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弦立在车队之前,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车队为首的四名镖师见此情景,纷纷勒住马的缰绳,为首的镖师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子。他端坐在马背之上,将空弦上下打量一番,拱拱手,说道:“请问,阁下就是这一年多做下十几起大案,杀害了几十名官军的那个女侠吗?”
空弦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不是女侠,我看望舒县城门口前,张贴的悬赏告示,称我是近几十年来最为凶残的女悍匪。”
黑胖子镖师继续说道:“听闻,所有见过女侠真面目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今日,女侠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空弦说道:“你们若是现在便转身离开,他日有人问起我的相貌,你们闭口不言,就能活命,一旦动起手来,只怕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黑胖子镖师哼了一声,冷冷笑道:“多谢女侠好意,可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们兄弟四个既然领了主家的镖银,遇到事情,也不能做缩头乌龟,虽然知道不敌女侠,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请女侠千万手下留情,给我们一条生路。”说罢,四个镖师一齐下马,从腰间抽出兵器,将空弦团团围住。
空弦并不慌张,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四名镖师只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咔嚓”一声巨响,平整的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深蓝色的海水喷涌而出,一只身型巨大的乌贼鱼钻出水面,八只爪子伸出了一半,将四名镖师的双脚缠住,甩到半空,重重摔下,四名镖师登时摔死了三个,只剩下为首的黑胖子气息尚在,那只乌贼鱼见还有人没有死,于是伸出两只爪子,分别抓住他的头与脚,用力一拧,黑胖子全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眨眼之间,一声惨叫,七窍流血而亡。
躲在草丛中的陈休想见此情景,吓得把眼睛闭上了,心中暗道:“哎,这才几日没见,她怎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样凶残,将来不怕坠入阿鼻地狱吗?”
空弦收拾了四个镖师,迈步走到马车近前,缓缓说道:“吴大人,五年前,你派兵围歼悦澜山,我寇字营余部二百余人,全部葬身你手,今日,这笔血债,到了该还的时候了。”说罢,伸手将马车上的布帘掀起,只见车里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吓得抱在一起,抖成一团,在两个小丫鬟的身后,潜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士,目光如炬,面容冷酷,待空弦掀开布帘,那个道士左手一扬,一团黑水喷溅而出,空弦躲闪不见,一团黑水,正中她的双眼,疼得她双手捂脸,一阵闷哼。
那个道士一纵身,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背着手,立在空弦的身边,冷眼旁观。
陈休想躲在草丛之中,看得清楚,那个道人非是旁人,正是落枫观的祖人山。
祖人山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地空弦冷笑道:“你这个女魔头,这一年多来,杀人无数,若不是县太爷放出假消息,说自己要卸任回老家,引诱你上钩,还真逮不住你。”
陈休想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想:“这个道士真沉得住气,那四个镖师被杀的时候,他竟然躲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待九婴放下戒备心,来掀布帘的时候,他再出手暗算,这个道士的心忒歹毒了。”
潜伏在陈休想身边的一众草寇见此情此景,一个个怒不可遏,纷纷抽出兵器,高声叫喊着,冲出去,想要解救他们的大头领。
祖人山见此情景,并不慌张,抿着嘴唇,一声呼哨,一里之外的黑暗之中,忽然间亮起了几百只火把,一队官兵手持兵器,杀将过来,与那些披着狼皮的草寇斗在一处,草寇只有十几个人,官军却有一百多号,眨眼之间,一众草寇被杀得一个也不剩。
祖人山将空弦双手绑了,丢给两名官差看管,自己带着几个人,检查周围的草丛,瞧一瞧,有没有漏网之鱼。一下子,发现了被捆绑住手脚的张青寅和陈休想。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祖人山问道。
“呜呜。”陈休想嘴里被堵了东西,说不出话,只好拼命地挣扎。
祖人山冲身边的官军使个眼色,那个官差会意,伸手解开了陈休想嘴上的布条。
陈休想登时高呼:“大人,救命啊,我跟我哥哥从此处经过,这些强人从草丛里冲出来,用棍子打昏了我哥哥,又将我五花大绑起来,若不是大人们及时赶到,我们兄弟只怕今日性命休矣。”说罢,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祖人山察言观色,推测陈休想的话,是真是假。他见张青寅的后脑血迹斑斑,又见陈休想的手腕、脚踝被绳子勒得破了皮,出了血,最后认定,陈休想的话是真的,便对一旁的官差说道:“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放了他们吧。”
“道爷是我们大老爷请来的高人,您老人家一出手,嚣张了一年多的女魔头束手就擒。您说放了这两个人,我们便放了他们。”官差陪个笑脸,献媚地说道。
一众官差挖了个大坑,将十几名草寇的尸体丢入坑中,草草掩埋,将一脸黑气的空弦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切处理停当,祖人山带着官军,压着空弦向望舒县城的方向走去,只留下心急如焚的陈休想守着昏迷不醒的张青寅,坐在路边,不住地流眼泪。
过了许久,张青寅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瞧见陈休想在自己身旁哭泣,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我……”陈休想泪眼婆娑,摸了一把眼泪说道:“自作多情,谁哭你了。”
“你妹……”张青寅坐起身,摸了摸后脑,一手的血,痛得他直咧嘴。自己从袍子下摆撕下一段布条,缠在脑袋上,止住了血。
张青寅与陈休想并肩坐在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陈休想将他晕倒之后的事情讲述一遍。张青寅听罢,没有说话,解下背后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块桂花糕,分过陈休想一块。
黄九婴被抓走了,我怎么吃得下这个点心。”陈休想情绪极其低落。
“吃一点吧,吃完了好想办法。”张青寅安慰道。
陈休想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咂巴一下滋味,嘴里说道:“还挺好吃。”说罢,三五口吃完了一块,问道:“师兄,还有点心吗?没有吃够。”
张青寅又递给他一块,嘴里说道:“像你这种人,饿你七天,估计你一定会拿黄九婴换桂花糕。”
陈休想接过桂花糕,吃得有滋有味,吃完之后,抹去嘴边的残渣,又一次垂泪道:“师兄,黄九婴被官府抓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张青寅被他搞烦了,将自己手中的桂花糕也递给了他,嘴里说道:“最后一块了,吃完就没有了。”
陈休想破涕为笑,接过点心,一边吃,一边称赞桂花糕的美味。
眼见着天色将明,张青寅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对陈休想说道:“走吧,进城,去县衙门瞧一瞧,这个时候,只怕你的黄九婴正在大堂上受刑呢。”
“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陈休想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个事情,我可以帮你,当初,我将我继母扎了几十刀,在县衙大牢住了大半年,对大牢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张青寅拍拍胸脯,吹嘘道。
陈休想一脸仰慕地问道:“师兄,后来,你是自己越狱的吗?”
“不是……是我师父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的。”张青寅如实说道。
“……”陈休想一时无语。
两人一边闲扯,一边往望舒县县城方向走去。上午辰时,已经来到望舒县衙门,大门口前人山人海,围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陈休想向一位六旬老者打听:“大爷,这里为何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
那老者说道:“你没听说吗?官府昨夜逮住了一个女山贼,据说这个山贼乃是十年前寇字营的残部,她功夫了得,会飞檐走壁,还会法术,这一年多,杀了许多的官军,搞得县太爷寝食不安,后来,请来落枫观的道士助阵,这才捉住了她,此时此刻,大老爷正在过堂呢。”
“原来如此。”陈休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与张青寅对视一眼。张青寅冲他使个眼色,两人弯下腰,从人群的缝隙中往里挤。张青寅很有经验,他知道,若是硬往里挤,一碰到看热闹的人的胳膊,势必将你拦在外面,但是从下边往里钻,碰到看热闹的人的腿,大不了踢你两脚,想拦住你往里钻的步伐,却是十分困难的。
两个人在挨了无数脚之后,终于钻到了县衙大堂的门口处,官差拿着水火棍挡在门前,再往里走,是不可能了。
张青寅与陈休想扒着衙门口的朱漆大门向里观瞧。只见县衙大老爷坐在文案之后,沉着脸,面色铁青,嘴里说道:“这等冥顽不灵的亡命之徒,多说无益,只管大刑伺候就好。”
空弦被两名官差按在地上,另外两名官差高举竹板不住地往她的臀部上招呼,直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可是空弦牙关紧闭,眉头紧锁,下嘴唇咬得血淋淋,却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挨着板子。片刻之后,昏死过去。打板子的官差停下手,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泼在空弦的脸上。
空弦一激灵,在昏迷之中醒来。两只怨毒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县太爷。
县太爷再一次问道:“你还有没有同伙?”
空弦张开嘴,啐了一口鲜红的唾沫,两眼一闭,任凭发落。
县太爷大怒,吩咐差役又打了二十板子,空弦再一次昏死过去。
打板子的差役说道:“回禀大老爷,再打下去,只怕这名犯人性命休矣。”
县太爷点点头,说道:“不能就此便宜了她。”他将一旁记录案情的主薄喊道近前,耳语一阵。主薄会意,刷刷点点,写下一份供词,交大老爷过目。之后,送到空弦的面前,抓起她的手,在供词上按下血手印。
两名差役取来一副三十斤的枷锁,套在空弦的脖颈儿之上,又上了十斤的脚镣。之后,将她打入死囚牢。
张青寅凑到陈休想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今晚咱们两个去死囚牢救她吧。这么重的伤势,若不能及早救治,只怕活不过半个月。”
“死囚牢有多少守卫?”陈休想问道。
“三道铁皮门,十四五名守卫。只是不要惊动城中驻扎的官军,官军的营地离县衙三里地,里面有三百驻军,若是惊动了他们,咱们就麻烦了。”张青寅说道。
“我觉得吧,就凭咱们两个人,还是不要自寻死路了吧。”陈休想十分地有自知之明。
“那怎么办。她是你的女人。我帮你,你还这般说。”张青寅有些生气。
“我们还是智取吧。”陈休想说道:“师兄,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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