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双双把家还。

    去市党校接上老姐姚丽之后，一路疾驰回到糖厂。

    新一个榨季已经开始了，因为改制的原因，引进了许多新设备，西海糖厂进行了将近半年的整修和改进，前些天才正式开工。

    新管理层的接手，糖厂的整个面貌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最明显的是排队入场卸货的蔗车，之前乱糟糟的沿着外面的路停，严重影响了国道的交通，现在则辟了一大块空地出来作为临时停车场，并且给司机和蔗农们提供临时休息的地方。

    这样一来，厂区里面的道路状况也得到了改善。

    姚振华夫妇都是要上班的，他们根本闲不住，所以姚远小两口和老姐姚丽就一趟一趟地把留在家里的东西搬上去，要带回老家和送亲戚朋友的则在另一台车上，肖云开回来后就停在了姚家楼下，自己提溜了两大袋东西回家去了。

    刚上楼就碰见林威下来，他父母住对面，两家是正对着的。糖厂新建的住宅楼是一梯两户，两个楼梯，一层四户人家，但都是独立的，等于是两座一梯两户的楼房拼在一起，这种设计是当前最流行的。

    林威和林书婷、姚丽打了招呼就帮着搬东西。

    姚远发现林威的脸色不太对劲，但也没问，直到把东西都搬上来之后，姚远对林书婷和老姐说，“我和阿威出去一下。”

    就拉着林威下楼往足球场那边走。

    “又吵架了？”姚远这才问。

    林威心烦意燥，拿出烟点了根，然后把烟连同打火机递给姚远，“哪次回来不是这样。”

    姚远接过，点了根抽起来，然后把烟和打火机还给林威。

    两人走到足球场找个台阶坐下，像小时候那样，隔着足球场是三栋别墅，那是机关招待所，已经被改成子弟小学的图书馆和多媒体教室了。

    “我去和叔叔阿姨谈一谈？”姚远说。

    林威摇头，“算了，谈又有什么用。阿远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每次买点东西回来都挨骂，现在有不是没有钱，我真受不了他们。我给他们买营养品那不是为他们好吗，好心当驴肝，没这样的爹妈的。”

    “言重了。”姚远感慨着说，“其实他们不是骂你，哪里舍得，只是这么多年过来了，习惯了这样说话。你也知道咱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是，都是双职工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日子过得依然紧巴巴的，又都是农村出来的，当然是怎么省就怎么来。”

    他拍了拍林威的肩膀，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能耐了，爹妈就必须要听你的，这是你的想法，可是在爹妈眼里你就是小屁孩，甭管你赚多少钱多大本事。我猜你肯定又和你爸犟起来了。我说肥威，你就不能试着让一下？也许让一下就不会有争吵了。”

    林威沉默不语。

    好一阵子，林威说，“从小就这样，动不动就说你看看人家谁谁谁多听话成绩多好，再看看你，养你这么个东西浪费粮食。是，我是比别人笨，但不代表我一直笨啊，阿远你说，就我现在的能力，不说钱不钱的，有多少人比得上我。其他的不说，光是处理每个月的账目就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不是自夸，这个工作就算是让财经学院的教授来也够头疼的。”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你突然就变厉害了，你的成长超过了你爸的预料，你又每次都想在他面前证明你自己，如果你是对的，那你爸就是错的，你说说，就你爸那个脾气，他是认输的人吗？兄弟，听我的，你得让，必须得认怂，在老子面前认怂不是丢脸的事，可你认为对老爹认怂是丢脸的事，那矛盾自然就来了。”姚远沉声说。

    顿了顿，姚远说，“其实，你爸妈是心慌啊，你赚那么多钱，他们慌啊，他们这一代人对未来是悲观的，这和经济发展环境有关，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你亏本了，上哪找这么多钱偿还？”

    “所以你要体谅，同时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林威问，“怎么解决？”

    “你看看，那么大个企业你都管理得井井有条，这点问题就难倒你了？你爸既然心慌，那就想办法让他不心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他升职涨工资，你妈那边也一样。如果他们的收入高到认为你买的营养品什么的不算什么，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姚远笑道。

    林威犹豫着，“可是，这不是任人唯亲了吗，这不行。”

    姚远笑着摇头，道，“我问你，咱们赚这么多钱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林威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呆了。

    姚远说，“一开始是不是为了生活，我为了我姐不嫁给人渣，你为了让爹妈过上好日子，再后来是为了做一番事业，在一个行当里做出一些成绩来，再再后来呢，为了能够改变当下的环境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到了现在，为了什么，为了咱们国家的繁荣昌盛。”

    “我们的目标都这么远大了，用自己的权力让爹妈也有一番事业，怎么了？退一万步说，西海糖厂算什么，就算被折腾败了，又如何？之前我一直不想参与改制，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样的吗，你反反复复的劝我参与，这也是你唯一一次主动开口要求我做的一笔生意。”

    “我之所以同意，完全是因为你说得有道理，西海糖厂是父辈们的寄托，他们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了半辈子，早就和厂子融为一体了。想明白了之后，那其他问题和风险就不值得一提了。”

    林威沉思着，眼前慢慢开朗了起来，犹豫着说，“那，那应该怎么说啊，我爸都内退了，他只会开车啊，我妈就只会做手工，她以前是三产公司的。”

    “这不太简单了嘛，糖厂的车队改制掉了并入了逆风物流，糖厂没有自己的运输车队了，但是还有通勤车和小车队啊，让你爸这位老司机去管理。至于你老妈就更简单了，糖厂不是成立了居委会了嘛，让她去居委会工作，这个最适合她了。”姚远笑道。

    林威顿时笑了，“还是你有办法。”

    “那是因为你在爹妈面前就完全没了堂堂华夏首富的脑子。”姚远笑着摇头，看着绿草如茵的足球场，心血来潮地说，“对了，咱们小学那个班有多少同学在厂里？”

    林威想了想，说，“大部分都在吧，就算不在糖厂工作也基本住糖厂里，你想干什么？”

    “能凑一队人吗？”姚远问。

    林威顺着姚远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应该，应该可以吧？和谁打？”

    “糖厂的青工啊！走，现在就联系，今天天气好，两个小时后准时开始。”姚远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了。

    “你还真打啊！”林威连忙起身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