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早熟，虽然才十八岁，外表看上去和二十多岁的任小华无多大差别，换了一身粗糙衣裳之后，妥妥的就是农家子弟了。

    他和任小华骑了两台半旧不新的自行车往龙潭村去。

    龙潭村有一个霸气十足的村名，但却和大龙村一样，是镇上最大的两条贫困行政村之一。

    确切地说，大龙村在丰江南岸，这个位置的丰江还是自西往东流，流经镇区东北角的时候来了一个九十度的拐弯向南流，龙潭村就在丰江拐弯处。

    刚刚看到龙潭村，就听见了江面上隐隐传来的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用刻意去打听，顺着声音过去，抬眼就看到了约莫五十多米宽的江面上有一条抽沙船泊在靠近岸边的位置昼夜不停工作着。

    岸边有个简易码头，边上堆积了一堆河沙，看样子也通过陆路来把这些河沙运走。

    一根大腿粗细的管子架在龙门架上，河沙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喷出来，喷进船舱里。

    “这是抽运一体的抽沙船，装满河沙了就顺着丰江往南去，一天时间就能到省城，看样子得有好几百吨，排水量多少就能装多少吨沙……”任小华低声说。

    肖云打断他的话，“说这么多干什么，过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说着就奋力一蹬脚踏，穿过岸边的树林往简易码头去。

    任小华讨了个无趣，讪讪笑了笑连忙跟上。

    “一会儿少说话，我就说你是我本家二哥，我叫肖云你叫肖华，小时候发高烧没治好脑筋不太灵活。”等任小华追上来之后，肖云迅速吩咐道。

    任小华一愣，“你怎么不当傻子。”

    “我不像啊。”肖云理直气壮地说，指了指任小华，“你看你，高高大大的壮得跟头牛似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们糖厂就有个傻子跟你差不多。”

    “你……”任小华气得眼前直发黑。

    不但要当傻子，还要跟人家姓，便宜全被占了。

    肖云嘿嘿笑了笑，“到了，别说漏了。”

    说着就跳下车。

    简易码头边上搭了个凉棚，有两个人在里面闲坐，这会儿正好是午饭饭点，木桌子上有残羹剩饭，还有几个空的啤酒瓶。看见出现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个陌生人，他们却表现得不是很警惕。

    可见，他们自己都不怕人来查，光明正大的样子。

    “两位大哥，我问一下啊，这里是龙潭村沙场吗”肖云停好自行车，拿出烟点头哈腰的过去，递上烟。

    任小华虽然心里不爽，但是为了任务，不得不憨厚笑着跟了上去。肖云说得没错，他这么憨厚一笑，看着就像个傻子。

    敞着衣襟的男子是个短脖子，斜眼看了看肖云，看了眼肖云递过来的烟，红河，不孬，就接在手里，脸色缓和了一些，“你们是干什么的”

    肖云就指了指身后的任小华，说，“我们是隔壁镇过来的，他是我本家二哥，小时候发烧没治好脑子有点那什么，我没办法啊，要照顾他又要找活干，我们从县城问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合适的，听说这里有个沙场要人，我们就过来问问。大哥你放心，我这位本家二哥力气非常大，他就是有点傻而已，但是绝对不耽误干活。就是，能不能给我们口饭吃”

    他一通说，又是解释又是卖惨的。

    短脖子男子又打量了一下肖云和任小华，看得出来小个子是个灵活人，大个子的确有点傻乎乎的。

    他微微点头说，“你这个本家二哥看着就是个傻子，不过，我们这里的活也不容易做的。你们要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肖云连忙说，“能做能做！大哥你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立马试工，你要是觉得做得不好，那我们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短脖子男子犹豫了一下，沙场当然需要人手了，而且都是繁重的体力活，一般人是不愿意干的。

    他看了看抽沙船那边，起身道，“好吧，你们先试一下，干不了的话那就对不起了。”

    “谢谢，谢谢大哥，大哥，这个你拿着抽。”肖云把剩下的小半包红河塞过去。

    短脖子男子笑纳了，起身道，“跟我来。”

    说着就带着肖云二人往抽沙船那边去了。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刘海染了一撮黄毛的男子则舒舒服服地躺在网床上闭目养神起来，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抽沙船的船尾就接着简易码头的栈桥，船是横在江面的，江面足够宽，不影响航道上往来的船只。

    直接走上抽沙船，短脖子男子和船老大打了个招呼，带着肖云和任小华走到前面甲板，指着正在忙碌平整载货舱的两名船工，说，“他们是怎样干的你们就怎样干，能干得了吗”

    那两名船工看见短脖子男子，便停下来，收了工具走过来，站到了阴凉地方大口大口地灌水。

    肖云看他们那不断往外冒得豆大的汗珠，心里一阵阵的抽，看上去就不是好干的活。

    “看明白了吗”短脖子男子问。

    肖云猛地反应过来，“明白了明白了，太简单了，我二哥一个人就能看，是不是二哥”

    他猛给任小华使眼色。

    任小华差点没跳起来，竭力控制住情绪，不得不傻乎乎地说，“是啊是啊，好简单的啊！”

    “去吧二哥，能不能吃饱饭就看你的了，好好表现。”肖云说。

    任小华深深地看着肖云，“好的啊三弟，我一定好好表现。”

    心里早就把肖云骂了个体无完肤。

    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为了打入这个团伙内部，任小华只能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把绳索套在了肩膀上，像纤夫一样从载货舱的那头拉到这头，目的就是把前面高高堆起来的河沙给拉到这边来，如此起到平整载货舱的作用，如果不管的话，前头的河沙就会越堆越高，载货舱后头就是空的。

    这是绝对的体力活，刚抽上来的河沙有大量的水分，方才两名船工合力才能拉动，现在就任小华一个人，可见有多辛苦。

    但是短脖子男子很快就惊讶了，任小华健步如飞，轻轻松松地拉起了绳索，速度比两个人一起拉还要快。

    肖云也吃惊不已，不过不能表现出来，而是自豪地说，“是不是，是不是，我这位二哥脑子虽然有点问题，但是这力气是一等一的。”

    “好好好，好好好，我要了啊，你们俩这就开始上班吧。”短脖子男子很是满意，笑着连连点头。

    肖云搓手道，“大哥，那这个工钱……”

    “一天五块钱吧，包午餐。”短脖子男子说。

    肖云苦笑着说，“大哥，五块钱太少了吧，好多地方一个月都给三百块了，你这，就算是不休息做足一个月也才一百五十块钱，太少了。”

    “就这么多了。”短脖子男子犹豫了一下，道，“这只是试用期的工钱，等转正了就拿正式工资。”

    你个非法采矿的团伙还有试用期你蒙谁呢，行，我忍，等老子查清楚你们底细，看怎样收拾你们。

    肖云装作犹豫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