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凝霜本也是个才貌双全的，细细品了品这幅画，见未有落款，视线拂过宋知玉 ，稍稍讶然：“知玉妹妹，这画是你画的？”

    这又戳到宋知玉痛处了。

    宋知玉略略头疼，不悦地抿了抿唇：“当然不是我画的了。这是我娘画的，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做生辰礼物，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众人一听，皆露出歆羡的神色，又七嘴八舌地围着话讨论了起来。

    宋知玉的母亲林氏是当下数一数二的才女，再加上她性子清高孤傲，谁都瞧不起，就是晏娇央她姨母数日，她也未必会给旁人作画。说她的画是无价之宝也大有人认了。

    众人望着晏凝霜神色捉摸不清，一时之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纷纷各怀心思。

    可晏凝霜倒松了口气，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她自小刻苦努力，十年如一日学习才保住同龄贵女中这第一才女之名，如今宋知玉澄清，她自然是暗喜。

    和宋知玉的礼物比起来，随后的世家千金们送的倒显得寻常可见了。各位贵女依次呈上祝词，又把晏凝霜夸了一番，晏凝霜在众人围困中耳根子都发红，看起来愈发莹润娇美。

    等众人祝词将尽，晏凝霜淡淡一瞥，朝晏凝露悄悄使了个眼色。

    彼此心领神会地眨眨眼，晏凝露视线拂过晏娇，适时开口：“不知大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呐？”

    晏娇正与宋知玉凑在一旁吃吃喝喝玩闹，听到她的名字，眉心跳了跳，越过众人抬眼看晏凝霜。

    “三妹 ！”晏凝霜呵斥，“姐姐能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怎么脑子里装的只有礼物？”

    “谁不知道姐姐的礼物向来是最贵重的！”晏凝露快言快语道，“往年姐姐可是出手极其大方，誓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的。难道姐姐们不好奇我大姐姐会送什么礼物吗？”

    此言一出，引起一番轰动。

    众人都在等下文。晏凝霜眼中仍是淡然，可晏娇从那淡然中，却看出了几许得逞的快意。

    晏凝露有一点说得不错，往年原主都被她们这般言语一刺激，非要拿出最好的礼物来撑面子，这才一再落入她们的圈套的。

    可怜原主就是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依赖的这两个妹妹，自始至终只是为了捞好处。

    晏娇气定神闲地起身。

    她身形挺直优雅，姿态高贵傲然，眉眼染了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愈发秾艳。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已出落得落落大方，若有若无显露出世家都追求的那分清贵。

    “妹妹温柔婉好，只愿妹妹年年有今朝，我能与妹妹岁岁长相见。”只愿我别死在妹妹之前就好。

    “二妹妹，从前是我性子顽劣，多有无理取闹的时候，二妹妹通情达理，还望二妹妹多多包涵，往后我们彼此不干扰。”只要你别来惹我就好。

    晏娇心念一动，笑意盈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原主原本就不擅女红，更何况她是鸠占鹊巢的晏娇。那香囊虽是她新做，可图案看着很是不明，黑线白线糊成一团，针脚极其乱。

    这番做法，让众人皆是狠狠一震。

    堂堂首辅嫡出大小姐，就送这个？

    一时间众人都嫌弃地撇开眼，有贵女好奇：“娇姐姐，你这绣的是……两只鹌鹑？”

    晏娇愣了，伸出的手默默挪回，仔细瞧了瞧：“这明明是祥云仙鹤啊。不像仙鹤吗？”

    贵女们再也忍不住，先前憋笑红了脸的贵女这番都扑嗤一笑，宋知玉笑到捧腹：“哎呦娇娇，真有你的，这么丑居然是仙鹤 ！”

    众人一时笑开，晏娇凉幽幽地瞥了她们一眼，瞧见晏凝霜咬唇难堪的面色，大大方方地递上去：“二妹妹，这可是我做了两日才做成的，里面放了一些花粉，闻之馨香扑鼻，虽是丑了点，配在身上可以安神呢。”

    “你……”晏凝露直指晏娇，声音都发颤，“这么丑，谁要戴在身上 ！”

    “露妹妹此言差矣 ！”宋知玉一边不住地笑一边道：“若是娇娇送我两只亲手绣的鹌鹑，我是定然会收的 。娇娇绣的东西，这可比我娘作的画稀奇多了！”

    “这可是难得的一番心意，霜姐姐不会还嫌弃了吧？”

    周围人又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京城的贵女们自然不知晏凝霜此刻心情。来赴宴的多是嫡女，自幼想要什么有什么，对钱财自然看轻，香囊又是女孩子喜欢之物，现今与什么名贵之物比较，反倒是这香囊可贵一些。

    晏凝霜如当众受了羞辱般，脸色极其难看地接过了香囊。

    “多谢妹妹笑纳。”晏娇神色悠闲，“妹妹如果喜欢，明年生辰我再绣只麻雀给你？”

    宋知玉再也忍不住，笑到眼泪都泛出来。

    欣慰地见她涨红了脸，晏娇立时笑了笑，转向看热闹的贵女们：“我前日去买花粉时到了清研斋，姐妹们可有要最新时的胭脂水粉的？我正好送了 ！”

    “我 ！”宋知玉唯恐天下不乱。

    晏娇朝她眨眨眼：“那我记了你的名，明日就送到你府里。”

    众人一片哗然，又开始说笑开来。

    晏凝霜伫立原地，咬碎一口银牙，指节在袖中攥到发白。

    “二姐姐你看她 ！明明是你的生日，都围起她来了……”

    “你住嘴 ！”晏凝霜直勾勾地盯着晏凝露，气急败坏道：“不是说能掌控她的么！”

    晏娇只忙着和众人说笑，自然没有注意到晏凝霜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今日还算有收获，晏娇好吃好喝完便离开了生辰宴。

    与晏娇比起来，晏凝霜眼底堆积的怒气几乎如山洪崩塌，可她刚回到院子，就听见许如玫在斥责下人。

    二房失势已有一段时日，起初晏旭还日日来院中安慰许如玫，后来升任首辅，忙于往朝中应卯，就是下了朝，也多因庶务到三房那儿，许如玫日日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一时竟有染疾之势。

    今日她大发脾气，是因为那林氏族人遣人送信回府，说自己已从江南到了襄州，不日便要上京来。老夫人这边林氏之前给了回话，自然通融，晏凝霜听到这消息，也是顿时铁青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