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怎么样。”步香辰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要我一只手,从今往后,我便结不了印,做不了法,望舒县的地面之上,再无贫道的立足之地。”
柳采君冷笑一声,嘴里说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那个县官的官印就藏在巳龙山,至于藏在哪一个山洞之中,你可以一个个地去找,凭你的本事,没有谁能拦得住你。”
步香辰望了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巳龙山,眼中现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讨价还价道:“商量一下,别要的我一只手,贫道送你一片手指甲如何?”
“当然不行了。”柳采君怒道。
“贫道再送你一绺头发。”步香辰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手指甲与头发,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能看出贫道的诚意。”
“诚意个屁,你在戏耍我。”柳采君大怒,一晃脑袋,脖子变成麻绳一般,又细又长,张开长满利齿的大嘴,直奔老道的咽喉处咬来。
步香辰叫一声“不好”,身子向后一仰,使个“铁板桥”的功夫,将这一次袭击躲了过去。
老道与蛇妖各摆架势,斗到一处。三十几个回合之后,步香辰卖个破绽,转身便走,柳采君求胜心切,在后面边追。老道从腰间摸出弹弓,扣上泥丸,转身便打,蛇妖一个躲闪不及,泥丸正中七寸处。
柳采君一声惨叫,张开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步香辰见状大喜,回身便要将她制服,逼问官印的下落,谁知柳采君一声怒吼,伸手猛扯自己的嘴巴,将原本的樱桃小口,扯得好似茶盘一般大小,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蛇,从柳采君的口中钻了出来,那个空了的皮囊,软塌塌地坠落在地。
白色大蟒蛇吐着芯子,直奔老道扑来,老道见此情景,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兔子,老鼠,山鸡之类,丢向大蟒蛇。
大蟒蛇见到这些小动物,更加的暴怒,破口大骂道:“好个贼老道,你以为你在马戏团看斗兽表演吗?这般戏耍我,今日,我饶不了你。”说罢,一声呼啸,漫山遍野出现了无数的蛇子蛇孙,将步香辰的去路拦住。老道几次突围,都没能冲出包围,最终,被成千上万的毒蛇吞噬。
柳采君大喜,变回了人形,**着身子,走到蛇群前,双手一挥,蛇子蛇孙纷纷让路,待众蛇散去,地上只有一段柳树干,哪里有老道的影子。
柳采君大怒,嘴里骂道:“竟然让这个老道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气得她原地转了三圈,最后,平稳一下情绪,高声喊道:“巳龙山的众儿郎听了,那个老道一定逃不远,还埋伏在着附近,你们一定要仔细地盯防,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之后,气冲冲地回到密林边,纵深一跃,跳上麻绳,悬在半空,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柳采君从麻绳上跳下来,吃了两只兔子,唤了一条小银蛇,低声耳语几句,小银蛇会意,转身离开了。
小银蛇穿过密林,游过两条河,来到一处山洞之前,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
少女手臂上挽着一个竹篮,捡起一块石头,在山洞的洞口,敲了三下,片刻之后,花千树一脸戒备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姑娘,我家娘娘让我给你送饭来了。”少女说着,将手中的竹篮送了过去。
花千树伸手接过竹篮,道了声谢,开口问道:“你家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少女说道:“方才,那个落枫观的步香辰,寻到了巳龙山,与我家娘娘打了一阵。”
花千树忙问:“可曾捉住了他?”
“没有。”少女摇摇头,说道:“那个老道狡猾得很,最终被他逃走了。”
“可惜了。”花千树叹息道。
少女说道:“娘娘吩咐,让你好好躲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们的探子最新打探的消息,那个望舒县的县官已经派兵将落枫观围了,用不了多久,这些老道都会被押赴刑场的。”
“如此,甚好。”花千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吃饭吧,我走了。”少女说罢,摇身一变,恢复了小银蛇的身形,转身离开了。
花千树回到山洞之中,躺在草堆之上,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心事。
就在此时,山洞的洞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
“是谁?”花千树登时警觉起来,从腰间抽出兵器,握在手中。
“是我。”那个方才离去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洞口处。
花千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来人之后,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去而复返?”
少女走到花千树的面前,开口说道:“娘娘说,让你带着官印去找她。”
“为何?”花千树愕然道:“你家娘娘为何一会一个主意,方才让我躲在山洞别出去,现在又让我带着官印去见她,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少女答道:“娘娘说,那个步香辰诡计多端,万一你的踪迹被他发现,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万一官印被抢走,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娘娘说,每过一个时辰,便给你换一个山洞,巳龙山的山洞成千上万,量那个步香辰,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你的踪迹,时间拖久了,只怕不用咱们出手,望舒县的县令就会替咱们杀了那个老道。”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你等等我,我把官印带上。”花千树说着,出了山洞,在一棵松树下止住脚步,蹲下身,挖了好半天,才从树下刨出一个包袱。伸手打开,里面裹得乃是一枚铜制的方印,借着月光,现出印面上的四个篆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花千树检查无误之后,重新将官印裹好,转回身,对那个少女说道:“咱们走吧。”
可是,那个少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望着花千树,不住地冷笑。
“你怎么了,走吧。”花千树说道。
那少女不动声色地走到花千树的身边,趁其不备,一掌击在她的后脖颈处。
花千树“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个少女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双手伸到脑后,抓住双耳,用力一扯,扯掉了身上的人皮脸罩,不是步香辰,却又是谁。
老道将官印揣入怀中,将花千树五花大绑,封住了嘴,扛在肩上,双手结印,念了个隐身咒,连同肩上的花千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离开巳龙山,回到望舒县城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老道立在县衙门口,请求守门的官差替他通报一声。
片刻之后,步香辰被林正清请进了衙门后宅。
林正清大喜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可是刚刚过去不到一日的光景,你便破了案子,人赃俱获。”
步香辰将花千树往地上一丢,嘴里说道:“大人,这个狐妖便是盗印的贼人。”
“先不要管她,本官的大印呢?”林正清有些急不可耐。
“大人莫急,在这里呢。”步香辰双手捧着,将铜印献上。
“道长辛苦了,道长辛苦了。”林正清脸上挂着笑容,接过官印,翻过来,一看印底的四个篆字,登时脸色大变。
步香辰察言观色,瞧出了县太爷的异样,开口问道:“大人,这枚官印,有何不妥吗?”
林正清的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步香辰,你可知这印底四个字的含义?”
“这个……”步香辰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禀大人,贫道才疏学浅,并不认识这个四个篆字,到底写得是什么。”
“本官来告诉你,这四个篆字写得是‘贪赃枉法’。”林正清将铜印往地上一丢,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个欺瞒本官的江湖骗子,抓紧死囚牢,听候发落。”
“大人,冤枉。”步香辰赶忙跪地求饶:“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骂大人贪赃枉法,这明摆着是贼人陷害,想要借大人之手,杀了贫道。可是,大人若是真的杀了我,那个丢失的官印,可是真是找不回来了。”
林正清本来已经火冒三丈了,可是在听到老道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也慢慢地冷静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无奈地说道:“你这个道士,为了一己私欲,得罪了仇家,到头来,却把本官也牵扯其中,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宦海沉浮,你可知道,本官熬到今日这个位置,耗费了多少的心血。”
“大人,大人。”步香辰跪在地上,嘴里说道:“您给我三日时间,到现在还剩下两日,两日之后,贫道若是还找不回大人的官印,听候发落。”
花千树倒在地上,四肢被绑的结结实实,看到老道的这般狼狈样子,十分地开心,虽然嘴巴被手绢堵住,说不出话,可是,仍然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林正清与步香辰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花千树。
步香辰上前一步,扯出她口中的手帕,怒道:“你说,大人的官印,到底被你藏到了何处?”
“毁了,丢进火堆了,熔成了一滩铜水。”花千树冷笑道。
“什么?”林正清听闻此言,险些晕倒。
“大人莫慌,这个妖女说得并不是真的。”步香辰安抚林正清。
“步香辰,你怎么知道我说得是假话?”花千树面无惧色地说道:“那个官印一毁,一了百了,你就等死吧。”
“你没有毁掉官印。”步香辰忽然间冷静下来,嘴里说道:“其实,对于柳采君来说,若要毁了贫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熔了官印,再杀你灭口。但是,既然她没有选择杀你,还派手下给你送饭,又费尽心机,做一枚假官印来陷害贫道,这就说明官印还在你们的手上。”
花千树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吭声。
步香辰察言观色,便猜个大概。嘴里说道:“贫道在江湖上漂泊了十年,大风大浪见过无数,这一次,之所以中了你们的道,只是因为贫道不认识篆字,没见过官印。说吧,你将大人的官印藏在了何处?早点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说得晚了,只怕你这副皮囊要吃苦头了。”
花千树不住的冷笑,面无惧色地说道:“老道,今日留在你的手中,姑奶奶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早在我姐姐花白露被你害死的那一日开始,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日,都是为了报仇而生。有本事,你今日便杀了我,我早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既然这样,贫道便成全了你。”步香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花千树的脑门之上轻轻点了一下。
花千树只觉脑袋好似被实心的铁锤重重锤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陷入了昏迷之中。昏昏沉沉之中,花千树只觉两个黑影出现在面前,她抬起头,揉揉眼睛,仔细观瞧,却见阴司的牛头马面,出现在面前。
“我这是在哪里?”花千树吃了一惊。
牛头说道:“你已经死了,这里当然是阴间喽。”
“真的?我已经死了吗?”花千树惊喜异常。
“你这个狐妖是不是有病,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听说自己死了还这么开心的。我也是开了眼界。”一旁的马面说道。
“请问两位官爷,可曾见过我的姐姐花白露。”花千问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喜悦的光芒。
“狐妖死后,都会被关到同一间监牢之中,等你被阎罗王大人审判之后,就可以去那个监牢之中寻找到你的姐姐。”牛头说道。
“多谢大人。”花千树深施一礼。
牛头马面带着她去了阴司衙门,过堂之后,花千树被送到了专门关押狐妖的监狱之中。在那个地方,花千树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花白露。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花千树倒头便拜。
花白露瞧见花千树,大吃一惊,嘴里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花千树抬起头,泪流满面,说道:“姐姐,我替你报仇了,我盗了望舒县官的官印,陷害步香辰,用不了几日,步香辰就会被县官处死,下这阴曹地府之中。”
“报仇?”花白露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你替我报得哪家仇?”
花千树愕然道:“姐姐,你为何这般说?那个步香辰害死了你,难道说,你不恨他吗?”
“恩怨情仇,一切皆是因果。你瞧那个是谁?”花白露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狐妖说道。
花千树顺着花白露手中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狐妖须发皆白,长得有些慈眉善目。正是胭脂林从前的大头目——曲游拓。
花千树咂舌道:“怎么他也在此处?姐姐来这里之后,他没有难为姐姐吗?”
“没有。”花白露摇摇头说道:“人生如戏,有些人知道自己置身舞台之中,有的人不知道自己一辈子只是扮演一个角色而已。我来这个监狱之后,第一个过来跟我打招呼的竟然是他,他对我说,我方唱罢你登场,你做大头目这些年,可曾过瘾吗?当时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后来我想明白了,恩怨情仇,只是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跳出那个舞台,也就放下了那段恩怨,这样的话,才能解脱。”
“姐姐说得好深奥。我都听不懂。”花千树眨巴眨巴,说道:“姐姐的意思,你不恨步香辰了?”
花白露摇摇头,说道:“不恨了。”
“既然姐姐不恨他了,那我也不再难为他了。”花千树忽然间感受到了无比的虚无。
花白露问道:“你把官印藏到了何处?”
“告诉姐姐,也无妨。附耳过来。”花千树冲姐姐招招手,在花白露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白露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嘴里说道:“亏你想得出来,竟然把官印藏在那个地方。”
“想不到吧。”花千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嘴里说道:“那个步香辰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我会把官印藏在那个地方。”
花白露忽然间板起了面孔,冷冷说道:“现在,那个藏官印的地方,老道就要知道了。”
花千树愕然道:“为何?”
花白露冷冷地说道:“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幽冥界,而是老道布下的**阵。”
“什么?”花千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只见自己仍然置身在县衙的后堂之中,老道步香辰站在面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坏了,我又中了贼道士的道儿。”花千树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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