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阳寿?”张青寅闻所未闻,疑惑地问道:“这个阳寿,要怎么买?”
佟犄角说道:“当时,我听了长发道人的话,也是这般反应。我问他,想对我做什么?
那个长发道人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十两银子,摆在面前的桌上,对我说道,若是你答应将十年阳寿卖给我,面前的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我说,你要怎样取走我的阳寿?
长发道人说道:咱们签一份契约,你就在契约上写道,自愿将十年阳寿,以十两银子的价钱卖给贫道。就可以了。
我寻思了一下,觉得卖给他十年有些多,就说,只卖给你六年行不行?
长发道人笑道:为何是六年。
我说道,我今年二十一岁,若是卖给你十年阳寿,立刻就会变成一个三十一岁的中年人,回到家中,会被我媳妇骂,我只卖六年,我每日里风吹日晒,一下子变成一个二十七岁的人,若是媳妇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拿到六两银子,我还了五两银子的赌债,还可以剩下一两银子。给媳妇买块花布。
长发道人笑道:可以,就依你的意思办。
于是,他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契约,我看过之后,就要签字画押。可是手边没有印泥。我就问他,用什么来按手印?
长发道人说道:用血。之后,递给我一把匕首,要我割破食指。
我拿起匕首,在手指上抹了一下,忍着痛,蘸着额头的鲜血,在契约上按下了一个血手印。
之后,那个道人给我一粒药丸,要我吃下去。
我接过药丸,有些害怕,问道:这个是不是毒药?
道人笑了,也不说话,突然间一伸手,捏住了我的脖子,摘掉了我的下巴,将那粒药丸,强行塞进我的嘴里。我吃了药丸,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在梦中,阴间的牛头马面将我用一条铁链锁着,带到了地下。阴司衙门在修一座硕大无比的石头监狱,工地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男女。
牛头马面对我说道:人间一日,地狱一年,人间再过几年,会发生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到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冤魂下到地狱,阎罗王大人已经把地狱里所有的犯人都发动起来,扩建监狱,但是人手还是不够,这才从人间抽调一些临时的短工过来帮忙。
我们预支给你六年的工钱,你要在这里呆上六年,修建工程,之后,才能回到阳间。
我一听就急了,要在阴间呆上六年,家中媳妇和生病的岳父谁来照顾?
可是,牛头马面根本就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把我交给监工便离开了。
我想过逃走,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只好在暗无天日的阴间干了六年苦力。之后,这才回到了阳间。
那个长发老道见我醒了,给了我一两银子,说道:五两银子,我已经替你还了赌债,剩下这一两银子,你自己拿走吧。
出了赌场,我找到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苍老了许多,有些无奈,给媳妇买了一块花布,心中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岳父和媳妇早就急坏了,庄妍见我进了家门,又急又气地问道:这六日,你去了哪里?
我编假话道:在山中打柴,不小心摔了一脚,扭伤了腰,在一个山洞忍了好几日,这才能动弹地方,马上就回来了。
我把花布送给媳妇,媳妇将花布丢在一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我不要什么花布,我要你平平安安。
我十分感动,暗中发誓,再也不去那个赌场。呆在家中,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可是,没过几日,我岳父的病情突然间恶化了,我去请郎中诊脉。郎中摸过岳父的脉象,摇摇头,说道,没有救了,准备后事吧。
我整个人都傻了。
当天晚上,我看见媳妇一个人跪在神龛前祷告,祈求神明保佑,让她父亲早日康复,她愿意用自己的阳寿来为父亲续命。
我听了这话,深受启发,于是连夜去了那家赌场,求见那位长发道人。
我问他,可不可以,为我的岳父买几年的阳寿?
长发道人点点头,说道:可以,一年阳寿,五两银子,你想买几年的?
我大吃一惊,问道:我卖给你阳寿,一年是一两银子,为何,往回买的时候,却翻了五倍?
长发道人说道:买不买随你,没有人会强迫你。
我哪里有钱来买阳寿,思量再三,我问老道说:可不可以用我自己的阳寿,拯救我岳父的性命。
长发道人点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你要付给我五两银子的中介费用。
我被逼无奈,只好从赌场的成老六借了五两银子,交给长发道人。
长发道人说,你要送你岳父几年阳寿?
我立在原地,脑中想到的都是从小到大岳父泰山对我的种种好处。忍不住泪流满面,说道:能续多少就续多少吧。
长发道人点点头,说道:先续五年吧。
之后,我又被牛头马面带到了阴间的工地,我问牛头说:大人,这一次,我要在这里做多少年苦力。
牛头冷笑一声,说道:这一次你来,就不要走了,因为,你的阳寿只有三十二岁,你已经把所有的阳寿全部用完了……”
“你……就这么死了?”张青寅咧着嘴问道。
“是啊!”佟犄角一声叹息,说道:“我就这么死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原来总以为,花草的枯荣没人关注,小猫小狗的生死也没人关注,一个人的离世,应该有些动静吧,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吃了多少米,喝了多少茶,度过了多少寒暑,经历了多少苦难,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好悲哀啊。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一人一鬼立在路边,默默无言。
“那个长发道人履行诺言了吗?”张青寅问道:“你岳父的病好了没有?”
“好了。”佟犄角点点头,说道:“赌场的人去我家通知庄妍来领我的尸体,我的岳父跟着来的,我的魂魄飘在半空,看得清清楚楚,庄妍扑在我的身上,哭的肝肠寸断。那场面,哎……”佟犄角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红了。
“后来呢?”张青寅问道。
“后来岳父要把我的尸首领回,赌场的人拿出我立的借钱文书,非要岳父还钱,之后才能领走。岳父无奈,回家取来了养老本钱,才赎回了我的尸首。”
“你知道,我为何选择回来帮你吗?”张青寅说道:“今早清晨,我看见赌场的小混混堵着你家门口要钱,五两银子驴打滚,现在已经涨到八十两银子了!”
“什么,八十两银子?”佟犄角瞪圆了眼睛。
“我且问你,你岳父知道他的病好,是因为你的原因吗?”张青寅忽然间问道:“在他的眼中,你是不是变成一个好逸恶劳,赌钱成性的坏人。”
“这个……”佟犄角忽然间陷入了沉思。
“从你死了之后,回过家吗?”张青寅问道。
“头七回去过一回。”佟犄角说道:“但是,那个时候,庄妍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没顾上跟她说话。”
“那你跟你岳父见面了吗?”张青寅又问。
“没有。”佟犄角说道:“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全心全意把姑娘许配给我,可是,半路上,我不靠谱地死掉了。见他的面,该说什么呢?”
“你想你老婆吗?”张青寅问道。
佟犄角听了此言,身子震了一下,颤抖着嘴唇,说道:“怎么会不想呢!”
“想去看看她吗?”张青寅问道。
“我……我……我们两个今生的缘分,已经尽了,人鬼殊途,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
“想见就见呗。”张青寅撺掇道。
“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佟犄角说道:“即使见了面,她也看不到我。”
“为何?”
“她若是能见到我,不就是活见鬼了吗?”
“什么?”张青寅挠挠后脑勺,诧异道:“为何我能见到你,她却不能?”
佟犄角说道:“你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能见到我,庄妍只是普通的女人,她怎么会轻易看到我。除非夜里托梦给她。”
张青寅自言自语:“我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是啊。”佟犄角说道:“你的身上有股狐臊味。你是不是最近这几日遇到过狐仙?”
“这个……”张青寅的脸红了,脑中想得都是昨夜的风流快活。
“我想见到她,只有一个办法。”佟犄角说道。
“什么办法?”张青寅问道。
“除非,我的魂魄附在你的身躯上。这样就能见到她了。”
“对我有什么危害吗?”
“短时间没有,时间一长,容易得风寒,因为阴气太重。”佟犄角说道。
“这样啊。”张青寅想了想,说道:“来吧。”
“多谢。”佟犄角说罢,爬到了张青寅的背上。
张青寅只觉后背一凉,脊梁沟麻酥酥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老婆。”张青寅说罢,大步流星直奔百卉镇而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庄老先生的私塾门前,叩打门环,开门的正是庄妍。一抬头,看见张青寅,问道:“青虎兄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张青寅开口说道:“娘子,我想你想的好苦。”却是佟犄角的声音。
“你……”庄妍愣住原地。
“娘子,我借了张兄弟的身子,回来见你一面。”佟犄角借用张青寅的手,在庄妍的后脖颈儿处,轻轻点了三下,正是平日里夫妻间亲呢的动作。
庄妍愣愣地望着张青寅,泪流满面,一下子投入他的怀抱,痛哭流涕道:“夫君,你好狠心,撇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
张青寅尴尬万分,说道:“嫂子,别这样,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动脚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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