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大地暖,燕草如碧丝。
桑野郁郁青青,一碧千里。
山间木锦树舒展黄绿嫩叶的枝条,野菜芽簇嫩绿肥壮。
花草树木似在一夜之间苏醒,到处充满着生机盎然的气息。
上山途中,简宁耳聪目明带着家人避开几波村民。
吃一个冬萝卜白菜,村民们嘴巴寡淡,迫不及待想换换口味,家里闲置着的小娃婆子们纷纷到山间地头寻摸鲜嫩的野菜。
物质匮乏的年代,千万莫低估人们对食物的执着,大山外围许多将将冒出头的野菜就被掐了尖。
大伙到底留存了几分理智,知道靠山吃山,不能杀鸡取卵,没连根拔起,掐的都是稍微长的比较荣盛的菜尖儿。
外围的野菜简宁不打算采,她能进深山实在没必要跟一群老弱妇孺抢食。
美景使人乐以忘忧,疾步行走在绿意如织的山径小路上,身上似乎都洇润了一层勃勃生机。
老太太喋喋不休的怨念词,听在简宁耳朵里,仿佛在哼一首缠绵悱恻的春歌。
行进中,路遇野菜,简宁都一一做了标记,方便下山的时候采摘。
老二和玉丫头是个闷葫芦,简宁又不睬她,老太太念一阵,自觉没趣儿,闭了嘴。
口干舌燥也没人心疼她。
算了,还是自我调解吧。
“宁丫头,你快看那边水洼冒了一丛野荠,你记记地儿,一会下来都给薅回去。我想吃饺子了,晚上你包顿饺子给奶吃吧。”碎碎念不管用,老太太讨要起福利来。
“成,晚上咱包荠菜油渣饺,管够!”这点小福利简宁应的爽快,看着嫩嫩的野荠菜,她也馋了。
一顿饺子就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舔舔唇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山林兴致勃勃道“丫头,你瞅瞅,那儿是不是长了一片毛栗子树?”
老太太第二回入深山,发觉深山里好东西可真多,就像孙女说的,深山没人敢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们家的。
自家的东西自然越看越欢喜啊。
简宁循望过去“是的呢。”
“这么老大一片,得结多少毛栗子,等月份咱来摘栗子吧。”老太太一脸向往展望未来,仿佛看见一框框颗粒饱满的栗子抬进了她家的院儿。
“好呀。”简宁笑眯眯道“都收家去,咱们今年冬天就可以做糖炒栗子吃,您老就坐等着一边烤火一边剥糖栗子吃吧,再把栗子炖鸡,栗子红烧排骨安排上”
听孙女一顿安排,老太太口津泛滥,被抓壮丁的郁闷一扫而空,津津有味跟孙女指东指西,扒拉山货。
聊起吃的,简宁也是饶有兴致,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就把大山里的各种山货全承包到自家头上。
聊得兴起,简振军都忍不住加入,插了几句嘴,简明玉跟在后头默默听着家人们的细细絮语,脸上嫣嫣浅浅的笑意就没断过。
这样真的很好!
四妹身上有一种向上的感染力。
心情快活,时间溜得飞快,一家子抵达峡口。
钻出逼仄幽暗的峡口,平整的土地一览无余,老太太看着大片土地依然有种不真实感,这么大一块地真的属于自家吗?!
前两天简振军上来撒了底肥,排了竹筒引水到麦田的水坑里,潺潺清流灌满水坑,漫出来的水沿着四周的排水沟循环往复。
种植完麦种,浇完水就要挖开一道渠口,把水往外排,免得雨季积水过多造成水涝。
春季野草长势惊人,锄过草的地才几天时间又萌生燎原之势。
一家人清除一遍地里星星点点的杂草,四人分工。
简振军负责垄地,简明玉刨坑,老太太撒种子,简宁负责掩土浇水。
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充分利用时间,没有一分钟是浪费的。
一家子都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三亩地一天就利利索索干完了。
收了工,老太太坐在田坎上,吹着徐徐的风,望着整理清爽的麦地,成就感、欣喜感爆裂。
土质优良,几亩地的小麦,收成必然喜人,今年的白面细粮是不愁了。
原来当地主婆是这种感觉啊!老太太感慨万分。
简宁洗了手,帮她捏了捏肩膀“奶,累哇?”
“还行。”体内充满斗志,疲惫感减半,播种的活本就轻省不累人。再说她又不是真的地主老太太,这些年春耕秋收一样下地儿,家里条件尚可,没冷着没饿着,长年劳作锻炼,身体扎实着呢。
简宁“明天种甘蔗,你搁家休息一天,后天种花生油菜子你上来播个种就成。”
“不用休息,我上来搭把手,除除草,帮你们顺顺甘蔗种。”老太太活动了一下肩膀“得紧着这几天时间拾掇出来,过几天村里统一劳动,你们一家老不出现又要招人口舌,挨大队长批评。家里的自留地有你几个叔叔,一天工夫就能干完,我搁家清闲着也没事干。”
她不是没想过把几个儿子全招山上来干活,就怕人多嘴杂透了风。
倒不是担心儿子们嘴不严,这不家里还有几个媳妇嘛,万一儿子们睡觉发梦话呢。
稳妥一点的好。
“行吧。”一年之计在于春,简宁也想早点把山上的活整完,种田空间里面还有好几亩地嗷嗷待种呢,她一个人干怎么也要花个三五几天。
乡村土路,一辆吉普车颠簸而行,驶过之地,扬起一屁股灰尘。
听见汽车的轰轰声,田地里劳作的人纷纷抻直腰站起来,拉长脖子盯着行驶在泥土公路上的吉普车目不转睛。
时下拖拉机都是稀罕物,何况是威风凛凛的军用吉普车。
“那是部队上的军车吗?”
“看着像。”
“咱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不知道啊!”
吉普车驾驶座上是一个身穿便服但很严肃的男人,副驾驶座是一个留寸头的青壮男人,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后座垒着高高的粮食袋,社员们小声议论着。
车停在一块自留地旁边,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张严俊端正的脸“姑娘,我打听一下,这儿是水磨村吗?”
“对,是水磨村。”周冬玲捏了捏衣角站起来,闭紧嘴巴,闷声闷气道“同志你找谁?”
上次被简宁打掉一颗门牙,现在讲话都不敢大张嘴。
周冬玲不着痕迹观察坐在车里人,心里大概有数了,多半是江大哥的战友来了。
上一世没这一茬啊……
“多谢啊。”魏向阳道了谢,又问道“姑娘,请问你知道简振军同志的家在哪边吗?”
“你们去简叔叔家啊。”周冬玲眉眼带笑,详细介绍道“他家在对面山坡脚下,那边都是田埂小路,不通汽车,你们的车只能开到村委部,然后走路过去。他家有点绕,你们不一定找得到。”
周冬玲蠢蠢欲动,想主动带路,又怕给人留下轻浮印象。
“没事,打扰多谢你了。”魏向阳本就打算先去一趟村委,不过这姑娘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就跟嘴里含了一颗枣似的。
周冬玲说起来都是心酸血泪。
当下镶牙即贵且得去城里,她是即没钱也去不了城里。
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不客气。”见魏向阳并无要她带路的意思,周冬玲难掩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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