻底覆灭了,就在东
洲的荒漠。她们最后的垂死挣扎,我基本都是看在眼里的,大抵也了解到那群疯子的行为和动
机,觉得有那样的思想和做派,覆灭是必然的事"
凶猛的业火在前方燃烧,可怕的高温几乎要那间就将整间酒馆吞噬殆尽,变为一片焦黑的
残骸,然而火光还在沿着地面向更远的方向逐渐蔓延。
我将手再次抬了起来,掌心向前,眼底红光褪去,转为明亮的湛蓝,“蹦蹦蹦"三 声巨大的闷
爆响彻深巷,漫天的极寒冰雾顷刻间笼罩了视野的前方,巨大的蒸汽自酒馆残垣间升腾而起,
暴躁的烈火被迅速压制下去,不久悄然熄灭。
“可讽刺的是,在真理之门覆灭以前,东洲有关深渊的灾难,却几乎都是由那样的一疯子解
决掉的。
“直到二十多年前教会率军清剿了他们的据点,杀了真理之门当时的首领,那个自封为大恶
魔的人后,可怕的灾难就没人处理了,渊泥很就快会吞噬艾波丽斯塔人赖以生存的红河,他们
就要无处可去了巴里,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
三天的时间一晃过去。
*茉莉巷尾有间酒馆被人连夜烧毁",这件事至始至终都并未在亚雷提恩城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和那些饥饿的城民-样,这种私人经营的小酒馆遭会到破坏的原因也理所当然的无人问津,
城内几乎没有治安可言,也就没有人会去在意诸如此类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情,至多也就在其他
酒馆被人阔谈几句的程度。
当然,那样的声音我也听不到了。
而那晚过后,巴里也再没有问过我有关罪业之火的问题。
这三天我带着他,让男孩穿着我之前的斗篷,而自己则又抢到了一件一-那晚在 离开茉莉巷
没多久,好巧不巧遇上几个不长眼的拦路打劫,收拾一顿过后, 反抢了他们的钱和斗篷,也没
有再去酒馆之类的地方了,更没有去找莉丽丝帮忙,白天就藏匿在城里的各处僻巷,到了晚上
才出来寻吃的东西。
就这样三天过去,虽说期间有和流民因为“地盘"的事情发生过争执,但我也都让着他们,不
与他们动手,安安静静的换一处地方,如此这般,倒也安逸,没有谁主动骚扰我们,也没有再
遇到哪个“赏金猎人“过来找麻烦的。
第三天的下午,我带着巴里来到城西侧门]的附近,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在城墙下找到一
处没有多少人呆着,又能远远遥望城门]那边情况的墙角蹲下来,啃着干面包喝水,-面观察不
远处巡视的卫兵,一面等 待着莉丽丝的出现。
待到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有角马车从东边缓缓驶来,随后停靠在与侧广隔着一
条街的路沿。
这与先前莉丽丝乘坐的不是一辆角马车,看起来有些简陋破旧,更像是临时租赁的那种,
然而等车厢掀开,白布衣裙的女人从车里下来,略显紧张的四处张望一番,我这才看清楚了,
那就是莉丽丝的脸。
“巴里。
我马.上拍了拍旁边还在吃东西的男孩:“戴好兜帽,从莉丽丝旁边走过去,让她看见你是谁
但不要出声,不要接触,先绕到僻静的地方,我会在暗处一直看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