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不答元普的话,却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笑吟吟地说道:“呦,法师,亲自出马了?”
元普听闻此言,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在自己的身后,立着一个六旬的和尚,不是慧聪却又是谁。
“阿弥陀佛。”慧聪双手合十,怒目横眉地说道:“元普,这个不知廉耻的佛门叛徒,被你师父慧明赶出师门之后,丝毫地不知悔改,竟然倒戈,又依附到了落枫观的门下,若论世间的恬不知耻,你算是天下第一了。放了花千树,速速离开此处,贫僧饶你一条性命。”
元普松开了花千树的脖颈儿,调转身形,对着慧聪深施一礼,开口说道:“原来是慧聪师伯,不知你深夜到访落枫观,所谓何事?”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问我的事情,休要在此处让我见到你,快滚。”慧聪怒道。
元普听罢,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短棒,对着慧聪,摆出一个“童子拜佛”的架势。
“呦呵,小兔崽子这是要跟我动手的架势。”慧聪怒道。
“步道长将守卫大殿的任务交给我,职责所在,请师伯千万海涵。”元普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慧聪将双掌凑在一处,轻轻摩擦了两下,左掌化成暗红色,右掌化成雪白色,冷笑着说道:“今日让你尝一尝‘炽焰寒冰掌’的厉害。”说罢,左掌带风,直击元普的前胸,元普见状,伸出自己的右掌,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只是,他的脸颊涨红了三次,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
慧聪的第二掌打了出来,再击元普的前胸,元普见状,伸出自己的左掌,再一次接下了这一掌,只是,他的通身被寒气所侵,忍不住打了三个寒战。
两个人四掌相抵,比拼掌力,一时间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就在此时,慧聪的右边肋下,忽然出现了第三只手,手中握着一只纯铜金瓜锤,对着元普的小腹,一下子砸了下去。
元普没有提防,这一锤不偏不倚,正中小腹,他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嘴,“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慧聪对站在一旁观战的蟾蜍精低声喝道:“还不快点干活。这个元普交给我收拾即可。”
“好,好,好,遵命,遵命。”蟾蜍精回过神来,一蹦一跳,来到太上老君像的近前。
“有我在,你休想靠近神像半步。”元普从地上爬起来,奔到神像的前面,挡住了蟾蜍精的路。
“不知死活的东西。”慧聪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又与元普斗在了一处,三五个回合,慧聪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抓住元普的一条左臂,用脚踩着他的后背,伸出第三只手,用铜锤敲掉了他的一条手臂。随手丢在了一边。
元普一声惨叫,险些晕倒。他强忍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剩下的那只手臂,伸到腰间,抽出了短棒,握在手中,一脸坚毅地说道:“有我一口气在,你们休想靠近神像半步。”
慧聪困惑不已,嘴里问道:“步香辰到底给你喝了什么样的**汤,让你如此的不可理喻?”
元普忍不住咳嗽两声,抹去嘴角的鲜血,咬住牙说道:“道长将我带回落枫观,当着我的面,将所有的黄金藏进了老君神像之中,他对我说,兄弟,这是老观主景元真人留下的财富,有了这笔钱,落枫观就可以东山再起。今日,全部交与你看管。
我说:道长,你我只认识了几日,你将全部的身价交与我看管,不怕我带着黄金,远走高飞,逃之夭夭吗?
道长对我说:兄弟,千金易得,忠义难寻。在我的眼中,你可是比黄金重要。
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慧聪冷笑一声,问道:“你就为了这句话,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元普紧握手中的短棒,低头寻思了一阵,抬起头,眼中写满了坚毅,缓缓地说道:“我要对得起‘忠义’二字。”
“可笑至极。”慧聪上前一步,又一次与元普斗在一处,一个回合之后,手起锤落,有敲碎了元普的一条右腿。
元普“扑通”一声坐到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后背靠着老君神像,用尽全力,举起手中的短棒,指着慧聪的鼻子,说道:“先杀了我,再碰神像。”
慧聪忽然间感慨道:“我开始有点佩服步香辰那个小鬼了,他到底为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卖命。”
元普微微笑道:“跟步道长相处了这么久,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只是午夜的时候,喜欢找人喝两杯小酒。那一日夜晚,他做了两个小菜,找到我,请我喝酒。
对饮的时候,我无意间说起,一百里外的十里铺,有家糕点铺里卖得桂花糕,十分地好吃。
道长喝完了酒,转身离开了,第二日清晨,风尘仆仆地找到我,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对我说道:这一家的桂花糕果然名不虚传。快点吃吧,一个时辰前刚刚出炉的。”
“为了一块桂花糕,你就把命搭上吗?”慧聪不屑地说道。
元普坐在地上,感慨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没有伯乐赏识的情况下,多少千里马一生碌碌无为,做着拉车、犁地的苦差事,抱憾终身。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草芥,从步道长那里,我得到了活着的价值,士为知己者死。我觉得,死,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可怕的。替道长去死,是件荣耀的事情。”
“即使如此,今日我便成全了你。”慧聪说罢,举起铜锤,就要往元普头上砸落。
元普忽然间摆摆手,说道:“等一等,让我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何事?”慧聪又将铜锤放了下来。
元普忽然间吹了一声口哨,声音不大,嘴里喊道:“二郎,二郎,道观里来了坏人,快去通知道长。”
他喊了两声,等了片刻,殿外没有丝毫地动静,元普忽然间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好蠢,你们能出现在此处,说明二郎已经不在了。这一次,黄泉路上有二郎相伴,不会太寂寞了。”说罢,他丢了短棒,将手掌伸到嘴边,一口下去,咬掉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含在口中,猛吸了一口气,将三根手指吐了出去。直飞慧聪的前胸,慧聪闪身躲过,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要垂死挣扎。怎么可能被你伤到。”
就在此时,身后传了三声清脆的钟声,慧聪回头一看,这才明白,元普吐出的那三根手指并不是要做暗器伤他,而是要敲响院子的铜钟,给后院的步香辰送信。
元普瘫软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对不住了,道长,到头来,还是辜负了你。”
慧聪怒不可遏,扬起手中的铜锤,手起锤落,将元普的头颅敲个粉碎。
步香辰被前院传来的三声钟响惊醒,一个激灵从床塌上坐了起来,那钟声乃是元普与他事先约好的预警信号。
“不好。”老道穿鞋下地,披上道袍,从床头取了木剑及百宝囊背在身后,开门出屋,向前院奔去,路过师弟段成世的房间,步香辰猛地敲了三下窗户,大声喊道:“快点起来。”
老道听见屋中传来点灯、穿鞋的声音,确定师弟已经起来了,于是,一路狂奔,直奔前院而去,刚过月亮门,提鼻子一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老道四周寻觅,最终在小路边的花坛之中,找到了二郎的尸体。步香辰只觉全身的血液不断地向头顶涌来,他的心狂跳不已,颤抖着双手,去抚摸二郎的尸体,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僵硬。
老道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他站起身,强忍悲痛,向大殿的方向奔去。到了殿门口,飞起一脚,踢开了大门,定睛一看,只见殿内的老君神像下,瘫坐着死于非命的元普,一只三条腿的蟾蜍正在手足并用,在神像的下方挖坑。花千树与一个老年和尚立着旁边,指指点点,听见踢门的声音,老年和尚忍不住回过头来。
借着月光,步香辰这才看清,那个和尚非是旁人,正是自己昔日的三师叔——祖人山。
“祖人山,怎么是你?”步香辰怒道。
慧聪望见步香辰,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幻海师侄,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的粗鲁无理,见到师叔,直呼其名,立而不跪,你对得起死去的师爷和师父吗?”
“世上竟有如此恬不知耻、为老不尊之人。”步香辰怒道:“祖人山,深更半夜,你来落枫观做什么?二郎与元普是不是死于你手?”
慧聪面对步香辰的质问,不慌不忙地说道:“师侄啊,我跟你讲,做师叔的,最近得了很严重的疾病,而且病得不轻,这种病,只有来落枫观才能治愈。”
步香辰没成想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开口问道:“你得了什么病?”
慧聪仰头望天,一声长叹,缓缓说道:“师叔得的这种病,叫做——见不得别人的好。”
“……”步香辰一时无语。
慧聪有些无奈地说道:“自从你回到望舒县,将衰败了十年的落枫观搞得风生水起,师叔这个十年未犯的旧疾再一次复发了,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优秀,跟你的人生比起来,我这个做师叔的,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躺着床塌之上,想起你这个人,气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何让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老天爷太偏心了。不行,不行,为了我的长命百岁,为了我的心平气和,我必须要把你除掉。”
步香辰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终,指着慧聪的鼻子,开口说道:“祖人山,你还是当着老君爷爷的面前自杀吧,我念在昔日的薄情份上,给你留一份死的体面。”
慧聪冷笑一声,不住地摇头,得意洋洋地说道:“很快,你就顾不上我了。实相一些,滚出落枫观,滚出望舒县,也许还能留下一条狗命。”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蟾蜍精带着一个黑色的木箱从神像脚下的地洞中钻了出来,对着慧聪说道:“法师,我找到了。”
慧聪见状大喜,开口说道:“快点打开。”
步香辰一头雾水,心说这个神像底下什么时候埋下了这么一个木箱子,这个里面到底装得什么?
蟾蜍精对慧聪说道:“这个木箱上了锁,我打不开。”
“废物,躲一边去。”花千树将蟾蜍精推到一边,从腰间抽出匕首,用匕首把儿猛砸木箱上生了锈的锁头,砸烂之后,打开木箱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个一寸见方的铁皮盒子,盒子上面有三把金锁,贴着三道灵符。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步香辰眉头紧锁,开口问道:“这个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慧聪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个箱子里,装着景元子的观主石牌,花千树,快点打开箱子,得到石牌后,你可以取代步香辰,成了落枫观的观主,到时候,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好嘞。”花千树大喜,扯掉盒子上面的三道灵符,又用匕首撬开了三把金锁。
忽然间,步香辰感觉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大喊一声:“不要打开盒子。”
花千树抬起头,望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步香辰,脸上登时露出了得意的胜利者微笑,她将盒子举在胸前,当着老道的面,缓缓打开了盒子。就在盒子开启的一刹那,花千树猛然发现,慧聪纵身一跃,一下子跳到了三尺之外的地方,一路狂奔,冲到大殿的一处窗前,撞破窗纸,跳了出去,三纵两纵,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个时候,花千树才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但是,为时已晚,手中的铁皮盒子被打开之后,从里面飞出了无数的黑色小虫,将花千树团团围着,狐妖在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之后,化成了一堆白骨。
黑色小虫吃光了花千树的肉身,开始向一处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身高八尺,披麻衣,腰间系着黑色的铁链,头上顶着白布,赤着双脚的黑面骷髅。
那个黑面骷髅向四处望了望,一眼瞥见了离他最近的蟾蜍精,伸出骷髅手,向蟾蜍精勾了勾手指。
蟾蜍精吓得屁滚尿流,转身想逃,可是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一步,向黑面骷髅走去。
蟾蜍精绝望地流下了眼泪,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要投胎做人了,我不要吃天鹅肉了,我不要娶美娇娘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慧聪,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不得好死。”
蟾蜍精走到了黑面骷髅的七步之内。黑面骷髅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吐出了无数的黑色虫子。
黑色虫子将蟾蜍精团团围住,眨眼之间,蟾蜍精化成了一堆白骨。黑色的虫子在空中飞舞了一阵,最终再一次飞回到了黑面骷髅的口中。
黑面骷髅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整理一下身上的麻衣,头上的白布,环顾四周,发现了大门口的步香辰,他缓步走到步香辰的面前,开口说道:“小鬼,我且问你,景元子那个老鬼,身在何处,当初,他用阴谋诡计将我封印在铁皮箱子中,今日,老夫要跟他算一算这笔账。”
步香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颤抖地声音说道:“难道说,你就是三十五年前,让望舒县两千多人感染瘟疫的那个瘟不正吗?”
黑面骷髅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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