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凝露往常的衣裳都是卢氏管着的，卢氏喜鲜妍，总是拿黄黄绿绿的颜色打扮她，相比日常着淡色的晏凝霜，后者瞧着便楚楚动人。

    她平日里羡慕着晏凝霜的美貌，又妒忌着晏娇的衣裳首饰，晏凝露就连身子都比她们矮一截，少女心性，自然心里不大乐意。

    晏娇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只是想了想晏凝露素净的模样，便觉得和她性子犯冲，实在不搭。

    晏凝霜自然不情愿在看见，在府里有人和她撞了打扮。

    但她在外人面前一贯都是知情晓意的模样，平日里表现得退让姐妹，为难地道：“三妹妹，你生得娇气，这匹颜色太素净，恐怕配不上你。你看那几匹墨青，嫩黄，翠绿的，都与你十分相配……”

    晏凝露蓦地气上心头，冷笑道：“二姐姐就是不愿让给我。平日里还说宠爱我，处处护着我，以后我再也不信了 。”

    晏凝霜道：“三妹妹怎能这么说呢？我是真心觉得这几匹和三妹妹雪白的肤色相衬……”

    听她们明里暗里针芒带刺，晏娇只怕她们争着争着又拿她来挡，也没了看乐子的兴趣，朝晏老夫人乖巧笑道：“祖母，我的猫儿今日还没进食呢，我先去一趟。”话锋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至于缎子嘛，等二妹妹和三妹妹都分完了，我再来取。横竖都是祖母分的，祖母不会让娇娇吃亏的。”

    晏老夫人无奈笑着，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整日惦记着猫儿，对那猫儿比对祖母还好，祖母不给你留了，等你回来，也没你是份了。”

    “那可不成 ！”晏娇抿了抿唇，“祖母若是不留给我，我就来这儿强抢。”又和晏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拂身出了内堂。

    转眼就是几天过去，宋知玉的生辰很快要就到了。宋维才从京郊大营回来，林氏这几日也无甚心情读书作画，忙得脚不沾地。府里早几日前就给盛京城里各家有往来的都下了帖子，只请了一些女眷来。虽说是宋知玉生辰，可各家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生辰宴也有了别的意味。

    相比生日宴的欢庆，宋府之内更多的是挥散不去的阴霾。

    入夜之后，宋维到了林氏房中，遣退了房里几个丫鬟，便朝林氏走去。

    月色如霜，林氏手上正誊抄着书文，听见动静了也不出声，置若罔闻地继续写下去。

    宋维默不作声走至她身后，见她穿的还是浅绿官服，耳上未装饰坠子，露出的一截脖颈上有几缕碎发，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不知过了多久，林氏淡淡出言：“左右明日又要走了，不好好歇着，来这做什么。到西州的路那么远……”

    宋维心中一动，从身后拥住她，林氏一怔，后面的话也止住了。

    “今日得空去鸿胪寺了？”宋维将怀里的人拥得紧了些，问。

    林氏冷笑：“说这些做什么。都是拜你所赐，他们把你遣走了，还想拖着我。”

    林氏才学著世，以往先皇后在的那几年，突然劝谏永明帝拔擢才学出色的官家女子，贯以品秩，与男子一同到个府原州郡县为官，只可惜先皇后没过几年就被以谋反罪名论处，女官拔擢也因此不了了之，林氏便是当初通过考核的其中一个。

    先是在御史台任职，而后几经迁任，又因宋维的缘故，到了如今的鸿胪寺。

    宋维叹息：“夫人，我知你有怨。”

    想起他常年在外，鲜少在府里，林氏又因一届女流入朝，必定在背后受了不少冷话。宋维顺势将她扳过身子，扯入怀中，让后将头低低埋在林氏脖颈。

    林氏微微挣扎，见他不松手，拧紧眉心道，“这是做什么，景哥儿和阿玉都这般大了，让别人瞧见了非得笑话。”

    “谁若是笑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林氏不说话了，宋维抬头看她，见她面上已有几分薄红，愈发眷恋起来，紧抱住她的腰身，让她贴在自己身上。他常年领兵，身形高大，几乎能将她的身影罩住。宋维默然道：“我不在的时候，就辛苦夫人了。夫人定然受了很多委屈，年关时还和夫人说定要带夫人四处逛逛，如今却不得空了。等我再回来，一定带你去。”

    林氏眼睛微热，抬头道：“宋维，你以为我为何委屈？”

    “先是元后被人诬陷，他信了倒也罢了，后是扶持苏家上位，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将其他世家尽数削弱。晏家二爷如今还远在庭州，回来遥遥无期，如今又把你派了去，实在是居心……”宋维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阿荛。”宋维忽然制止她，年近不惑的男人，竟也不知所措起来。

    “这些话，你说给我听听就罢了。”

    林氏本也是说气话，谁知越说越是心底酸涩，到后面反而无法平静了，眼圈发红 ，却是停了下来。

    宋维见妻子这副强撑的模样，有些心疼，连忙在她耳边轻哄：“阿荛，我们做了近二十年夫妻，可我往常在外驻守，想起你，总觉着还是年少时第一次见你的模样。横竖不过是外任罢了，等我这次回来，我就上书请辞，到时候到江南或是中原塞北，由着你挑地方。”

    林氏沉吟片刻，淡淡点了头。

    其实他们都知晓，君有命，不敢不从，这些话也只是当不得真的玩笑罢了。

    “我不在的时日，还需辛苦夫人了。”宋维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被林氏避开，他也不恼，见林氏依然是冷冷清清的神色，面上却有些微红，宋维心中一动，附耳与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氏面上更红，瞪了他一眼，宋维这才得意地笑着 走出了房外。

    宋知玉生辰那日，晏老夫人让晏家几个姑娘都携了礼物前去祝贺。晏娇正从车内走出，一晃眼便瞧见不远处有一架马车正驶离宋府，似乎是从宋府出来的。

    晏娇也不多想，下了马车就被宋知玉抱个满怀。

    晏娇本想同她开玩笑，一低头才发现，宋知玉脸上居然有星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