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君子端方模样，眸色却沉沉的，如最深的湖水。
这人肯定是闷闷不乐的，只因这姑娘和他挤了同一辆马车。
柳朝想到这眼里就浮起点笑意。
他还真是霸道得很，不让别人沾染分毫，偏偏自己又偏执又沉默少语，不肯放手又不愿直言，就他这样少女如何能知道他的心思？他也就只能自己心折了。
车厢内被晏娇占了大半，此刻她睡在榻上，毫无察觉。
柳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心想，他这救命恩人被那么只狼崽子咬住了，还真是让人担忧。
不过他们一个喜欢好样貌，一个恰好生得顶好看，凑在一处倒也相配。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到长州时天色澄澈明净，道旁杨柳依依，有鸟雀喧语。
晏泌给守城兵卫出示了令牌，当朝世家多有分支，长州地处江南，远离帝京与战事，便让晏家府兵带着兵器进了城。
晏泌问：“径直到林家那儿？”
“爹爹不是说在长州也有府邸么？”晏娇撩开车帘，“我和林家人也不熟……来这边拜个寿也就是了。”
“送完寿礼我们就走。”她可还记得上次林氏族人到盛京帮她夺回生母嫁妆时咄咄逼人的模样，虽然挺喜欢他们的，不过那般性子贸然拜访，确实不好相处。
何况他们还带了柳朝这个外人。
晏泌将扇子一合：“那就依你的。”
柳朝悄悄凑到晏娇耳边：“我来长州好几次了，这儿热闹的地方可多，这几日我带你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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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在长州的府邸还有几个老仆和妇人守着。
管事是上一任管事之子，先前便收到大小姐要来长州的信，提早收拾出众人的院子，府中虽冷清，也还算舒适。
慕淮到长州之后便与一行人分开，先去往云川先生的府院。
府卫们将载了一个马车的贺礼卸下来，晏娇看着他们将马牵进去，余光触及站在一旁的柳朝。
“柳氏在长州没有分支吗？”她问，言下之意，是让他回去。
“嫌弃我了？”柳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自己华贵的扳指上，“我府上在长州的地方太荒凉了，正好到你这住一阵子。”
“慕淮要是天天看到你，一定会气着。”晏娇想了想，他和慕淮这一路都杀气腾腾的。
“我哪敢气他啊。”柳朝嬉皮笑脸道。
他也是才知道那少年还是云川先生弟子，日后便是阴险狡诈的谋士。
可怕。
……那人更可怕了。
晏娇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声，“小阎王倒是马不停歇的，一到长州先回了云川先生那儿。”
晏泌闻言便笑了：“云川先生是他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总归还是师父重要。”
“再说人家如今是长州赫赫有名的慕郎君，招蜂引蝶半年了。”
晏娇神色忽然怏怏：“他那个性子，怎么就招蜂引蝶了。”
正在忙着沏茶的掌事听到这话，眉开眼笑地插了一句：“大小姐是在说慕郎君？那人确实炙手可热，才到长州半年，就成了风云人物，多少少女都想着见他一面。听说两个月前，周家的周公子还为他妹妹提亲来着。”
晏泌没忍住，瞧见晏娇明显难看下去的脸色，扑哧一笑。
“居然是真的……”晏娇没精打采的，忽然想到小阎王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噤了声。
柳朝眉眼半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从盛京带来的东西不多，明珠将那些首饰和话本子都翻出来，又伺候晏娇沐浴梳洗完，见夜色从外头浸润入窗内，自家小姐无端失落地在窗边枯坐着。
“小姐有心事呢？”明珠问道。
“也没什么。”晏娇叹了口气，有些阑珊的意味，这才动了动。
“明珠，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柳朝不是说长州很好玩么？那便让他带她逛逛好了。
柳朝刚用过晚膳，便被少女拉扯着央他要出去玩。
“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柳朝沉吟半晌，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娇，“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晏娇有些没精打采的，“只是想出去走走，不带晏泌也不带慕淮了。”
她到这府邸之后，慕淮还留在云川先生那儿，晏泌不知所踪，少女这是被抛下了。
柳朝目光扫过她一身轻盈装扮，停在她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上，“让我想一想。”
外头已是星月稀疏。
在晚上还热闹的地方……那就只有一处了。
柳朝支着下巴，低沉笑开：“去换身男子的衣裳，我带你长长见识。”
晏娇霍的回头：“男子衣裳？去哪儿？”
柳朝眯起眼睛：“叔叔带你去的，自然是好地方。”
“逍遥快活的好地方呢。”他尾音低了低，笑得古怪又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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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逍遥快活的地方。
晏娇没精打采地半躺在椅背上，浑身都透着两个字——无聊。
厢房里烛火将暗未暗，暧昧缠绵的气氛十足，这厢房后头还有几道屏风，床榻边挂了几条轻薄红纱，勾人得很。
柳朝一看便是阔绰财气的有钱人，那老鸨殷勤地出来迎，“我们这儿的姑娘性子各异，爷是喜欢娇媚的还是温柔的？”
“……”晏娇嘴角微微一抽。
“还是不要姑娘吧。”柳朝抿了口酒，意有所指地看向晏娇，“找几个乖一些的少年来。”
晏娇听了这话，眼中才有了几分神采。不过想了片刻，又颓了回去：“我哥哥知道了该捶你的。”
那老鸨这才转向晏娇，见她一身男子打扮，瞧着是个少年郎，可面容过于俊秀和娇气了。
“小娘子，”她堆笑凑过去，“我们这的小郎君也是一等一的好，都是从各地买来的，干干净净的，小娘子不想快活快活？”
她说话间，脸上敷的脂粉便掉了一层。
“各地买来的？”晏娇愣了愣，“哪些地方买来的？”
“平凉郡，上洛郡，淮安郡……”
“等等 ！”晏娇打断她，“平凉郡今年是不是起战事了？”
柳朝摩挲着手上扳指，视线淡淡地投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