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陈棠被一阵悉索的穿衣声给惊醒，她侧过身子。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月华朦胧之间，她好似看到了刘修正穿衣服。
“你要去哪儿？”陈棠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刘修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床边，伸手给陈棠捏了捏被角。
他就坐在陈棠的旁边，声音低沉：“不去哪儿，就是如厕，一会儿就回来了，好好睡觉，你明日不是还要去教大家种药，可得养足了精神。”
陈棠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随即便沉沉睡去。
“咯吱！”
“砰！”
木门一开一合的声音，未能影响陈棠半分，再一次睡去没多久之后，她便做了一个梦。
“咳咳咳……”床上的妇人咳嗽声不止，尽管如此，她还是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积雪厚重，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赤脚踏进雪地之中。
“你想死就死远一些，别死在院子里，晦气。”张氏从侧门走出来，一盆泛着热气的水被倾倒在了妇人的脚边，积雪化作刺骨的凉水，妇人被冻的通红的双脚微微蜷缩。
“娘……”妇人哑着声音开口。
“我可不是你娘。”张氏啐了一口，拿着木盆转身进了侧屋。
“咳咳咳……”妇人的咳嗽声依旧不止，没曾想，这一次咳的太过猛烈，竟是一口鲜血吐在了积雪上。
“咯吱！”破败的院门被人从外推开，刘修穿着简朴的衣服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双颊双耳被冻得通红。
一眼看到里屋前的妇人，他略一皱眉，几步走到妇人的身边。
“相公。”妇人低低唤了一句，她的脚下意识伸去挡住自己吐出来的血。
风尘仆仆赶来的刘修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一下将妇人横抱而起，将人带进屋中。
把妇人放在榻上之后，刘修转身去盛来热水，将毛巾用热水浸湿之后，谢谢拧干毛巾，适才将冒着热气的毛巾递给妇人。
“家里没什么东西，你用热水擦擦身子暖一暖。”说罢，刘修转身回避。
妇人拿着毛巾的手微抖，眸中神色暗淡。
“我们是夫妻呀。”妇人无声说了一句。
许久未曾听到动静，刘修干脆几个踏步走向门口，一边说道：“如果你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等你擦拭好身子，我再进来将水端出去。”
妇人所有挽留的话随着房门的轻响尽数消失殆尽，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眼泪止不住从眼中掉落出来。
她将衣服褪去，任凭无孔不入的寒风吹拂着自己的身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咬着牙用已经冷了的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不好了不好了，陈家的那两个小子掉进山里面的小河被冻死了！”
慌乱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陈棠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窗外阳光明媚，哪见什么积雪。
她的胸口一片压抑，梦中的场景也变得略微模糊，这隐隐记得最后那一句话：“陈家的两个小子掉进山里的小河被冻死了。”
陈棠凝眉思考着这事发生的可能性，一时间竟是忘记起床了。
“刘家的，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非得把你们送进官府去。”熟悉的声音，让陈棠顿时想起了昨日跑来这里撒泼的张李氏，可是张李氏跟张柱不是被扔出去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虽然这么想，可陈棠还是麻溜的起床穿衣穿鞋。
院落外，几个男人将张柱抬放在刘家的院子前，张李氏跪在张柱的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相公啊，你快起来呀，起来收拾收拾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妹妹。”
跟济仁堂门口一度十分相似的场景，让陈棠忍不住皱眉，可比起济仁堂门口的那个妇人，张李氏哭的更加假，动作也没有那么浮夸。
昨日里还无声无息的邻居们，此刻咻然尽数围在了刘家门口，他们对躺着的张柱跟张李氏指指点点。
这其中，好听的话也有，难听的话也有，但张李氏就好像没有听到一半。
“都让让都让让。”张氏赶走了，站在门槛上的几个人，她叉腰站在张柱的头顶前方，面色不善的盯着张李氏，“你葫芦里又是买的什么药，难道昨日还没有闹够吗？我告诉你，想闹你尽管闹，我要是出一分钱我还就不姓张喽。”
脸皮已经撕破，张李氏连表面的和平都已经懒得维持了。
陈棠洗漱好走出来，她还没上前张氏就抓住了她的身形。
“现在起来干嘛，再回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一会儿去教大家种药，这种阿猫阿狗你可别理会。”说着，张氏几步走向陈棠，随即就开始把她往里屋推。
“张氏，你个杀千刀的。”张李氏愤愤盯着张氏，“我们昨日不过来找你借点钱，你夜间就怂恿你丈夫跟你儿子去把我丈夫打了一顿，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报官了，等官府的人来，你就等着入大牢吧。”
看起来，张李氏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乎钱财。
一听这话，刘修昨夜起夜的场面忽而清晰起来，陈棠微微皱眉，她伸手挡住张氏的手。
张氏当即瞪眼，面色不善地说道：“怎么，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就忘本了？我让你回去睡觉，你没听见吗？”
“娘，我已经睡够了。”陈棠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是听话，“我不跟她们说话，我就自己在院子里活动活动身子。”
张氏认真看着陈棠，看了一会儿，发现陈棠好像真没其他打算，这才说道：“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及婆媳情义。”
陈棠忙不迭失点点头，好似深怕张氏反悔了一般。
随后，陈棠果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在院子里活动腿脚，他不时抬抬腿，伸伸手，看起来还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观察了一会儿，张氏便对陈棠放心了，在陈棠身上的注意力也慢慢转移。
陈棠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趁张氏不注意之时就会把目光放在张柱身上。
从张柱的脸到胸再到腿，她几乎都观察了个遍，经验让她松了一口气，张柱似乎并没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