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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回忆
    被游人们一一祝贺,小阎王像只猫儿,手足无措。

    祝贺之人越来越多,他从起初的手足无措,到怀里抱满花灯,阴郁清隽的身影都快被温暖的灯火淹没,晏娇一面帮忙接过灯,一面瞧着他这副模样,笑弯了双眼。

    等最后一个人说完祝词,晏娇走上前,手上还剩了最后一盏灯。

    慕淮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或澄黄或艳丽的灯,与她视线相汇。

    他心底还是一片茫然和隐约的欢喜,可眼前少女太过明媚,比他怀中仅能拥抱的灯光还耀眼。他向来阴狠孤傲又别扭,忘了佯装神色,如今眼底的自卑与别扭无处可匿,慕淮垂下眼睫,不敢被她瞧见自己的卑劣。

    可偏偏心底尽是翻腾的情绪,控制不住想要亲近她,控制不住想要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他的喜悦下里缠着更多的不安和恐惧,生怕自己出了差错。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十分矛盾,慕淮有一丝怅然,静了许久。

    “喏,给你的。”晏娇忍不住笑了声,将花灯故意堆在他怀里,那些温暖的灯火似乎都聚在她眼中,“慕淮,这是我第一次过花朝节。花朝快乐。”

    “惟愿君身常健,早日自由。”

    一时间浑身都不能动弹,慕淮呼吸乱了几乱,眼底有些颤动的僵硬。似乎有什么从心底破土而出,悄然间就长成苍苍大树,他扯起唇角,对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冷嘲。可那些颤动仍压制不住,慕淮眉眼微垂,吐息都变得艰难。

    晏娇不解地看去,他眼底有点点星光……或者说,是水光。

    小阎王哭了?

    晏娇被自己这想法惊了一惊,在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她最见不得男孩子哭的 !

    连忙生疏地轻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手忙脚乱:“你、你别哭,我保证日后一定让你身体好起来,往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些祝词一定能成真,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小阎王似乎才平息了下来。

    他抬眸时,又恢复了冷清温雅的模样,只是眼底还有水光涌动:“晏娇,我真是幸运,遇到了你。”少女仍是满眼慌乱,他心思微动,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指下都是轻软温热。

    这回轮到晏娇愣住了。

    小阎王的动作让晏娇想起她捋猫儿也是这副样子,她心底很慌,可小阎王才刚被她惹哭完,她一动也不敢动。

    慕淮放任自己留恋几许,放下手,她还是没有言语。慕淮无奈叹息,像是自言自语:“我僭越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做了。谢谢你。”谢谢你出现我本漆黑无望的生命中,就算不为我停留,那也很好。

    他这番神色无辜又可怜,晏娇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道:“我也很幸运……”遇见你。她来到这个已经很不幸了,晏娇暗自懊恼,却瞥见慕淮好像因为她这句话,眸色和缓了很多。

    不管了,先哄好他再说。

    晏娇双眼瞬间波光潋滟,跟着他一起笑开。

    灯火繁华,人世安宁。

    这一刻他不再是被命运捉弄的旁氏孤亲,她也不是不被人待见的大小姐。

    他们不是某本书里的提线木偶,不是被人早就设定好命格的反派和凄惨女配。

    晏娇忽然发觉,她或许能利用规则,改变一些剧情。至少,能让自己逃离被杀,让慕淮脱离男主的恨意,不用再忍受凌迟之苦。

    慕淮已记不清他在黑暗中活了多久了。

    他之前的人生很模糊,像一张苍白的纸,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多少记忆,世间或许没人会再知道他的来历。

    据说他出生那一日阴雨绵绵,彼时,皇城里的观星殿点起千盏灯火,他父亲坐在永安殿内,前来禀报的宫人不知得了谁的口谕,战战兢兢地道:“皇子此时出生,恐为不祥之兆。”

    可他父亲听了,却力排众议,将他保全了下来。

    慕淮的人生撕裂成两段,先前的那段人生,混乱又模糊,像被人刻意写好的一般,留在他脑海里的记忆也没什么实质,或许落到话本子里,轻飘飘的一句就能写完。

    直到有一日母亲带他离宫,遇上了劫匪,向来温柔怯弱的母亲,却变得癫狂无比,替他挡下了那些刀剑。一切都很荒唐,一向最爱母亲的父亲带人围住了行宫,最怯弱的母亲却成了那个和反贼暗通款曲之人。

    可那座行宫里并没有反贼。

    母亲夺过身侧侍卫的长剑,迟迟没有朝皇帝刺下去。

    直到他挣脱身旁人的束缚去而复返,躲在行宫殿门外,母亲余光瞥见他,眼中闪过惊恐的颤意。

    泪珠止不住滚滚而落,她唇瓣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快走。

    慕淮眼底俱是茫然,胸口似被一双手抓住,狠狠一揪,他想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朝母亲奔去,可不知为何,浑身动弹不得,似有人敲在他腿骨间,将他骨头都碾碎,让他分毫不能移。

    他痛到昏过去,再睁开眼时已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那人告诉他:“行宫起了一场火,我把你护送出城,你以后不能再回去了。”

    所有往事,都付之一炬。

    他将他带出京城,沿路还听到叛贼被剿灭的消息:“听说是后宫有人通敌,那个妖妃总算死了,跟着叛军出了皇城,结果又被乱刀砍死,尸首都保不住。”

    不是的,明明他母亲,是被他父亲杀害的。

    慕淮从那日起,混沌麻木地过着每一日。

    带他出来的男人无不惋惜地道:“你这双腿不知怎么落了伤,以后要好生将养着,不然不知会落下什么病根。”本欲好生将养的,可带他逃到江南的那个男人,未过多久横尸在他眼前。

    男人生前将他托付给几个值得信任之人,直到又一个照顾他的人被杀害,他终于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最后一个人将他托付给长州林氏就走了。

    他一个旁氏孤亲,在那样的大族里,并没有关照之人,反倒备受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