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两人一狗离开小酒馆,直奔周家祖坟而去。到了地方,只见坟地里一片狼藉,好似被土匪洗劫了一样。
步香辰围着坟地转了三圈,嘴里自言自语道:“好个胆大妄为的狂徒,真的不怕天雷降罪吗?”
等到太阳落山,天色将黑,老道念个拘鬼咒,将周家祖坟的一些还没有转世投胎的鬼魂拘了出来,到处是一片哀嚎之声,所有的鬼魂都受了伤,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步香辰找了两个受伤最重的鬼魂,凑到他们的近前,开口问道:“是谁将你们打成这般模样?”
一个红脸鬼魂说道:“回禀道长,那个恶鬼名叫正童大王,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带着一群孤魂野鬼,昨日洗劫了我们的坟地,将能抢走的东西,都抢走了。他还把我们每一个人都狠狠羞辱了一番。”
“那个正童大王,他是怎么羞辱你的?”步香辰问道。
红脸鬼魂说道:“那个正童大王,将我打倒在地,笑眯眯地说道,我看你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我决定要给你生个孩子。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给我生孩子?
您猜他怎么说,他说,你把你老婆借给我,不就行了吗。
之后,就把葬在我身边的老婆,给抢走了。”说罢,放声大哭。
步香辰又问红脸鬼魂身边的黄脸鬼魂:“那个正童大王是怎么欺负你的?”
黄脸鬼魂哭诉道:“那个正童大王对我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想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说,坏消息是什么?
他说,坏消息是你的双腿保不住了,我要把你的腿骨打折。
我又问,那好消息又是什么?
他说,好消息是我的一个手下相中了你的牛筋底布鞋,他想出高价钱买下。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你就买给他吧。”
“那个正童大王,现在去了何处?”步香辰满面怒容地问道。
鬼魂们齐声说道:“正童大王抢劫过后,带着一众手下,去了城南的骸骨陵。”
步香辰听罢,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这个正童大王十分的狡猾,逃到骸骨陵那个法外之地。想要将他捉拿归案,只怕要费些周折。”
周氏一族的鬼魂齐刷刷跪倒在地,哀求道:“求道长替我们做主。严惩那个正童大王。”
步香辰赶忙将为首的年长鬼魂搀扶起来,一脸真诚地说道:“贫道尽力而为便是。”
离开周家祖坟,步香辰对陈休想说道:“公子,贫道送你回望舒县城吧。”
陈休想眨眨眼睛,问道:“道长,你要独自去那骸骨陵吗?”
“是的。”步香辰忧心忡忡地说道:“那是一处乱葬岗,汇集着几千枉死的冤魂,年深日久,怨气不得消散,万不得已,贫道也不愿只身犯险。”
“既然知道危险,避而远之是最好的办法。”陈休想解劝道:“我替道长去跟姨夫求个情,捉拿那正童大王的事情暂缓些时日也就是了。”
步香辰一声轻叹,说道:“贫道此次回到望舒县,重振落枫观,遇到了每一个对手,都是硬仗,打赢了,生存的空间便拓展一些,打输了,一败涂地,望舒县再无贫道的立足之地。前些时,贫道孤身一人,进退自如,现在,道观里养着一个师兄,一个师弟,一个徒弟,两个狐仙,一个铜人,一个石头人,一条忠犬。贫道只能进,不能退。若是退后一步,如何面对这些投奔到贫道门下的人。”
陈休想赞许道:“道长果然大仁大义。我十分地钦佩。敢问道长,你有几分把握,将那正童大王从骸骨陵捉出来?”
步香辰想了想,面色凝重,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把握,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休想说道:“我随道长一起去吧。”
“为什么想去那里?”步香辰问道。
“总觉得自己,与那个地方有种莫名其妙的联系。”陈休想吞吞吐吐地说道。
步香辰听闻此言,良久不语,最后自言自语道:“佛教中,有些得道高僧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就开了天眼,可以看清一个魂魄的前生今世。可惜,那是佛家密术,我无缘研修。不过从总在你梦中出现的那个白衣尼姑的本领来看,你的前世,来头不小。”
“道长带我一次骸骨陵吧。”陈休想一脸的哀求。
步香辰笑了笑,问道:“公子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陈休想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打开,清点一下,说道:“不多了,只有**两银子。”
步香辰点点头,说道:“足够了。”
两个人径直去了最近的一个镇子,找到一家扎纸铺,天色已晚,扎纸铺早已关门,上了门板。一盏白灯笼悬在空中,飘飘忽忽,灯光忽明忽暗。做这种生意的,大多昼夜都有人守店,哪一家半夜有人过世,来买白事应用之物,时辰再晚,有人敲门,也要起身迎客。
步香辰走到门前,拍打门环,片刻之后,一片门板从里面被打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从里面探出头来,开口问道:“请问,你们要买什么?”
“纸牛,纸马,纸人,纸屋,纸钱,纸元宝。”步香辰说道。
“要多少?”老者问道。
“有多少?”老道反问。
老者的浑浊的眼睛瞪大了许多,抬起头,将步香辰上下打量一番,说道:“随我进屋,自己随意挑选。”
老者在前面带路,步香辰与陈休想在后面跟着,二郎守在门口,慵懒地打着瞌睡。
三个人来到库房,三间平房里堆满了各种纸扎的牛马、童男童女,生活用品。
“将这库房里的物件统统买下,需要多少钱?”步香辰问道。
老者听了这话,有些兴奋,有些不知所措,颤抖着声音问道:“道长,你不是在消遣小老儿吗?”
步香辰淡淡地一笑,没有说话,一本正经地望着老者。
老者察言观色,确定老道没有开玩笑,难掩喜悦之情,说道:“你若是全部都要,收你八千文钱。若是用银子购买,你只需给我七两银子,小老儿现在就雇车马,统统给你送家里去。”
步香辰冲陈休想使个眼色,陈休想会意,从钱袋里摸出七两银子,交到老者手中。
老者见到银子,喜出望外,忙不迭说道:“小老儿这就去喊人装车,不知道要送往何处?”
步香辰缓缓地说道:“骸骨陵。”
“什么?”老者听闻此言,吃了一惊,没拿住手中的银两,散落一地。
步香辰又重复了一遍,说道:“贫道要你将这些送去骸骨陵。“
老头一脸的骇然,不住地摆手,拒绝道:“送不得,送不得。这桩生意,老汉我不做了。”
“为何?”步香辰问道。
老头惊恐地说道:“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那个骸骨陵十分地邪门,平日里,有些没有忌讳的人一莽二撞去了那里,没几日,便莫名其妙地疯了,傻了,那个地方恶鬼、孤魂多的很。生人勿近、生人勿近。”
陈休想开口说道:“老丈,你可知眼前这位道长是何许人也?”
老头听了此言,将步香辰上下打量一番,试探性问道:“你是何人?”
陈休想说道:“老丈可知那落枫观的步香辰道长?”
老头吃了一惊,再一次将老道好一阵打量,双眼放光,略有激动地问道:“您就是前些时,捉山魈,逮蛇妖的神仙老道。”
步香辰讪讪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丈折煞贫道了。”
“您若是步道长,小老儿便没什么可怕的了,我这就去喊人,装车,随道长去那骸骨陵。”老头说罢,迈大步出了扎纸铺,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店铺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陈休想出门一看,只见店铺外面来了六辆马车,车夫们高举着火把,嘴里高声喊叫着,进进出出,将扎纸铺里的纸器往马车上堆放。不一会儿,库房便被清空了,六辆马车被堆得满满的。
那看店的老头锁了店铺的门,上了一辆马车,对步香辰高声喊道:“道长,小老儿送您一程,我们一起去骸骨陵开开眼,见识一下,落枫观的观主,何等的神通。”
步香辰嘿嘿地笑道:“有劳各位,有劳各位。”继而扭头对身边的陈休想说道:“这下可坏了,若是被捉不到正童大王,今后在望舒县再无立足之地。”
陈休想不怀好意地笑道:“有时候,不逼自己一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步香辰思量一阵,缓缓说道:“现在整个落枫观,能调动的人,只有才不遇一个。二郎,回落枫观,速调才不遇去骸骨陵接应贫道。”
“汪!”二郎答应一声,一扭头,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之后,步香辰与陈休想坐上一辆马车,一众人浩浩荡荡直奔骸骨陵而去。
半路上,步香辰与扎纸铺的老头闲聊。
“老丈,高姓大名?”步香辰问道。
老头答道:“小老儿寇三。”
“寇老丈,一会儿到了骸骨陵,你们把马车上的纸器卸下来,便速速离开吧,那个地方煞气太重。人呆久了,对身体十分有害。”
“不碍事,不碍事。”寇三向左右张望一下,小声说道:“道长是世外高人,小老儿实不相瞒,其实那骸骨陵的鬼王,乃是我的本家,论辈分,我还应该喊他一声叔叔。”
“如老丈您说,那个二十年前造反的农民军领袖,是你寇家人?”步香辰问道。
“正是,那个人,他叫寇岭,说不上是个坏人,只是生活所迫,这才铤而走险。”寇三的脸上显出怜悯的表情。
“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只是普通的农民,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步香辰说道。
寇三摇摇头,说道:“那个寇岭确实不是坏人,他是个十足的大孝子,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陈休想笑道:“老丈的这个结论从何得来?”
寇三一声轻叹,缓缓说道:“二十年前,年景不好,三年大旱,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有一日,那寇岭出去寻找吃的东西,半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把他绑了,架上铁锅,要将他煮了吃。寇岭不住地哀求道:现在,我去为母亲寻些野菜,树皮,等老母果腹之后,再回来领死。
强盗们听了,很敬佩他的孝心,便将他放了。
寇岭回到家中,将采到的野菜与树皮给老娘煮了吃下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道长,您猜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步香辰问道。
“之后,他向母亲辞别道:孩儿和那群强盗约好了,安顿了老娘,要回去受死,他们虽是强盗,但是孩儿不能言而无信。于是寇岭又只身一人回到了强盗那里。
强盗们再次见到他非常吃惊,但是也很敬佩他。最终放了他。”
“世上竟有如此义气之人。”陈休想咂舌道。
“再后来,旱灾过后,便是涝灾,连年的暴雨,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寇三继续说道:“按理说,遇到灾年,朝廷应该减税,放粮救济灾民,可是不但没有救济粮,官府的官吏还增加了一部分赋税。老百姓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于是爆发了民变,饥民们凑在一处,抢了城中的几处财主宅子,后来衙门的官军来了,农民军又跟官军打了起来,第一仗竟然把官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负责指挥战斗的,就是那个寇岭。”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