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死过去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蓬头垢面,胡子邋遢,身上的衣裳,缝缝又补补,就连领子都有着几块补丁。
纪梵音挑了挑眉,也有些意外:
“不应该啊,我没用多大力道。”
包思慕疾步过去,在男人的头旁蹲下身,伸手,往他后脑勺摸了摸,低头一看,掌心一片狰狞的血红,扭头从纪梵音脱口而出:
“你怎么能胡乱伤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纪梵音摇摇头:
“你知道他是谁?”
包思慕一噎,说不出话来。
凤逍遥见状,猜测道:
“包子,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包思慕皱着眉头说道:
“不管他是谁,都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凤逍遥弯下腰,伸出手指,在男人鼻下探了探,笑道:
“没事儿,死不了,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而已?!”包思慕显得有些激愤:“都砸出血了,万一人死了,怎么办。”
纪梵音失笑道: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而且,他可是贼。”
包思慕一愣。
纪梵音走过去,用脚尖挑开那人的外衣,露出他缠在腰带上的几串珍珠项链,还有几件零碎的珠宝首饰:
“呶,赃物还在身上呢。”
“呵!还真是一个贼。”凤逍遥大笑着说道:“可以的啊,你怎么发现的?”
纪梵音小小的得意着,扬起下巴,站在耀眼的阳光下,朝水清尘撇去一眼,满眼的挑衅:
“某某人英勇神武,见微知著,我也不差,就凭我明察秋毫的本事,也就是我懒得出入死人堆里,不然,早就在刑部混出个一官半职了。”
水清尘眼眸一亮:
“你认为我英勇神武?”
纪梵音被他雀跃的小眼神盯得呆了一下:
“……重点是后面。”
包思慕暗暗的咬紧牙龈,表情变得非常阴郁。
洛子妃注意到包思慕的异样,又看了一眼纪梵音和水清尘,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神情,复又怜惜的叹息一声,走过去,握住包思慕的肩膀,用力的握了一下,软声问道:
“让我看一看吧。”
包思慕稍稍一迟疑,往一边挪开。
洛子妃动作非常小心,且十分熟练,很快就包扎好了那人的伤口,开始做收尾的工作。
凤逍遥在一旁看着。
洛子妃的手指,又白又细,被污血染脏,她也一点都不在意,眼中流露出的认真和专注,颇有点再世女华佗的模样。
凤逍遥此刻觉得,别说躺在地上的人,是小偷了,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徒,洛子妃也一定会为他包扎医治的。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医者,无国界,只有需要医治的人,和医治不了的人。
凤逍遥心里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往小偷的身上瞄,尝试着自己去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包思慕,问道:
“包子,你认认,那些赃物,是不是你外公家的。”
包思慕下意识的辩解道: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能冒冒然的断定一个人。”
闻声,凤逍遥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包子,看不出来啊,你身上还有股执拗劲儿。你自己睁眼看看,这人一脸风霜,一身补丁,生活过的拮据,他这样的人,身上却携带着大量的珍珠首饰,不是偷,不是抢,那不成还是你外公今天心情好,亲手送他手里的?”
包思慕脸色一沉,神情严肃的一字一顿道:
“说话,要讲证据的。凤逍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谁,都不能诬陷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凤逍遥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盯着包思慕看了好半晌,有些诧异的看向身旁,那眼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惊讶,又难以相信。
包思慕骨子里,居然是个这么顽固的人?
纪梵音抿了抿朱唇,对凤逍遥回一个无奈的耸肩。
“今天,是我外公的寿宴,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等晚宴散场后,梵音,你跟我去一趟衙门。”
包思慕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纪梵音却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慢悠悠的笑了笑:
“好啊。”
水清尘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包思慕抢先一步,说道:
“水公子,她打伤人在先,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犯了盗窃罪,梵音都应当跟我一起,到衙门做一次笔录。如果这个人是无辜的,我愿意出面,在中间周旋,赔偿这个人一笔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凤逍遥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了,沉着脸说道:
“包子,你这就过了啊。大家相识一场,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至于闹到衙门吗。”
包思慕看向凤逍遥,硬声说道:
“如果人人都这么想,还要衙门和律法干什么。”
一瞬间,凤逍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水清尘的眼中,也没了笑意,侧眸看着纪梵音,冷不丁问了一句:
“喝过碎茶叶泡出的茶吗?”
四目凝视。
纪梵音笑了笑,回答:
“喝过。”
水清尘睫毛轻眨,眼中露出了又深又沉的笑意:
“这一次不同。”
“喔?”纪梵音唇角噙着玩味:“哪里不同?”
水清尘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一次,有我陪你,一起喝。”
包思慕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阴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凤逍遥斜眼盯着包思慕,故意扬声道:
“上次被清尘大哥抢了先,这一次,我也去见识见识衙门里的碎茶。”
“其实,有没有茶喝,是次要。去不去衙门,也不打紧,就当是散步消食了。”
说着,纪梵音目光清冽,落到包思慕的脸上,若有所思的问道:
“包子,你外公是三朝元老,外人提起他,无不称赞一句高风亮节,克己奉公,廉洁自律。可想而知,他的家里,一定也是上行下效,管制严明,一言一行,下人们都是规规矩矩,挑不出一点错。”
“那是自然。”包思慕沉着脸说。
纪梵音唇角微扬,笑着又是:
“这人要是纪府的仆人,大可以从正门进,何必躲在三楼的窗户外面,鬼鬼祟祟。他要是纪府的客人,只是误闯这里,更不必在我咳嗽一声后,吓得躲到树上。既不是仆人,又不是客人,且怀揣纪府的珍珠手串。”
她一派轻松的问:
“就算有这么多的疑点,你还是要我和你对薄公堂,抓我去见官,让律法判定?”
“是。”包思慕坚定不移的说。
纪梵音眼底闪过一丝犀利: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李慕白,你也会这样?”
包思慕眉宇间的坚定,出现了一丝松动,还是回答道:
“会。”
纪梵音满怀期待的笑着说道:
“希望以后,你真的能做到把一碗水端平。”
正在这时,洛子妃沾着血迹的手,从受伤的男人身上,摸出一张通缉令,站了起来,叹息道:
“看来,我们是要去官府一趟了。这人是在逃的盗窃惯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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