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元站在一旁,瞧得真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裤裆,“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
曲游拓低下头,瞧了瞧那五具面目狰狞的鬼头,摇了摇头,感慨道:“若是一般的人,遇到这般阵势,只怕已经废了。你说说你……”他对着咬他裤裆的那个鬼头说道:“其他几个鬼魂还是有底线的,只是咬我的手脚,再瞧瞧你,竟然敢要我的胯下,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那个鬼头紧要牙关,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子乐意,你管我咬你哪里!”
“小爷这几日肝火旺盛,尿黄得很,看我一泡尿冲跑了你。”曲游拓调侃道。
说话间,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摆,就在尾巴的顶端,竟然长出了一张细长的脸,紧接着一双小手,一对小脚从尾巴的各个部位伸展出来,飞速地长大,眨眼之间,那条尾巴膨胀了数倍,变成一个四肢健全的小男孩。不是曲游拓却有是谁?而先前的那个曲游拓好似霜打的茄子,迅速地萎缩,到了后来,全然没了人形,化作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尾巴上挂着五颗鬼头。
曲游拓用力一甩,五颗鬼头飞散到屋子的各个角落,好似皮球一般四处滚动。
曲游拓将尾巴捧在手中,一脸的沮丧,原本漂亮的尾巴此时秃了好几处,露出挂着血丝的皮肉。
“回头我要跟爹爹讨些零用钱,买条假尾巴掩饰一下,太丑了。”曲游拓忿忿地说道。
“师弟好身手。”陈景元挑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
曲游拓冲他敷衍地笑了笑,用手指着红衣女鬼说道:“你得罪我了,原本我只是想把你杀了了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将你生擒活捉,捉回胭脂林,泡在酒坛里。”
红衣女鬼见识了曲游拓的手段,对眼前的小狐狸不再小瞧,微笑道:“胭脂林的狐妖,身手不错。”
“既然见识了我的身手,还不束手就擒?”曲游拓抱着肩膀说道。
“不不不,这间屋子是我的地盘。”红衣女鬼说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胭脂林的狐妖手段再高,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也要听从我的差遣。方才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正是开席。”说罢,将鬓角的秀发向耳后捋了捋,一双媚眼望向了曲游拓。
四目相对,曲游拓只觉一阵眩晕,便进入了红衣女鬼为他布置的幻境之中,周围一片黑暗,曲游拓置身一片沼泽之中,脚下满是软塌塌的烂泥,走一步,陷半寸,三五步之后,半个身子已经深陷烂泥之中,就在他焦急之际,一抬头,瞧见头顶悬着一根绿色的藤条。曲游拓好似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抓那根藤条,好不容易抓到手中,忽然觉得那根藤条变得黏糊糊,滑溜溜,定睛一瞧,哪里是什么藤条,分明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蟒蛇。
曲游拓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松开了手,大蟒蛇不依不饶,张开血盆大口,奔着他的头顶咬来。曲游拓一低头,躲过了大蟒蛇的进攻,从腰间抽出柳叶刀,手起刀落,将蟒蛇斩为两段。
曲游拓四处张望,瞧见一丈之外的地方有棵磨盘粗细的大树,他伸手入怀,摸出一盘细绳,拴在柳叶刀的刀柄之上,用力将刀甩了出去,柳叶刀围着大树,转了三圈。
曲游拓用力拽了拽,确认结实之后,开始拽着细绳,慢慢向大树的方向移动,开始时,勉强能移动几步,到了后来,寸步难行,忍不住回头一看,脚下哪里是什么沼泽,分明是一座满是骸骨的万人坑,无数的孤魂野鬼伸出骷髅手臂去抓他的身体。
曲游拓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无数的孤魂张着嘴向他扑来。一个头上长角,身后拖着尾巴的罗刹鬼迈大步向他走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曲游拓挥舞着手中的柳叶单刀,不让那个罗刹鬼靠近自己。
那个罗刹鬼一声叹息,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符咒,伸出舌头在符咒的后面舔了舔,之后,拍在他的脑门之上。
曲游拓眼前的幻境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哪里有什么罗刹鬼,分明就是与自己同来的陈景元,哪里有什么磨盘粗细的大树,分明就是墩在屋角的一口大水缸。
曲游拓望了望不远处的红衣女鬼,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嘴里说道:“中了这个女鬼的幻术。”
“师弟,你休息一会,瞧师哥的吧。”陈景元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安慰道。
“师哥,千万小心。”曲游拓小声地说道。
“放心。”陈景元整理一下肩头的百宝囊,单手举着火折子,迈步走到红衣女鬼的面前,笑着说道:“今日之事,一定要动粗吗?”
红衣女鬼冷笑道:“少废话,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
“既然如此,得罪了。”陈景元说罢,把手伸进了百宝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串红色的鞭炮,点燃了芯子,将鞭炮扔向了红衣女鬼。
一阵硝烟过后,红衣女鬼被炸得破衣烂衫,指着陈景元的鼻子,破口大骂:“使阴招是不是,有本事正面碰一碰。”
陈景元察言观色,端详了一阵,自言自语道:“不行,还要再来一发。”说罢,又摸出一串鞭炮,点燃之后,丢了过去。
一阵硝烟过后,红衣女鬼披头散发,坦胸露背,狼狈不堪,指着陈景元的鼻子,骂道:“被我抓到你,一口一口咬死你。”
陈景元不语,又扔出了一串鞭炮。
一阵硝烟过后,红衣女鬼躺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喃喃说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陈景元走到她的面前,将一张符咒贴在她的脑门之上,之后,从腰间摸出一只小葫芦,打开葫芦口,念了一句咒语,红衣女鬼化作一阵黑烟,钻进了葫芦之中。
曲游拓走到陈景元的身边,呆呆地望着那个葫芦,良久才说:“这便是师哥的驱鬼之道?”
陈景元笑道:“老祖宗留下来的手段,很实用的。”
曲游拓仍旧不死心,开口说道:“我随父亲在城隍庙呆了许久,从来没听说道士们用鞭炮驱鬼。”
陈景元说道:“一个道士到百姓家驱鬼,放一挂鞭炮就走,你猜人家会给钱吗?”
曲游拓眨眨眼,许久才说:“师哥威武,小弟佩服。”
第二日清晨,曲阳带着一份礼物,再一次来到陈宅。
陈父问道:“兄台真的相中那间凶宅了吗?”
“相中了。”曲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那个地方做生意,会不会妨碍兄台的财运?”陈父一脸犹豫地问道。
“富贵险中求。”曲阳笑眯眯地说道:“兄弟确实相中了那间店铺。”
“如此说来。”陈父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一定帮兄台多杀杀价。”
“多谢兄台。”曲阳一躬到地。
陈父带着曲阳,去寻那个房东光头。光头瞧见二人,脸上露出微笑,嘴里说道:“拿定主意了?”
曲阳点头,嘴里说道:“拿定主意了。”
“随我来吧。”光头拿了钥匙,带着二人来到那间店铺。打开店门,对曲阳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买,看在陈掌柜的面子上,这间店铺四十两银子给你。只有一条,将来出了什么怪事,不要埋怨我便是。”
曲阳摇摇头,笑吟吟说道:“昨日说得五十两,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你,只有一条,将来这间店铺日进斗金,你不要寻我的麻烦才是。”
光头眯着一对小眼睛,再一次将曲阳上下打量一番,犹豫不决地说道:“老弟,你是外地人,这间店铺从前发生的事情,你一定都不知道吧?”
曲阳不答光头的话,背着手,走到大堂的一根房梁底下,抬起头,望了望,嘴里说道:“这个地方,悬挂过一具男尸,身高约七尺,下巴有颗痣。”
光头的脸登时变得很难看。
曲阳走到后院,指着一处空地,嘴里说道:“这个地方,兄弟相残,人间悲剧,人间悲剧。”
光头的脸变成了酱紫色。
曲阳走到后院的厢房之中,指着空荡荡的屋子说道:“一对夫妻死在了睡梦之中,人们常说,梦中离世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又有谁知道,睡梦之中,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光头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曲阳走到后院的正屋门前,止住了脚步,回头对光头说道:“这间店铺,属这里的煞气最重。掌柜的能不能把这间屋中的凶案,说给兄弟听一听,兄弟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光头用袖子抹去额头的冷汗,嘴里说道:“老弟,你是高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今日你来,是真心想买这间店铺,还是想成心消遣我?”
曲阳不语,从怀中摸出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送到光头的手中。
光头接过银票,验过真伪,又将银票还给曲阳,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沉吟良久,开口说道:“这间店铺最早的命案,死者是一个红衣女人,那个女人非是旁人,乃是我的结发妻子。”
曲阳坐在光头的身边,缓缓说道:“你的妻子,离世这么久,仍然能感受到她的怨念。”
“一切都是冤孽。”光头感慨道:“老弟,我跟你讲,讨老婆之前,一定要好好考察她的家庭,家贫且有弟弟的女人,娶过门之前,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为何这般说?”曲阳问道。
光头说道:“你别瞧我今日这般落魄样,几年前,我也是体面人。这间店铺是我家的祖产,我爹爹留下来的,最早的时候,我用这间店铺开绸缎庄,日进斗金的,后来,我娶了那个偏执的女人,噩梦便开始了。兄弟,我跟你讲,穷人和富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穷人会生一大堆的孩子,之后将照顾弟弟妹妹的义务分摊给哥哥姐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种逃避父母责任的做法,会给那些年长的哥哥姐姐,带来多么大的困扰。
说实话,我老婆是个很质朴的女人,任劳任怨,能吃苦,对待我的父母,对待我,面面俱到。直到有一天,我的老丈人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送到了我的绸缎庄,我这辈子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小舅子来到店铺时,身上背着五两银子的赌债,年幼无知不懂事,日日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跑到赌场,输了个精光,老丈人没办法,跑来求助,我老婆哀求我好久,我答应帮他还赌债,并且让他留下来做学徒。
小舅子来的时候,除了一身布丁衣服,啥也没带。我老婆自掏腰包,从里到外给他换了一整套的新衣服。
我安排他在店中扫地端茶,没几日,这个小子对我说:姐夫,我瞧不起你,像你这个岁数,人家一年能赚几百两银子,再瞧瞧你,一个月才赚几个钱?
我看在他姐姐的面上,没搭理他。
后来有一天,店里的一把椅子坏了,我舍不得扔,拿着榔头修椅子,不小心砸了手,那个小子看到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除了有几个臭钱,你就是个废物。
那一次,我动了赶他走的念头,晚上,对媳妇说起这个事情,媳妇哭了大半宿,我于心不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些日子,我的老丈人找到我,想借点钱,做点小生意,我答应了,借给他二两银子,没几日,老丈人出去做生意,摔伤了腿,不太严重。我那小舅子喝了几杯酒,大晚上地踹开了我的屋门,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姐夫,我告诉你,我们家的事情,你少管,我爹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第二日,他酒醒之后,店铺中走个迎面,他跟我打招呼,我在气头上,没有搭理他。
小舅子找到我老婆,对她说:姐,我瞧姐夫不欢迎我,我打算自己去别的地方,谋份差事,不受这份鸟气。
我老婆一听,怒气冲冲地找到我,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他酒后撒野,是不是该给我赔个不是?
我老婆一听就急了,对我说:我弟弟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子较真。现在好了,他要自己出去闯,出了事,该怎么办?你是他姐夫,回来你要跟他说两句软话,哄哄他。不能让他出去。
那个时候,我老婆怀有身孕,我不想招惹她,于是,找到小舅子,说了两句软话,这个事,算是过去了。
有一天,我听人说,孕妇吃鱼好,于是起个大早,想去集市买鱼。小舅子问我,你去干什么。
我说,我去买鱼,给你姐姐炖鱼吃。
小舅子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你要是想吃鱼,你自己吃,别拿我姐姐说事。
我把这个事,说给老婆听。结果,我老婆说:你为啥成天跟我弟弟过不去,再说,我弟弟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是自己想吃鱼。
那天,我没有去买鱼,生了一天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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