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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别经年
    风携着杨柳的暖意吹过。

    她眼前的少年眉眼清俊,似轻烟薄雾笼罩山水。消去半年前那些阴戾,如今温和如风,瞧着人时分外勾人。

    虽是和李意行相似的眉目,可如今倒是容易辨认。

    晏娇心内乱跳了几下,连话音都飘忽起来:“是你啊。我、我刚刚、刚刚是……是……”打着舌头半天也编不出话来。

    她自认心虚,干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慕淮抿了抿唇,玉色温润地开口。

    “大小姐刚才的话可还算数?”

    她的确是没心没肺,若今日与她擦踵而过的不是他,换成任何一个寻常公子,她也会把那人拦下,会对那人笑,会将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晏娇咬着唇,察觉他面色森冷,不复方才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呆呆坐在马车上,垂着头,眼神闪躲,余光暼向晏泌,可晏泌见情况不对,早就把帘子合上了。

    漫长的尴尬和静默。

    他是为来送她的及笄礼,日夜兼程一个月赶回来的——慕淮咬牙,莫名觉得自己可怜可笑。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娇:“大小姐方才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我若什么都不想留下来呢?”

    明明是笑着说的,可他的目光,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晏娇张了张嘴,还是有些心虚,故意拔高了声音理直气壮:“不留就不留好了,我也不是那么……蛮横无理。”

    却听他忽而轻笑了声,伸手将她的手覆住。

    他往她手心里放了样东西,晏娇终于扭过头来看。

    是根白梅玉簪。

    白玉为花朵,金丝缠成花蕊,温润腻滑,在晴光下流溢生辉。

    慕淮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音色清冽:“娇娇,送你的及笄礼。”

    -

    慕淮在晏府也留了好些年,时隔不到一年再回来,却是天翻地覆了。

    从前是人人厌弃的旁氏孤亲,如今是晏旭亲自迎见的座上宾。他以往也想过有朝一日将整个晏府都踩在脚下,可被这样小心翼翼对待,反而无所适从。

    晏泌将他引到书房。

    晏泌请了慕淮上座,亲自为他沏了茶,不疾不徐地道:“士别三日,公子如今是先生门下慕郎君了。”

    他将茶推至慕淮身前的案上,漫不经心在他对面坐下。

    “慕郎君有如此转变,实在可喜。”他面色不善,忽然开口,“既然慕郎君离开了晏家,有些事还望慕郎君能高抬贵手。”

    慕淮垂眸望着那杯茶。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晏泌语气波澜不惊,“情之一字强求不得,不是所有人心都能被抓住的。何况慕郎君学的是权术,我只望你能记住晏娇恩情,往后别伤了她。”

    他怎会伤她?

    慕淮发觉他的言语大有深意,似乎预料到什么,隐隐宣示——晏娇是晏家人,往后应当与他割席。

    晏泌知他不明白,又补了句:“权势可比情爱有意思多了,不是么?我原以为那人是别人,现在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你。”

    慕淮听不懂他后半句,却对前半句点了头,“确实如此。”

    仍是风姿清雅的君子模样,语气却晦暗嘶哑。

    完全没听进去。

    晏泌沉沉叹气:“你何苦如此,我是她的兄长,断不会让她耽于情字,也不会任由你仗着往日情分束缚她——就是喜欢了谁,她也不该喜欢你。”

    “不过。”他话音一转,笑了笑,“慕郎君若自甘下贱,愿意做她入幕之宾,我倒是阻碍不了。”

    “我知道。”慕淮垂眸,掩去眼底的无力,仍是风姿清隽,“我也不会伤害她。”

    她对他如何,他都知道。

    那些好不计回报,也从来没对他起过旖旎心思的。

    他觉得心口有些堵闷,还有丝丝缕缕的疼。

    他原以为她就是对他没心思,自己也是与她走得最近的那个,只要她身边只有他就好。

    可如今她能对任意一个小郎君动心,发觉是他,都变成了无措。

    “这还不够。”晏泌语结成冰,“我可不信玩弄权术之人说的话。慕郎君想要回朝,暂时得借我二叔之力,既如此,不妨答应我一个条件,作为回报。”

    慕淮从听雪居出来。

    晏泌和他说完话便将他打发出去,听雪居和晏娇的院子离得近,他不由自主便走到了她院门前。

    已是临夜时分了,她院子里本就没留几个人,如今大多忙着准备晚膳。

    她是刻意不想见他,一回府就匆匆忙忙钻回院子里。

    慕淮走到房门前,微微屏息,压抑自己失落又无力的心潮。

    明珠守在门前,防备地盯着他:“小姐说了,她这会儿累着了要休息,谁都不见,慕郎君还是先离开吧,等小h姐醒了,我会告诉她一声。”

    明月在一旁喊她:“老夫人说给小姐备了晚膳呢,小姐不想起来,我们一起去取吧。”

    明珠犹豫了下,禁不住她催促,才随她走了。

    左右是男女有别,擅闯姑娘家闺阁可不是君子所为。

    何况大公子住得也不远,他总不会进去的,明珠也就随着他站着了。

    两人慢慢走远,慕淮微微抬手,在门扉摩挲了下。

    犹豫良久,还是没推开门。

    他只想多看她一眼。一别经年,那少女应该变了许多吧?

    慕淮正想转身离开,忽而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清灵笑声。

    那笑声原本是压抑着,如今才松弛开来,笑完了晏娇在屋内问:“明珠,他走了吗?”

    慕淮只觉有寒意攀上他的脊背,心口又开始犯疼。

    -

    身后响起开门声,晏娇头也不抬,只问:“明珠?”

    她毫无防备,应当是刚沐浴完,鸦羽般的黑发湿漉披在肩头,趴在床上翻过一页话本子,笑完了才侧过头,看清来人时便登时愣住。

    少年清俊的面容如覆寒霜。

    两人无声对峙,慕淮心中冰冷一片:“晏大小姐是在躲我?”无形的威压之势。

    晏娇愣了半晌,待看清状况,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整个人便缩进了被褥里。

    “我睡着了,你走吧。”她闷闷地道。

    慕淮被她气笑,三两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