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人民医院刚刚上班，胡海很细心，派了个刑警过来和医院联系，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名刑警抱歉地说，“陈所长，这个检查的费用可能需要你们来付。”

    “本该我们负责的，兄弟，折腾你们一晚上，感谢感谢，给胡队长带个话，晚上一起吃顿便饭。”陈东和刑警握手，把他送到楼梯口。

    姚远坐在走廊椅子上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有些凝重。

    陈东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尴尬地说道，“姚助理，检查费你先垫付一下，回头所里再还给你。”

    摆了摆手，姚远说，“先不要考虑钱的事，陈所长，你觉得不觉得刘金菊这个案子有些怪？”

    “怪？”陈东皱起眉头。

    姚远说，“你们当时调查的时候发现那两个人贩子只拐走了刘金菊，没错吧，可是根据刘金菊的同学所说的，县汽车站有很多外出找工作的人，其中不乏像刘金菊这样的年轻女孩，为什么偏偏就拐走了刘金菊？”

    “刘金菊容易上当吧？”任小华插话说。

    陈东沉思起来。

    姚远道，“刘保生我知道，大龙村有名的木匠，这是个头脑很灵活的人，据说计生办从来没抓到过他的超生罚款，他的儿子都快小学毕业了。”

    顿了顿，他说，“刘金菊读到初中毕业后，不肯听家里安排去读中专，一定要读高中考大学，说明她是很有主观想法的人。你们说，这样一个人，会轻易上当受骗？”

    陈东想明白了，眉头猛跳着说，“你是怀疑拐走刘金菊的人是熟人？起码是刘春菊信任的人。”

    姚远缓缓点头，说出自己的结论，“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咱们镇上存在这么一伙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如果不把他们抓到，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群众遭殃，陈所长，范彪这条线很重要。”

    陈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举一反三，当即站起来道，“我去县局参与审讯。”

    “小虎，你陪陈所长去。”姚远说。

    林小虎道，“那你呢？”

    姚远说，“肖云不是也来了吗，让他开两个车过来。”

    为什么是两个车不是一个车？

    林小虎没问题，他知道姚远要干什么，点了点头和陈东迅速去了。陈东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了，满脑子都是人贩子的情况。本来就是想着把人解救出来，范彪交给当地公安机关处理就算了，他是收买人不是拐卖嫌疑人，带回去意义不大。

    现在看来，如果在这里审不出什么来，搞不好要把范彪带回去。

    任小华好半天才想明白，顿时对姚远刮目相看，就凭几个小细节就能推断出这些情况来，让他这位省警校的高才生佩服不已。

    “姚助理，你也学过刑侦？”任小华好奇问。

    姚远笑着说，“我本科学的是机械，选修了法律，研究生专业是工学。”

    “你是研究生？”任小华惊讶极了。

    姚远点了点头，“在职研究生。”

    任小华越发佩服了，别说回龙镇，就是在整个新风县，他任小华都是相当自豪的，因为他是正儿八经的省警官学院毕业的本科生，陈东是他的师兄，和陈东一样，他的许多同学都去了好单位，只有他主动要求到贫困地区基层派出所工作。

    他怎么也想不到，镇长助理竟然是在职研究生。

    这样的条件，就是到省政府工作都有单位抢着要的，要知道，西海工业大学在工科类大学里是排前五的，含金量比他们省警官学院高多了。

    姚远拍了拍任小华的肩膀，笑着宽慰，“我当年是县里的高考理科状元，没别的本事，就是学习好一些，你们警校都是提前批的，也很不错的，我很羡慕。”

    任小华：“……”

    县高考状元，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个回龙镇不是国家级贫困镇么，怎么这么厉害的人才都往这里扎……

    任小华很受伤。

    姚远微笑着说，“小任啊，我毕业入职就是副科级了，这也是组织对在职研究生的优待，要是有机会，你也应该去读个研究生，对未来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任小华：“……”

    毕业就副科级，不让人活了。

    回龙镇派出所是正股级单位，陈东在市局刑警大队干了一年多，在回龙镇派出所干了一年多的所长，到现在还是正股级呢！

    多少干部到退休都混不上一个副科级实职，人家一毕业就是镇长助理、副科级干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姚远是越发觉得这个一米八大个一顿能吃两斤米的小伙子憨厚到有些可爱，因此故意这么说话，让气氛轻松一些。

    看见任小华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姚远笑道，“别沮丧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能和人比，人要和自己比，纵向对比，不要横向对比，每天一个小小的进步，积累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进步……”

    “姚助理，你在学校是助理辅导员呢吧？”任小华苦笑着说。

    姚远哈哈大笑，“你小子是不是想说我可以去你们派出所当指导员了？”

    “嘿嘿……”

    等了两个多小时，主治医生回来了，姚远连忙跟着走进办公室。

    小老太婆一样的主治医生上下打量着姚远和任小华，问，“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

    这主治医生是直接去检查室的，因此没见过姚远等人。

    姚远连忙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任小华拿出警官证，一起放到桌面上，姚远说，“医生您好，我是回龙镇镇长助理，这位是我们派出所的民警，患者是我镇被拐走的受害人，请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很认真地看了证件，还给姚远，轻叹了口气，说，“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这些问题不大，比较严重的是她的下体有严重的侵犯伤，处女膜破损新鲜，外部有撕裂伤，我们正在进行治疗。”

    姚远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刘金菊到底被糟蹋了，对一名才十七岁的姑娘来说，这样的伤害带来的阴影将会影响她的一辈子。

    “最严重的是她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这个你得带她去专科医院看，我们县医院做不了这样的检查。”主治医生说。

    姚远猛地回过神来，“医生，我们要做一些取证工作，希望医院配合。”

    他一句话提醒了任小华，任小华连忙说，“医生，取证很重要。”

    主治医生明白地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带你们去吧。”

    姚远低声交代任小华，“多采集几个样本，造成这样的伤害，不太可能是一个人所为。”

    “明白。”任小华心情沉重。

    刘金菊的人生算是完了。

    犯罪分子必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作为省警官学院的高才生，任小华非常清楚dNA对破案的重要性，这也是确定犯罪分子最有力的手段，省厅已经有这方面的技术了。

    姚远没有跟着进去，他不是专业人士，再一个考虑到刘金菊的精神状态，担心刺激到她。

    任小华取证完成后，与姚远继续在医院等候。医院这边对刘金菊身上的伤口进行了处理，主治医生说，如果有条件，到市里大医院去做进一步治疗最好。

    这会儿姚远后悔没有带王瑜过来了，没有女性的情况下，照顾刘金菊是个难题。

    姚远不得不给镇里打电话，向关天明说明了情况。

    关天明一听完，登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说，“小姚！我镇从来没有发生过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买媳妇的和拐卖妇女的，全部都要抓回来，绝对不能让这帮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小姚，镇里决定成立专案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你担任副组长，你告诉陈东，他们要是不把这个案子破了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以后别指望从镇里拿到一分钱！”

    姚远惊讶不已。

    他惊讶的不是关天明完全不符合组织程序的成立专案小组、任命组长、副组长这些事，而是关天明对这件事情表现出来的愤怒。

    此前，在姚远的印象中，关天明这位再有几年就退居二线的老镇长是得过且过的，宁愿不做也不想担任何风险的这么一个人，他甚至挪用改善学生伙食的资金修办公楼。

    说白了，关天明给姚远的印象就是，这是一名重视私利的干部。

    然而，在刘春菊被拐这个案子上，关天明的反应完全出乎姚远的意料。姚远突然想到，关天明这样的人为什么在镇上有那么高的威望？仅仅因为资格老吗，恐怕这不是事实。

    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这方面，显然是关天明的底线。

    姚远第一次对这位老镇长有了好感。

    “小姚？小姚？喂？”关天明在呼叫。

    姚远几乎能想到关天明怒发冲冠的样子，他回过神来，道，“关镇长，成立专案组是县局的事，镇里的话只能是成立工作专班，我服从镇里的决定。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我打算带刘春菊到大医院做深切治疗，我们都是男同志，办事很不方便。我想让王瑜带一位有经验的女同志过来。”

    “好，我马上让她们出发，小姚，招商引资的事可以放一放，是我们的跑不掉，不是我们的强求不来，但是刘保生闺女被拐这个事情你要一查到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把犯罪分子带回来接受人民的审判！”关天明怒气冲冲地指示。

    为了破案为了抓住人贩子，连招商引资都放到一边去了，你能说关天明是好干部还是坏干部？

    姚远说，“我明白，关镇长，请王主任在镇政府等，我安排人去接她们连夜赶过来。”

    挂了电话，姚远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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