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平看了一下怀里的表,两个小时的最低阻击时间还没有到,大部队赶来至少还要30分钟。
‘这最后的30分钟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对面警卫连阵地上的枪声也变得稀疏了,郑忠平知道王老虎的伤亡肯定也不低。
“砰砰砰……”
南边和山下都有小鬼子在朝阵地射击,弟兄们被迫分成两队阻击不同方向的小鬼子。
“轰!”
坦克已经撞开了装甲车的残骸,正肆无忌惮地向两侧的山头炮击。
“哒哒哒……”
坦克上的机枪也在不断喷吐火舌,两个山头上仅存的弟兄们被打得抬不起头。
大队的小鬼子跟在坦克的后面,正借着坦克的掩护火力向山头冲锋。
弟兄们接连不断地开火,把小鬼子们挡在公路两旁。
坦克是必须要想办法炸掉的,但是炸坦克前要先干掉跟在后面的步兵。
九连和警卫连的弟兄都是战场老手,他们知道手里的家伙对铁疙瘩造不成伤害,纷纷把枪口对准尾随的小鬼子步兵。
“轰轰轰……”
迫击炮在最危急的时刻恰当地打响,公路两边扎堆的小鬼子被炸上了天,躲在掩体后的小鬼子被像撵耗子一样赶了出来。
两侧的弟兄们抓住机会狠狠开火,蒙头狂奔的小鬼子被打倒许多,大部队被迫退了回去。
“轰!轰!”
又是两发炮弹炸在小鬼子坦克的后面,尾随的几个步兵全部葬身在弹片下,两辆坦克孤零零地露了出来。
“快快快!!!”
郑忠平知道打坦克的机会来了,“手榴弹!”
弟兄们把身边仅存的手榴弹聚集在一起。
“轰轰轰……”
身后的迫击炮阵地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郑忠平的心里痛了一下。
“二排长,带人去把那两个铁疙瘩给我炸喽!”
“是!”
九连其他两个排长都牺牲了,现在只有二排长还囫囵着。
二排长叫了三个弟兄,四个人用绑腿飞快地把手榴弹捆扎在一起。
“等一等!”
郑忠平叫停了正准备跨出战壕的几个人,因为西边警卫连的阵地上已经有两个弟兄跑向了公路。
“掩护,掩护!”
阵地上的弟兄们不停开枪,阻拦步兵靠近的同时也吸引小鬼子坦克的注意。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祈祷他们能顺利的接近小鬼子的坦克。
可是战场是残酷的,有一个兄弟刚滑下山坡便被小鬼子的坦克发现,他的身上被机枪打出了一团团的血雾。
另一个弟兄距离坦克已经很近了,但是公路上的小鬼子步兵发现了他。
四个小鬼子端枪就打,他倒在了距离坦克20多米的地方。
嘴里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了,这个弟兄用牙齿拉开了集束手榴弹的引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扔向了坦克。
集束手榴弹落到了坦克边上,坦克飞快的打了一个方向,手榴弹在距离坦克四五米的地方爆炸。
两个阵地上的战士们全程目睹了这个过程,大家心里叫可惜的同时又异常的愤怒。
“二排长,到你们了!”
九连的阵地比警卫连要稍稍陡峭的,战士们能够更快地接近小鬼子的坦克。
二排长吸取了警卫连弟兄的教训,他先让两个没有手榴弹的弟兄跃出战壕,引诱小鬼子的炮塔转向。
他和另外一个弟兄抱着集束手榴弹飞快地滑向公路,因为泥土已经松软,他们就算滚着下去也没受什么伤。
两侧的阵地不断开火,郑忠平更是亲自端起了轻机枪。
坦克的炮弹一发发打在阵地上,又有好几个兄弟阵亡了。
坦克似乎觉得中国.军队的火力奈何不了它,在向山头开炮的同时也在用屁股撞着装甲车残骸,想要把整条公路彻底打通。
小鬼的指挥官好像不打算再与两侧的中国.军队纠缠了,准备用坦克和少量士兵牵制住山头火力,让大部队强行通过公路。
两个充当诱饵的战士冲到了公路上,坦克的车长很快发现了他们。
两辆坦克猛轰油门,屁股冒出大股黑烟,隆隆地驱赶两个打扰他们干活的士兵。
“哒哒哒……”
公路上无遮无掩,充当诱饵的兄弟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二排长和另一个叫老李的老兵顺利接近了小鬼子的坦克。
老李一个虎扑就爬到了坦克下面,坦克里的小鬼子好像也有所察觉,加大油门往前跑。
“呲呲……”
手榴弹的引信已经被拉开,老李从坦克的屁股钻出来,将手榴弹往小鬼子的坦克下面一扔,自己滚着躲开了。
“轰!”
集束手榴弹炸断了坦克的一条履带,这辆坦克趴窝了。
二排长也冲向坦克,坦克里的机枪手紧张万分,他流着大汗转动枪口,看到一个人影扑来便下意识地扣动扳机。
但是一连串的子弹打出去,人影还是扑到了坦克下。
“支.那人,有支.那人在下面!”枪手惊恐万分地喊道。
“快跑!”
“调头!”
……
坦克里的人慌乱地大叫。
二排长的腿已经被重机枪子弹打折了一支,他抱着集束手榴弹趴在坦克下面。
坦克的驾驶员不知道该听谁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转起了圈。
坦克肚子下面的二排长遭了殃,他的断腿难以移动,小鬼子的履带不偏不倚地碾在了他的膝盖上。
“啊!”
在痛晕过去之前,他大叫着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
小鬼子的坦克仍喷着黑烟原地转圈,当驾驶员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坦克下方的集束手榴弹炸开了。
巨大的震动在零点几秒内就将坦克里的几个小鬼子震死,他们的尸体又经受了一波高温和高压的熏烤,最后和坦克一起燃起了熊熊大火。
老李目睹了排长的壮烈,他流着眼泪捡起几把小鬼子尸体上的步枪,因为阵地上的枪弹已经不多了。
他背着几把三八步枪就手脚并用力往阵地爬,身后那辆冒着青烟的坦克却突然有了动静。
杨富贵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坦克上转动的机枪口,他举着手,大张着嘴巴却喊不出一句话来。
“哒哒哒……”
爬到半山腰的老李和步枪一起摔向了公路!
坦克的炮塔还能正常转动,炮口慢慢对准了阵地。
郑忠平急忙招呼弟兄们隐蔽,但却迟迟没有炮弹落到阵地上,只有机枪子弹不停地在空中咻咻飞舞。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郑忠平吐了一嘴泥。
他的身边只有不到20个兄弟了,大家都被机枪压制在战壕里。
虽然小鬼子的坦克不能动,但是机枪仍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还保不齐小鬼子的炮管什么时候就会修好,必须让它彻底没动静。
“手榴弹!手榴弹!”
郑忠平问了一圈,最后只凑出来三颗手榴弹,其余的要么用完了,要么就是被埋在了泥土里。
他把三颗手榴弹简单捆在一起。
“连长,我去!”
“我去!”
……
弟兄们都看着他,争先恐后地请求这个危险的任务。
郑忠平忽然咧开大嘴笑了笑。
眼前这些弟兄基本都是从南京活着走出来的,他们的脸上本有狰狞可怖的伤疤,但是现在全被硝烟和泥土覆盖,看上去倒像是正常人了。
老连长李石先弟兄们一步走了,今天自己也将带着这些弟兄下去见他。
老兄弟又将重新团聚,在阴间也要一起打小鬼子。
郑忠平心中有愧地看着眼前的兄弟们,原来有100多人,现在除了南边的就剩下自己眼前这几个了。
好多老兄弟啊,他们在死前都没喝上一口热水,吃上一嘴热饭,郑忠平觉得自己这个连长对不起弟兄们。
现在仅存的几个弟兄几乎人人都带伤,只有自己才是炸坦克的最佳人选。
‘唉,弟兄们都没了,希望下去见到老连长他不要怪我。’
“弟兄们……”
他的话刚出口,手里的手榴弹便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连长,让我去!,”
杨富贵红着脖子说道。
郑忠平摇了摇头,“只有三颗手榴弹,你不知道小鬼子坦克的弱点,不行的。”
“连长!”
“连长!”
郑忠平仍然拒绝,他想要给九连留个种。
杨富贵和小鬼子有血海深仇,经过这一战他也该成长起来了。
旅长必定还要重建九连,新的九连需要一个老兵做连长。
杨富贵的眼泪都已经流出来,拉着郑忠平的手死活不放。
这个连长救过自己的命,也是自己当兵后的领路人,他害怕心里的神会崩塌。
“啪!”
郑忠平给了杨富贵一巴掌,“还记得你媳妇和娃的仇吗?一定要给老子好好活下去,多杀小鬼子给她们报仇!”
郑忠平朝战壕里的弟兄们郑重地点了点头,丢下发愣的杨富贵,抱着手榴弹从北边绕下公路。
小鬼子的攻势暂停了几分钟,好像在憋什么大招。
公路上只剩下一辆残破的坦克在哒哒哒地开火,两侧的弟兄们躲在掩体后面静静的看着。
一个人影蹦跳着从北面接近坦克,他从机枪手的射击死角爬到了坦克的背上。
郑忠平的手里只有三颗手榴弹,根本没有办法炸开坦克的装甲。
“铛铛铛!”
他拿手榴弹敲了敲炮塔顶部,又爬上去使劲的拽了几下,但是坦克的炮塔根本没办法打开,被小鬼子从里面锁死了。
郑忠平眼神焦急地四处寻找,最后锁定在了坦克突出的炮管上。
他踮着脚想把手榴弹塞进去,耳朵却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他的脚跟悄无声息地站稳,手摸上了腰间的刺刀,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转身,然后毫不犹豫地扎了出去。
“砰!”
与此同时枪声也响了起来。
刺刀扎进了坦克车长的心脏,两人脸贴脸凶狠地对视着。
“嗒!”
小鬼子的手枪掉了,身体软趴趴地搭在炮塔上。
“呼!”
郑忠平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被小鬼子的手枪打出了一个大洞,棉衣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一起传到了他的鼻孔里。
他感觉全身的力量正在流失,呼吸开始像扯风箱一样,他知道肺被打穿了。
“呼呼……”
郑忠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是仍然感觉气不够用。他提起鬼子车长的后领子将尸体丢进坦克里,三个手榴弹一起拉开弦扔进去,最后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炮塔的舱门盖死。
做完这一切他也无力地趴在了坦克上。
“轰!”
手榴弹在密封的坦克里爆炸,里面的小鬼子成了一具具尸体。
爆炸的震动让郑忠平的身体从坦克上滑下去,重重的摔在公路上。
。
“愣着干什么,准备战斗啊!”
高权的炮兵阵地已经被小鬼子的重炮炸上了天,手底下的弟兄或死或伤,他一个人也跑到前线来了。
“连长死了?”
杨富贵呓语般说道。
高权的脑海里飞快地浮现一只残缺的耳朵,
“他死了我们也得守着阵地啊,小鬼马上又要进攻了!”
杨富贵仍然盯着公路上的坦克,他不相信那个无所不能的连长就这样平静的死了。
高权在阵地上翻找着,他把轻机枪架到战壕上,甩着手里的弹夹问道:
“子弹在哪?”
“没了,打完了,手榴弹也没有了!”
高权收罗了几把步枪,拉开枪栓发现里面都没了子弹。
“咔!”
他将刺刀安到了步枪上,
“哭个屁啊,没准你一会就能去见他了!现在啥都没有了,小鬼子要是上来,咱就用刺刀和他们干。中国的男人要轰轰烈烈,不做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