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门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坚持要跟随华少一起前往。
无奈,华少也随便他了。
苏德委派了龙碧奇、孟和一起前去,还随后跟随十几名身手较好的汉子,他们换好了衣装,马上挂了一些物品,看上去很像一些行脚商的样子。
备好马,孟和对华少和周西门说了一声“得罪了”,依旧给华少和周西门蒙上了眼睛,扶他们上了马,叮嘱抓紧马鞍,“驾~~~”一抽马屁股,马儿箭一样飞奔出去。
华少也不想太多,他使劲地抓紧马鞍维持平衡,孟和怕他再次冻病,给他备了十分厚实的皮毛帽子,帽檐非常大,在脸前兜着,袖笼也非常厚实的毛皮,华少倒是一点也不冷。
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华少都快要麻木了。马儿慢下来。
孟和扶华少下了马,对他说“华公子请上车。”
扶着他慢慢上了马车,周西门也被扶上马车,坐在华少旁边,孟和也坐在他们身边。和华少聊起天来。
孟和问华少“华公子,关于近格里姆沙地鬼地以及鬼地逐年增大的那道题,你怎知下面有大蛙?”
华少“偶见一本西戎语古残本,有记录,称为‘仙人圈’千古谜地,一个个的中间不毛而周围一圈草围成的诡异的圆形,直径约三尺至六尺余不等,像蜂巢一样,一个挨一个。”
“沙地因为缺水,大蛙无法生存,于是在沙地下,以一年生植物的根为食,致使草无法生长。地表没有植物,雨天时土壤可吸收更多水,且不会蒸发,聚集在地底下,形成类绿洲环境,利于大蛙生存。土壤吸收到的水分会均匀散布,让多年生的草沿著圆圈外围长出来。大蛙不断吃掉圆内的草根,禁新植物破坏精心打造的生态圈,也使得这样生态圈能在干旱下维持数十年……”华少一口气讲完,这些他不陌生,信手拈来。
孟和叹息“公子年幼,却如此博学,和,汗颜!”
华少忽然问“孟将军,格里姆沙地百里遥真的有这么一个‘鬼地’吗?”
孟和说“我们在此地生活十数年了,倒是没有发现。不过我去过西秦,在西秦的西部沙地边缘有此现象,有百里之遥。题目不见得都是真实的,上次一些题目其实是所有评委一起出的,毕竟那个是肖家的才艺比赛。”
“嗯!那古籍里记载的也许真的是西戎人那片鬼地!这样的奇观不是到处都有的。”华少释然。
孟和又问“关于破冰捕鱼,华公子可否讲得仔细一些,当时看了图示,不是很明白。”
华少笑问“你要捕鱼吗?”
孟和尴尬地咳嗽一下“活命的本领不会嫌多!多一项本事多一条活路!有活命的本事,谁也不会去为非作歹!”
华少点头,来玩笑说“我现在蒙着眼睛,也没有办法给你画清楚,这样吧,我来讲,大概比划一下,你试试能否听懂。——我已在塔里梅林镇制作出了机械,捕出了鱼,够梅林镇、周边百姓以及流落在梅林镇的流民,食用至少三个月。”
“什么?”不单是孟和,连周西门都吃惊地问“捕那么多鱼啊?”
华少很纳闷他们的一惊一乍“是啊,三天捕鱼十五万斤啊!”
十五万斤?!
简直不敢想象!
孟和急忙说“公子……你真的是大才!不,大儒,鸿儒!”
华少脸热了“夸得太热烈了,我可承受不起!哈哈!”
周西门沉声问“那捕鱼的机械是公子制造?鱼全部是华公子捕捉的么?”
华少说“机械不是我制造,我只是绘制了图纸……鱼么,是流民和百姓们一起帮助捕捉的,邑大夫也帮助不少,衙门的官差全部出来帮忙了。这个是群计群策,共渡难关。”
然后华少给孟和讲了滑轮打夯机的原理和零件大概形状,以及组合后的样子。
最后他无奈地说“其实这样讲过于抽象,还是绘制图纸来的直观,将来偷空我给你绘制图纸吧。”
孟和也不知道什么叫抽象,但是意思大概明白。
为保证兄弟们安全,不能暴露藏身之所的一路机关,不是防华少,关键防他身边的郎中令啊!
孟和再次咳咳咳假咳“谢谢公子!……对不住了!”
华少笑笑,他明白,换作他,也会这么做。
两个人正在聊着,忽然马车停止前行,弯刀抽出的刀鞘的声音,孟和掀开车帘,问“做甚么?”
龙碧奇话没有说,只指指前面。
只见前面数百人,个个挺枪立马,威风凛凛!
正前方一人,紫色骑服,束袖,干净利落,黑色披风,在风中掀起一阵一阵的弧度。墨发入冠,眉峰高挑,桃花眼,手持长剑,带着一些阴狠,带着一些急切。
孟和立即抽出长剑,护送的队伍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前面,可是沙皇好汉?”那人在马上喊,“华少可在?”
龙碧奇众人大惊,这是华少安排的后手?
不怪他们那么想,这个华少,如此聪慧,也许,他前面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引蛇出洞呢!
孟和看他们用疑惑夹杂仇恨的眼光看着华少,皱皱眉,从车上跳下来,冲着那人道“敢问阁下何人?”
那人也不隐瞒“吾乃关府关怒,华公子于我北疆百姓有恩,而周西门大人救护太子有功,在下特地来接公子和周大人。”
关怒此人,孟和早有耳闻,太尉关致远的嫡子,京城有名的小霸王,亦正亦邪,由着性子做事,武帝叫去训斥了无数次,屡教不改。与四皇子赵棣走的很近。
华少耳力一向很好,早就听见动静,自问和他关怒毫无交集,今天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接自己?
他宁可相信孟和和龙碧奇他们。
“孟将军,我不认识他!”依然蒙着黑布,华少开口道。
周西门忽然开口“孟将军如果信我,请让我与对方交涉。”
孟和心下明白,对方人数众多,对方身份奇怪,即便非为敌却也不可能为友,他们已经离开腹地很远,如今敌我力量悬殊,如若动手,他们胜算不大。
本来解救罗什便不需要周西门!
想到此,便扶了周西门从车子里出来,拿了尖刀抵着他的后腰,口里却很客气“希望周大人英雄做事光明磊落,放我们兄弟一条生路。”
周西门点头,耳力辨别方向,脸转向关怒。
关怒一看那周西门眼蒙黑布,便问“周大人可还好?”
周西门朗声回到“关大人辛苦!本官和华公子安好,无须担忧,如今只是尚有诸事未了,关大人暂且回去,本官和华公子不日将回。”
关怒听了,便说“华公子如今在哪里?”
孟和看看周西门,按了一下他的腰。
周西门似无所觉,大声说“关大人放心,华公子安好,沙皇好汉们尚且有事需要小公子帮忙,忙完自然安全送回。”
关怒眯眼,半晌不语,远远地看着土匪们剑拔弩张,又看看周西门毫无异样。
审视了一阵子马车,便又恢复了那种邪邪的玩世不恭“既然你和华公子安好,那小爷便不担心了,你们完事了,速来找小爷罢,小爷请你们喝酒。小爷如今身无分文,暂且住在刺史府,你们来刺史府寻我吧。”
又对孟和等人冷冷地说道“三日内,若见不到华公子和周大人,小爷,亲自带兵,不死不休!”
打马带着众人便走。
龙碧奇气得七窍冒烟,竟然如此挑衅!
孟和没有说话,眯眼看待他们走远,马车才又开始跑起来。
七转八转了跑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孟和“吁”了马,扶华少下来,摘开蒙眼布,已经是黑夜,不闻鸡犬相鸣。
周西门和龙碧奇、那一群随护的汉子也在身旁。
这是一个院子,比较大,只有一个老头子在开门,手里端着一盏油脂灯,老头似乎是个聋哑人。
进了门,只见一个红色骑装的西戎人迎上来,一头金黄的头发,碧蓝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高大、帅气、绅士,看上去气度十分不凡。一见面就右手抚胸行礼,彬彬有礼地说“wele,y friends!”
华少立即也点头示意“thank you!”
没有想到那个西戎人一下子开心地要跳起来,一把握住华少“oh y god! that's great!”
嘴里语无伦次地说,他已经在整个天元大陆找了整整五年了!
今天终于遇见你!
华少和他交流了一下,居然发现这个人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狄奥多西一世的侍卫之一,名字叫做纳尔西斯,因为一件国家大事,他不得不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来天元大陆,来来回回跑了五年了。
看着孟和那些人根本听不懂他们讲话而着急,尤其是阿古达急的抓耳挠腮,几次欲打断他们的谈话。
华少就问纳尔西斯“你们带走的孩子现在哪里,他还好吗?”
纳尔西斯说“对不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带走他是神的旨意!不过现在你来了,他就可以回去了。他现在很好,我马上就去接他过来。”
他站起身,似乎有点担心地又对华少说“亲爱的朋友,你一定不要走掉,一定要帮助我们,伟大的上帝保佑你,赐福于你!”
华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纳尔西斯“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神要见你!”
华少吓了一跳,“噌”站起来,严肃地问“你们的神不是耶和华上帝吗?你要我见他去?”
叫我死?这个可不行!
大家看华少忽地站起,也听不懂他们讲话,以为罗什发生什么意外了,一边急赤白脸、急吼吼地问“罗什怎么了”,一边“唰”拔出刀剑就横在纳尔西斯的脖子上。
纳尔西斯赶紧摆双手示意“误会了,误会了!”
华少也摆手大家不要激动“罗什没事!大家不要激动!”
“你误会了,是我们伟大的国王狄奥多西陛下!他要见你,不是要你去见上帝!”纳尔西斯耸肩,眉毛一挑,很温和地笑了,他发觉了华少的担心,顽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华少忍不住笑了,西戎人总是如此地不拘小节!尽管对方是狄奥多西一世的侍卫。哪里像大燕的侍卫和将军,恨不得脸上下霜雪,动辄就是冷气啊,威压啊,一点都没有亲和力!
纳尔西斯走出去找他的小伙伴,华少这个时间就对孟和等人讲述了前因后果。
包括周西门在内都万分惊讶,他们只知道有西戎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神圣罗马帝国!听上去似乎很强大!
华少耐心给他们讲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地理位置,大家一下子感觉那地方似乎并不遥远啊!但是华少说要乘船数月才能到,大家又觉得太遥远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罗什找到了,而且对方什么条件都不提了,马上就放回来了。
大家一下子轻松地手脚都放开了,发自内心的放松叫他们的坐姿更加地无状!华少只管笑,他能理解这些人一个多月的紧绷,也深深地感动,为他们的义气!
这群生活简单,爱憎分明,刚爽豪迈,见义勇为,扶危济困,嫉恶如仇的汉子,虽然是一群土匪,相比官员的腹黑和无耻,华少更愿意信任他们,亲近他们。
华少看他们的快乐,对孟和说“孟将军,等会罗公子就被送来,你们先带他回去,我会跟着纳尔西斯先生去完成对他的承诺,我们就此别过!”
孟和直直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嘴不语。
张思成似乎没有料到这个情况,他咋咋呼呼地说“你,你不跟我们回去了?”
华少点头。
他挠头“可是,二哥并没有说这种情况!你对我们有大恩,我们还没有报答你哪!”
华少调皮地说“你们不是答应给周大人带回去一百匹匈奴马么?”
他难为情地说“那个肯定少不了——可是,你是我们的恩人哪!”
这个汉子为难的不行,不知道怎么表达!
华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点头说“我们以后有缘还会相见不是吗?”
孟和一直不语,华少知道他是这群人的核心,他应该明白利害关系,不仅仅是华少和他们来往过密,会引起朝廷对华少的不利。眼前有个朝廷眼线,侍卫周西门,他们的安全肯定是个问题,不及时回去只怕被官府直接围剿了!
纳尔西斯果然很快就把罗什送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五个西戎人,个个金发碧眼,个子高大,长剑马靴,威武不凡。
孟和和龙碧奇早就站起来,看见罗什从马上下来,就立即扑过去抱在怀里,龙碧奇眼圈儿马上就红了“公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拉着他过来给华少磕头谢恩。
罗什长的白白胖胖的,在这个天灾频发,物资匮乏的年代,他绝对算是个胖墩了。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显示出良善和害羞的表情,看着就是个极为单纯的孩子。
龙碧奇一直问他“他们打你没?饿着你没有?想家了没?……”
罗什说“他们对我很好的,食物很好吃,每天都吃的好撑。想叔叔们了!”
他听话地走过来给华少叩头,华少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二十四锁的孔明锁递给罗什“来的仓促,没有什么好礼物给你,这个小玩意是我平时解闷的,你拿去玩吧!”
罗什看着一团的木条东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华少拿过来,对他说“你看好了,我先拆给你看一遍,你回去慢慢琢磨自己装回去,以后再拆装玩耍,明白吗?”
其实这个东西就和现在的魔方一样,会玩了十分简单,不会玩就要伤脑筋了。街上自然是没有卖的,华少也没有打算拿它赚钱什么的,这是他有一次看见一个老木匠在做窗子,发现他手格外的巧,就央他帮助做了这么两副,没事的时候和暗香比赛着拆装解闷。
罗什这样的孩子,正是玩的年龄,对什么都好奇,但是平时不要说他周围都是些糙汉子,根本不会关心这些需求,就单他们日日生活在荒漠里,这些玩意只怕也是难以见到,所以华少虽然随身只带着一副,想着还是送给罗什了!
他喊了罗什,要玩给他看,那五个西戎人和孟和、张思成、周西门等人全部都围一圈看华少拆给罗什看。
他动作很慢,每拆一根就给他提示一次,包括拉动锁扣,每一次都提示一次,极为有耐心地给罗什拆了一遍讲了一遍。
大家一遍看一遍记,之后,张思成对罗什说“大侄子,叫四叔玩一下好不好?”
罗什很乖巧,就把一堆锁扣都递给张思成,大家看着张思成摩拳擦掌地拉动那些小木条,半天也没有装回去,听着张思成急的嘟囔,倒是没有笑,因为也都没有把握一下子就都装回去。
最后还是孟和比较心灵手巧,倒是琢磨一番装回去了。
拆的时候五个西戎人想试试,华少给罗什解说了他们的意思,罗什也很大方,把东西给他们,结果拆的时候他们也是很费劲,不得不说,西戎人的智商,额,还是大燕人比较好一些!
华少看看孟和,孟和站起身,对张思成几个人说“二哥还焦急等待,担忧罗什,天色将晚,早点回去。”
又对华少抱拳“大恩难忘,后会有期!答应的百匹匈奴马,十日后奉上,敢问周大人,马匹送于何处?”
周西门沉默一会,说“西门暂且不能回去,随护华公子,马儿暂时不急,容我想好再行通知。”
孟和与周西门约定在漠洲城外三丫庙,五月初五,孟和派人在此等候,周西门确定地址,孟和派人立即将马匹送到指定地点。
临走前,孟和恳切地对周西门道“周大人顶天立地,必定言出必行!过河拆桥背信弃义非大丈夫所为,届时还望周大人只取马匹,勿伤我兄弟!和亦在此立誓,我等必不会对大燕百姓不利!”
周西门满口应承“西门必不负将军所托。”
临走前,华少看着罗什对孟和说“知苏德将军和你们各位将军对这个孩子很好,但是要知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罗什父亲不在,你们这些叔叔们不要一味地溺爱他,须知梅花香自苦寒来!”
孟和点头感谢“和一定转告二哥,谨记公子良言!”
孟和带了罗什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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