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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迷雾绝杀
    隆隆的野战炮声穿透迷雾,响彻辽西原野。

    炽烈的火箭尾焰掠过人群,烧遍整个天空。

    崇祯元年三月四日,临近午时,宁远四郊大雾还没散去。

    三月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冰寒的原野升起氤氲雾气。

    火药燃起的白烟与雾气混合一起,给惨烈的战场平添一抹神秘色彩。

    炮群驻扎在宁远城东五里土坡上,正在对迷雾中的敌人持续炮击。

    开原各式火器轮番登场,从四磅野战炮到十二磅红夷大炮,从神火飞鸦到拉发地雷。

    各种爆炸声混在一起,仿佛在进行炮火展览。

    按照平辽侯将令,炮群须对标定区域进行饱和攻击。

    “要给辽镇和宣府镇留下深刻印象。”

    这是刘招孙对两位炮团主官的原话。

    开原炮团副团长韩真义望向漫天纷飞的炮火,看着密集的铁球穿透大雾,飞向一里外的目标,脸上露出满意微笑。

    每次炮击,都能听到迷雾中传来阵阵惨叫声和战马嘶鸣声。

    韩真义将郁积多日的怨气全部发泄到炮火中。

    平辽侯为隐藏开原军实力,没有把野战炮全部投入宁远战场,所以,这些天炮兵在城下一直被动挨打,伤亡惨重。

    现在,风水终于要轮流转。

    “老王!”

    韩真义望着远处王长之模糊背影,大声吼叫。

    因为长时间操炮,炮兵早早患上了耳聋耳鸣等职业病。

    韩真义病得不轻。

    “老王!!”

    老王正挥舞令旗,指挥一队火铳兵往前推进。

    伏击开始前,邓长雄从第二军抽调两百火铳兵,协助炮兵守卫炮群。

    近卫第二团出征前刚刚装备新式燧发火铳,是六个近卫军中最先装备的,全军上下对此都很关注,炮团也不例外。

    之前安装的插塞式刺刀存在连接不牢,妨碍射击等缺点,很多战兵都不愿使用。

    茅元仪和雷匠头率领工坊上千工匠,经过半年多时间尝试,后来终于找到一种更好的解决方案,

    他们用套管将刺刀固定在枪管外部,改良后的刺刀更加坚固牢靠,战斗力大大提升。

    刺刀长度一尺七寸,加上燧发枪三尺五寸的长度,刺刀总长度超过大多数兵刃,近战突刺不落下风。

    炮群侧翼五十步,两百把燧发枪刺刀组成一个薄薄的步兵方阵,刺刀斜斜指向迷雾。

    韩真义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他不相信在四百六十门火炮近距离轰击下,还会有什么人能继续存活。

    不要说辽镇,就是近卫军恐怕也无法坚持。

    韩真义甚至有点同情祖大寿和他的三千家丁。

    同情归同情,约定好的炮忍痛也要打完的。

    “韩营官,六磅野战炮发射五轮了,还打不打?”

    韩真义对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大声吼道:

    “打!怎么不打?平辽侯让你们来是干嘛的!给老子狠狠的打!饱和轰击!只要没炸膛,就继续打!”

    传令兵答应一声,听到炸膛两字,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韩真义刚要安慰他几句,这时,王长之从前面退回来了。

    身上还沾着血迹。

    “王团长,咋了?”

    “没事,刚才几个昏了头的祖家家丁,撞到刺刀前面,让我们刺死了。”

    韩真义点点头,他对短兵相接不感兴趣。他盯着周围还在轰鸣的野战炮,询问老搭档。

    “老王,打多少了?”

    王长之贴着韩真义耳朵大声喊:

    “三千五百发,火箭数不过来!”

    韩真义听到这个数字,高兴的合不拢嘴:

    “乖乖啊,三千五,大手笔!只半个时辰,对面几千人马都让咱们打残了。战兵都还没上呢!”

    “看来,以后打仗还是得靠火炮啊!火炮为王。”

    王长之没功夫展望未来,眼前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他贴着老搭档耳朵,用几乎震破耳膜的声音吼道:

    “老韩!咱们得抓紧了,让后面的火箭一起发射,别磨磨蹭蹭,等会儿辽民和外番就上来了,他们要找辽镇报仇!”

    ~~~~~

    突如其来的大雾,出乎刘招孙预料。

    如同昨晚城头狙杀自己的火铳兵。

    在他的世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那阵火铳爆裂打断了平辽侯对古典音乐的鉴赏,将他从高山流水的美好幻境拉回到残酷血腥的现实。

    刘招孙很淡定。

    无论是突发的大雾还是突袭的火铳,穿越者所能做的,只有顺势而为。

    既然宁远城中那么多人想要自己死,他便只好满足大家的心愿。

    去死。

    昨晚帐篷里死了人。

    不过,死的不是刘招孙,而是他的卫兵。

    那是个刚从骑兵营选拔上来的新兵,只比刘招孙小一岁,长了一脸痘子。

    火铳响起的瞬间,卫兵下意识挡在平辽侯身前,替他挡下一枚铅弹。

    铅弹从卫兵后背射入,在他前胸射出。

    碗口大小的窟窿。

    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卫兵当场死去。

    其实,刘招孙去聆听笛声,只是想收敛收敛身上的杀气。

    宁远之战爆发后,双方每天都有数千人死伤,刘招孙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屠夫——虽然这是君王的必经之路。

    可是,笛声戛然而止,卫兵死不瞑目。

    原来,笛声是假的,死亡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召唤死亡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引蛇出洞。

    “炮击结束后,让辽民和外番自由行动,辽镇欺压他们这么多年,也该偿还了。”

    “王增斌率骑兵营两翼包抄,切断尤世威退路,击溃斩杀宣府镇,本官不爱杀生,不过这次杀鸡儆猴,让其他边军知道,和开原为敌,是什么下场!”

    刘招孙望着眼前逐渐失控的世界,用力挥舞中军令旗,对传令兵杀气腾腾道。

    ~~~~~

    祖大寿骑在马背上,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跌跌撞撞望向奔走。

    开原军震天动地的炮声由远及近,头顶上掠过橘红色的火光,周围宛若地狱。

    战马被密集的炮火声惊吓,乱蹬马蹄,嘶鸣着狂奔而去。

    一个家丁被马匹掀翻,左脚挂着鞍具,头部着地,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迅速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祖大寿呆呆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来不及发出叹息,又是一道火焰从他头顶掠过,不远处很快传来尖锐的呼啸爆炸。

    距离祖大寿十步之外,大雾中忽然冲出几个奔跑的火球,那是几个被桐油点燃的祖家家丁。

    “刘招孙,为何要如此对待辽镇?”

    祖大寿浑浑噩噩骑在马背上,任由家丁牵着他往前走。他心中懊恼不已,后悔刚才带家丁出城。

    早知道开原军会伏击自己,没想到他们的炮火如此猛烈。

    辽镇携带的弗朗机炮在开原军火炮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遭遇伏击半个时辰后,辽镇炮手们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火炮在什么位置。

    祖大寿像没头苍蝇似得在大雾中到处乱撞。

    他和弟弟祖大弼、妹夫吴襄早已跑散,身边只跟着家丁头子王荣,还有两百多个没跑散的家丁。

    迷雾中到处都是受伤的战兵,他们极少数被炮弹直接打中,很多人都是被迸飞的石块轻伤,却乱叫着四散奔逃,带动着家丁也跟着到处乱跑。

    周围惨叫声让祖大寿心烦意乱。

    王荣紧走在最前面,挥刀劈砍前面挡路乱跑的战兵,一边给祖大寿开路,一边大声喊叫,收拢那些跑散的家丁。

    “大帅!咱们离城墙不远,最多只有五六里,等雾气散开,一溜烟就过去了!”

    家丁头子跟随祖大寿多年,关键时刻,显出对主子的忠诚。

    “等回了宁远,咱们宰了王在晋和那几个太监,大不了逃到山海关去!这群客军还想占咱们的地盘,瘪犊子玩意儿!”

    祖大寿耷拉着脑袋,没听王荣说话,他竖起耳朵,疑惑对周围家丁道:

    “炮声停了。”

    噗嗤一声,王荣旁边一个家丁脖颈被重箭射穿,他手握住没入脖颈的箭羽,身子软软跌落马下。

    接着,雨点般的重箭嗖嗖的从侧面穿出雾霾,噗噗的射在周围家丁身上。

    祖大寿连忙举起铁臂手格挡,他捡起地上一支,是带三寸箭镞的菠菜叶状破甲锥。

    “是建奴的重箭!”

    “刘招孙的建州奴才上来了!杀光他们!”

    祖大寿大吼一声,所有家丁立即下马,睁大眼睛望向周围。

    弓手朝重箭飞来的方向射出去两波重箭。

    迷雾中传来一片惨叫声。

    刚才这轮袭击,祖大寿损失六名家丁,这些家丁皆是辽镇精锐,战力与建奴巴牙剌不相上下,是祖家在辽西立足的武力根本。

    家丁纷纷从马背取下圆盾,提着标枪、三眼铳,将腰刀和短弩架在盾牌刀架上,警惕注视四周。

    前方约十步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祖大寿举起三眼铳,也不瞄准就朝对面射去,与此同时,那黑影右手一动,祖大寿与后金交手多年,一看就是扔铁骨朵的动作,连忙侧身躲闪。

    “杀光鞑子!”

    一时之间,弓弦震动与火铳爆鸣响成一片,在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内,双方相互射杀,周围传来阵阵惨叫之声。

    对面建奴人数没有祖家家丁多,很快便处于下风。

    建奴射出的重箭越来越少,最后一柄飞斧投掷过来,直直杀入一个家丁面门。

    周围几名家丁一拥而上,循声而上,将十步之外扔斧头的鞑子剁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