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去好一阵子,黎水良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说,“阿远,我没想到你的脾气比我的还要爆。那可是派出所啊……”
坐在他身边的肖云也吓得浑身冒汗,他是派出所的常客,犯的事不多,无非就是打架斗殴什么的,久而久之对派出所是敬而远之的,有心理阴影了都,他的感受最强烈。
姚远早知道他们一堆疑问。
腾出手来点了根烟,姚远单手把着方向盘,说,“我准备了两套方案,刚才采取的是第二套方案。”
林微迫不及待地说,“其实阿远不想这样干的,都说了愿意赔钱和解,你们也看到了,那个关富春根本没事,轻伤鉴定是假的,他就是讹钱。那个关所长明显拉偏架。最关键的是,那个关富春一进门就故意说那样的话,你们觉得他是随口说的吗,不是,他就是挑衅。所以啊,良哥,你中别人圈套了,从头到尾都是坑。”
“阿威说得没错。”姚远难得表扬林威,道,“最烦的是,他狮子大开口要五千块,我们给了,但我敢保证他肯定现场反悔要更多的钱。良哥,我看这事不像是临时起意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帮人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就等着你往里面钻。”
黎水良不由沉思起来。
姚远说,“赔点钱就赔点钱,甭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怕就怕后面还有手尾,我可以不在乎那点钱,但不能被人当傻子。昨晚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给小虎打电话让他去查了一下,结果就查到了县医院那个医生开假证明。”
“我说虎哥怎么带着局长过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肖云恍然大悟。
姚远叹着气说,“我最不愿意就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可惜我还是太理想了,在现在这个环境,不用这样的方式还不解决不了了。”
他顿了顿,道,“良哥,你不用放在心上,说句难听的,我明明有能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什么要受那几个奸诈小人的气?没这个道理啊,你说是不是?”
黎水良回过神来了,“你说得对……”
他是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遭人陷害是因为自己没有姚远这个资本,可是话说回来,在努力拥有这种资本的过程中,不就是要不断经历类似的挫折和更难的挫折吗?
“良哥,不着急,好好想一想背后可能是谁,这事一定策划了不短时间,花了不少功夫。”姚远提醒道。
黎水良不太确定地说,“我基本没得罪过人,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混出头来,但是得罪人这块,还真的没有。”
“花这么大功夫坑你的钱还想把你弄到看守所里去,一般的矛盾不至于,应该和利益有关,而且应该是不小的利益。”姚远分析着说。
黎水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难道是她?不应该啊……她……不像是那种人。”
“谁?”林威忙问。
黎水良犹豫了一下,说,“是……是……”
“支玉叶?”姚远皱眉问。
黎水良诧异极了,“你怎么知道?”
“真是她啊。”姚远苦笑道。
林威眨了眨眼,“是比咱们高两个年纪的才女支玉叶?咦,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跟她扯上关系了?她,听说她出国了啊!”
“回来了。”
黎水良又是长叹一口气,也不瞒着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支玉叶比他们高两个年纪,但是对黎水良来说依然是小妹妹,他的年纪摆在那里。
一个才女,一个小混混,本来是两条平行线的。
读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支玉叶和同学去唱K,那时这个是最流行最高端的休闲方式,那个时候的KTV也很简单,就是个小房间然后一台dVd机一台电视机和一只有线话筒,一个小时五块钱,一般人消费不起,更别说学生了。支玉叶爹妈都是糖厂的干部,有这个经济实力,偶尔去一次没压力。
那一次就碰上事了,几个小混混看到她们几个漂亮小姑娘就上来搭讪,有的就开始动手动脚了,就在这个时候,黎水良跟英雄一样出现了,带着几个小弟三拳五脚就把人打跑了。
这在支玉叶心里种下了好感的种子。
很俗套的故事。
本来这事到这里也就顶多如此了,就是两条不相交的线有那么一个瞬间触碰了一下。
可是支玉叶也不是等闲之辈,也许是家里管得严得过头,上了初中后就有点放飞自我了,但隐藏得很好,在老师家长面前还是才女还是乖乖女,她也的确有天赋,不怎么学习也能考出好成绩。
就这么到了高中,心智和身体慢慢成熟了,于是就偷尝了禁果。那段时间她经常在外玩了,交的男朋友也是个不学无术的高中生,于是一不小心就怀上了。
在八十年代未婚先育是天大的事情,更别说一个高中生了。
要是学校知道了,开除学籍是肯定的,要是爹妈知道了,打断腿是肯定的,要是传出去了,身败名裂是肯定的,这辈子都别指望抬起头来做人。
支玉叶就想到了黎水良,因为黎水良年龄够大,他可以签名让支玉叶去做流产手术!
黎水良是讲义气的,更何况曾是一个小学的,支玉叶又是当时全校都仰慕的才女,他没犹豫多久,就歪歪斜斜地签了名让支玉叶最终得以做了流产手术。
支玉叶瞒下了这个事情,有惊无险地念完了高中,然后考上了大学,不过没有在国内念,而是通过国外亲戚的关系去了新加坡念大学。
黎水良也就慢慢的把这个事情忘了。
说到这里,黎水良沉声说,“前几年通过我叔公的关系,我爸进了氮肥厂,就是阿远成高考状元郎的前一年,总算成职工了,结果氮肥厂早就不行了,我爸拢共没上一年的班厂子就停产了。”
“今年八月份,有一家外国公司要收购氮肥厂,还以为是好事,结果他们要开除掉35岁以上的工人,等于是全厂一千多号人只留下三百多人,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我爸他们去县府上访了好几次,但是都不管用。阿远,我说实话,不是因为我爸也是被开除的行列,而是我真的看不惯这种做法,年纪大的为厂子奉献了半辈子,到头来给那么一点钱买断工龄走人,什么都没有,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跳楼吗?我气不过,就带了一帮小兄弟去找那家外资公司的讲道理,就是那天我看到了支玉叶,她就是那家外资公司的老板。”
姚远已经在穿城而过的运河边停下了车,拿出烟给大家发。
听了黎水良的叙说之后,林威感慨着说,“良哥,原来你和支玉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姚远问,“就为这事她给你挖陷阱的?不太像。”
黎水良也费解,道,“是啊,她至于吗?”
“不是啊,我觉得很有可能啊。”肖云突然说。
大家都看向他。
肖云就说,“远哥你看啊,氮肥厂离咱们糖厂不到两公里,良哥在咱们那块地界是名声在外的,几条大村都有很多良哥的兄弟,如果良哥存心给他们使绊子,什么外资内资的都不管用。”
当局者迷,他这么一说,黎水良发现真有这个可能。
姚远一看黎水良这个神态,也就基本明白了,问,“那家外资公司叫什么?支玉叶不是老板吧?她是总经理?”
“叫新富投资,支玉叶不是总经理,是总裁。”黎水良说。
姚远看向林威,林威摊手,“我没听说过。”
姚远拿出手机给另一台车的林小虎打电话,“小虎,查一下新富投资,收购县氮肥厂的新富投资。”
“好。”答应一声后,林小虎立马开车去了。
姚远笑着说,“良哥,我估计啊你是替县氮肥厂那七百多号职工扛事了,没准就是因为你阻扰了他们的收购计划。”
本地的宗族势力非常厉害,有些村子连警察都不敢进。县氮肥厂和附近几个村子能融洽相处几十年,说明一定程度上是融为了一体的,附近的村子要是团结起来反对,县里都没办法。
黎水良是在社会上混的没错,但他这个人仗义,做事大气,他本身也就附近村子的人,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以他这个人的能力关系,把附近几个村子的年轻人团结起来真不是什么问题。
支玉叶把他视为眼中钉还真没准。
黎水良有恩于她,她不给面子不说,还要把黎水良往心里整,看样子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心狠。
可是姚远总是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支玉叶没有尝试其他办法,而是上来就想把黎水良往看守所弄,这倒更像是报复。
想了想,姚远问,“良哥,你和支玉叶之间,以前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比如你不在意的,但是可能对她来说比较重要的。”
“没什么了啊,就是当时我帮她签名做流产手术之后气不过,带人去把那小子打了一顿。”黎水良说。
姚远轻轻一拍方向盘,“问题就在这里,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大家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