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逸照常去给慕千江清除余毒,钟元道也随行前往。
这期间,凌逸让慕千江喝下钟元道配制的“解毒汤”,并通过他的观察,对“解毒汤”为什么没有起到足够的疗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对药理药性的了解不多,但凌逸的眼睛却能看到“解毒汤”服下之后,在慕千江身体中最本质的药效扩散状态。
所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触及根本,直指症结。
钟元道在医道上的钻研极深,一听凌逸的点拨,立即就能明白自己在药理配伍上出现了哪些问题。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钟元道迅速拿出了全新配方的“解毒汤”。
而这一次,慕千江在服下之后,“解毒汤”果然起到极佳的疗效,残余的毒素很快得到了有效的清除。
这样的结果,足以说明即使没有天剑宗的“七玄清灵散”,新配方的“解毒汤”也已经能够解除这一世间少见的毒性。
即使凌逸不再出手,只需要再服两剂“解毒汤”,慕千江体内的毒素就能完全被清除干净。
而“解毒汤”成功的意义还远不仅于此。
由于凌逸能无比精准地说出药理与毒性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这些东西不亚于一篇高质量的医学实验报告,对于这个世界的医者来说,可谓是宝贵无比。
钟元道本就是医中圣手,医术本就颇为精湛。
借着凌逸的观察思路和“解毒汤”的成功,立即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无论是对许多药材的药理拓展认知,还是对相似病症的处理,都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样的收获连钟元道自己都不曾想到,不由得喜出望外,拉着凌逸的手,一双老眼之中,竟是有热泪盈出。
“凌公子的独门秘术固然独步天下,世间难求,但就像公子所说,这样高深的技艺,显然不是寻常人所能学会。”
“如今在凌公子的指点下,老朽以寻常可见的药物,配出足以解除碧影赤环蛇毒的‘解毒汤’。”
“从此世间无数病患,都能受到凌公子的惠泽,这其中的意义,远比传授秘术更为重要。”
“凌公子不仅技艺精湛,而且虚怀若谷,老朽佩服之至。”
说罢,便要向凌逸行大礼致谢。
在钟元道看来,一门艰深的驱毒秘术,远不及可以惠泽大众的药理药方来得更为有用。
凌逸没有给他讲任何繁复难懂的秘学要领,却句句直指毒性和药理的根源之处,引导钟元道自己想明关窍,找出解决之道。
仅仅只是“稍加点拨”,钟元道就受益匪浅,一举配制出了卓有奇效的“新解毒汤”。
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让钟元道越发钦佩。
不过才二十余岁,却有如此睿智胸怀,如何不让人敬仰?
凌逸连忙拦住他,道:“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钟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慕千江受陆征的影响,心绪有些低落,但听闻钟元道和凌逸的对话后,也面露微笑,道:“得蒙钟先生和凌公子援手,慕某身上的毒总算是去除得差不多了。”
“要说致谢,还得我向二位致谢才是。”
凌逸有些尴尬道:“慕谷主就不必如此了,慕谷主这身上的毒,还是我给投下的,现在替谷主解毒,也是份内之举。”
慕千江微微颌首,若有所思,道:“凌公子,说到这里,我确实有一些疑问。”
“依这些天慕某人所见,凌公子技艺超群,世所罕见,而且谈吐不俗,远非传言之中那般不堪。”
“为何此前……”
说到这里,慕千江打住话头,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凌逸。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凌逸这些天的诸多“反常”表现,已经让慕千江开始对他之前那些纨绔浪荡甚至是阴险下作的种种行为感到非常疑惑。
特别是对慕千江先下毒再治毒,强娶慕羽雪却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这种前后矛盾到匪夷所思的举动,让常人完全难以理解。
凌逸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向对方解释其实他与先前的“少门主”压根儿就是两个人。
只得用含糊的言辞带过去。
“这件事凌逸确实有错在前,但我也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曾真的想要谋害谷主性命,也不曾想要伤害慕小姐。”
凌逸知道越是解释不清的时候,越是言多必失。
所以干脆丢了一个“说不出的苦衷”出来,既让自己的前后转变不那么突兀,又避免在对方的不断追问下需要不断解释。
反正要问什么,我都是有“苦衷”的。
让他意外的是,这番话一出来,慕千江竟是真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慕千江双目灼灼,似是想到了什么更深远的东西。
“三年前,凌正堂率云霄门一众好手,出征清剿凶兽之祸,却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回来。”
“而云霄门召集的其他几个门派,却连一个折损都没有……”
这件事由于透着些许古怪,在当时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其他几个门派言辞一致,俱表示是因为凌正堂过于贪功,不听劝阻,率队冒进凶兽腹地,才最终将自己一门尽数葬送。
由于云霄门无人生还,也就没有人可以站出来反驳他们的说法,当时的那位“少门主”沉迷于声色犬马,也没有想要深究,此事便不了了之。
此时慕千江听闻凌逸的话,再想到凌逸那些出人意料的表现,不知为何,突然将三年前的那次事件联系了起来。
“难道,这件事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凌逸所表露的种种,难道都只是迷惑他人之举,避免被人发觉而遭遇不测?”
“而其实他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要在暗中积累实力,要在武宗大会上揭露事件的真相吗?”
这般一想,这些前情后事串联一起,凌逸背负的“苦衷”竟似已经呼之欲出。
原先那个下作不堪的“少门主”,在慕千江的视线里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为了替父亲翻案而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坚韧少年。
若真如此,虽然凌逸的行事手段激烈了一些,甚至荒唐了一点,但在慕千江的眼中,似乎也不再那么不可原谅。
轻轻咳了一声,慕千江整坐椅中,开口道:“既然你说有苦衷,我也姑且相信你,不再追究你对我下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