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12 这可是你自找的
    三五年其实也是保守估计了,除却库存的粮食,各家各户自己也存了粮的,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家中的余粮怎么也够全家上下吃上一两年的。还有一些米铺,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也散去了。

    要是真的和傅景知说的那样,平阳郡根本不缺粮食,那么无论是太守大人还是别的谁,都没有理由想要杀死他们。

    只要粮食足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吗?

    原本会是一场斗争,三言两语就被化作了一场笑谈。只不过在这一场险些成为了斗争的笑谈里,确实有不少人受了伤。

    众人被安置在了原地,除了要给那些受伤的人治伤之外,接下来还要分发米粮。

    栎阳如故坐在阁楼中,遥遥望着台下的傅景知。她不是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次觉得此人有趣。

    皮相和性情,竟是相去甚远。

    此刻,那人正在和一个士兵商议,也不知道他对他说了些什么,那士兵点了点头便向太守大人的方向跑去了。

    她忽而开口道“你说他把人留下来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分发米粮么?”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相信早在傅景知出现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了几个故意带节奏的嫌疑人,只是对方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凡是可能引起傅景知怀疑的,竟然通通在这一场混乱中自裁了。

    倒在地上的统共没有几个人,栎阳如故估摸着没准儿全是胡虏那边的人也说不定。

    傅景知是个会办事的,另有太守大人的兵力,栎阳如故对台下那些人并不担忧。至少眼下看来,他们还没法威胁到平阳。

    甚至因为今日这一出,被傅景知抓到什么马脚也是极有可能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群士兵抬着米粮纷纷朝着这里走来,原本围绕在四周的士兵都已经散去,在阁楼下整了队,站成了一个方阵跟在太守大人身后。

    众人看着那么多的士兵聚集在一起,精神盎然的模样,纷纷庆幸自己及时醒悟。

    米粮有条不紊地被派发,栎阳如故瞥了几眼,就对他们的行动失去了兴趣。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扫荡,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个角落里。

    竟然是一群乞儿。

    阁楼之上,站得高看得远,那个角落与派发米粮的地方隔了一条街,仅仅是这样一小段距离,比之热热闹闹的派米处来看,这边的情况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那应该是一个死胡同,死胡同里,统共有六个人。五个站着的,一个半趴着的。

    半趴着的那个,手里头紧紧护着一袋子东西,从栎阳如故的角度,只能够看见那个袋子的一角,是白色的粗布制成。

    刚好与官府派米所用的布袋相同。

    另外几个站着的,则个个衣衫褴褛,有的手中拄着一根竹棍,有的拿着破碗,虽然面色是黑黄的,看那精神头却着实不错。

    栎阳如故挑了挑眉。她其实一眼就猜出了那里的状况。总有一些人想要不劳而获,而最容易的便是去偷去抢了。

    弱肉强食,这也是世上的一种规律,他并未打算插手。

    未打算插手,目光却没能从那几人身上移开。

    栎阳如故猜得没错,角落中,瘦弱的少年紧紧护住了自己分得的唯一一袋米粮。那个袋子被他死死抱在了怀中,仅露出了一个小角。

    这样的一个小角,是很难受力的。

    几个乞丐尝试着抓住了那个角,奋力去扯,却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出来,不由得啐了一口痰,恶狠狠道“你这小子是不要命了?赶紧给爷放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放了手,对大家都好。”

    少年面露不甘,却并没有开口,大约是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人。他将那布袋子抱得更紧,几乎要嵌入了自己身体里。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乞丐见少年那般不上道,便失去了耐心,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另外四个乞丐道“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四人摩拳擦掌,原就不是什么好人,此刻听到自家老大的话,正是迎合了他们的心意,操起竹竿就冲了上去。

    “你小子这样固执,就别怪哥哥们心狠了!”话是那样说,面上却透着笑,想来他心中是万分乐意的。

    拳脚和棍棒纷纷落在了少年单薄的脊背上,他却将布袋子抱得愈发紧了,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将头深深埋在两股之间,原是想着捱过这一阵便好,谁知那几人下手都没有轻重,他原本就身子瘦弱,竟是没受住对方落下来的那一棒,彻底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停顿了生生两息,才缓缓回过了头,斜睨着方才挥棒之人,眼神如刃。倘若眼神可以杀人,想来那少年便不必受这些苦楚了,对面的那些人,早该死得透彻。

    只可惜没有那个如果。

    那乞丐见到少年这般神色,顿时怒从心起,又是一棍狠狠朝着少年的脊背敲去。

    知道这一记九成可能躲不过去,少年也没有打算躲避,只抬起了一只手,试图做一个缓冲。

    棍棒落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少年的手臂上,震得他虎口一麻,手臂无力地向下垂落。

    那动手的人似乎也没有料到少年竟会挑起自己的怒火,会让他出手这般毫无顾忌,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悔意——方才他那一记并未掺杂丝毫水分,要不是那少年借手臂躲了一躲,真砸在了他的脊背上,这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见他躲过了这一下,眸中是更加不甘的愤恨,那动手之人刚刚回归的理智又消散去,出手竟然更加狠厉了。

    “这般,实在是过分了。”阁楼之上,栎阳如故并未察觉到自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到那人再欲出手的时候,情不自禁喃喃低语。

    “公子在说什么?”栀青道。

    他们这一次出来,人数实在十分可观。除却南宫舒青他们,书院里但凡是有些功夫的人通通跟了过来,就连女子也不例外。

    栎阳如故也是在半途中才遇上了栀青等人。

    却没想到了这里之后,是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情况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危急,自然也用不着他们出手。

    “没什么。”碍于那么多人在场,栎阳如故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随口道“我只是在这儿坐得有些累了。师父那人也着实古板了些,说让我们暂且留在这里不要动,便一直拘着我们。

    从早上到现在,这都过去了几个时辰了,我一直坐在这儿,这般窄小的位置,连伸个懒腰都伸不完全,早就腰酸背痛了。

    如今看太守大人那边的情况,事情应该是解决了。我也不往他们那儿凑,只出去伸展伸展身体,料想师父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随口诌了一个理由,栎阳如故站起了身,不过众人各异的神色,朝着楼下走去。

    “诶,公子你等等我!”栀青连忙追了上去。

    片刻之后,两人出现的地方刚好是先前栎阳如故一直盯着的那一个角落。

    少年已是遍体鳞伤,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几个乞丐面色一变。光从这两位身上的衣料来看,就知道这两人不是简单的角色。

    那么,是得罪,还是不得罪?

    五人正在思考究竟应该怎么办,栎阳如故却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上去就是一脚。那“老大”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我操!狗日的!”

    栎阳如故这一下无疑是落了他的面子,作为乞丐中的头儿,“老大”自然要做些什么挽回他的面子。

    即便身子动不了了,狠话还是要放的“刚刚只是我没有注意到你偷袭,你小子可别得意,落到了爷爷手里,爷爷弄不死你。”

    他看了看栎阳如故,又看了看栎阳如故身边的栀青,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又对着另外四人拼命使眼色。

    其他人又不是傻的,刚才栎阳如故那一下落到眼里,对她的实力就有了初步的预估。

    自家老大,只捱了一下就搞成这副模样,他们又那里真的敢上去和栎阳如故拼命?便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互相推搡着想让对方先上。

    栎阳如故斜睨着他们,道,“一起上吧。”

    她话一出口,自己率先冲了上去,已然看透了这几个人。要是自己不逼得他们出手,恐怕这些人能磨叽到晚上。

    栎阳如故的身手虽然算不得上乘,但对付这样几个小杂碎,是压倒性的优势。三五招就将人都打倒在了地上。

    “老大”见此情况,咬了咬牙,趁着栎阳如故不注意就想偷袭她的后背,却被栎阳如故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翻身,“老大”的手就是扭曲着的了。

    他大叫“快放手!嗷你快给爷爷放手!”

    “爷爷?”栎阳如故笑着问了一句,又加了一分力。

    “老大”叫得更惨了。

    过了几息,栎阳如故才忽然甩开了他,嫌弃地擦了擦抓过他手腕的她的手,道“滚吧。”

    那几个人虽然心里有不服气,但知道这不是他们逞强的地方,见连自家老大都打算撤了,纷纷强撑着站起身来,跟上老大的步伐。

    方才被欺凌的少年,自始至终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那一双眸子时不时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瞥过来。对上栎阳如故的眼神的时候,便又快速移开。

    “栀青,走了。”栎阳如故叫了还在打量那少年的栀青一声,打算离开。

    少年却忽然站起了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眼巴巴地看着打算离去的栎阳如故。

    他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眼神却是明亮的。栎阳如故终究还是不忍心,回过了头。

    “有的人对你动手,纯粹是想看你痛苦求饶的模样。你越是求,他们就越是高兴。”栎阳如故笑了笑,给了那少年一块帕子擦手,又道“你等等我。”

    栎阳如故阖了眸,一动不动地站了两秒,才又睁了眼。她拐过一个胡同,走到一个卖包子的铺子前买了几个包子,回去递给那少年。

    少年怔了片刻,接过包子狼吞虎咽。

    “但也有人,你越是平静、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他们就非要你露出别样神色来,才能得到极大的自我满足。”

    少年咬包子的动作顿了顿,睁大了眼睛看她。

    “摸透他们内心的想法,你就能少挨些打,但要是想不挨打,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打不过就寻别的法子,总有办法教训他们。失败了无非就是再让他们打一顿,成功了,这些人就再也不敢招惹你。”

    就好比刚刚那几个人,他们最初的目的确实是要抢少年手里的米袋子。可他们目的始终都是这一点吗?并不是的。

    为了抢东西的话,根本不会对这样一个瘦弱少年下那样的狠手。栎阳如故全程都看着他们这里的动静,居高望远,她没有错过丝毫细节,因而她甚至能够揣测出那下狠手之人动手时的心态——

    凭什么到了这种地步还面不改色无动于衷?装死的模样是做给谁看啊?

    少年越是隐忍着一声不发,那人的怒火便越旺。即便原本没打算下狠手的,到了那个时候,理智也散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比起少年怀中紧紧抱住的米袋子,那人更在意的是能不能打破少年不改的面色,那着实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人一生气的时候,当真是会在短时间内丧失任何理智的。

    若不是少年反应迅速,那样的一棒下来,他即便是不死,也得落个半死。

    栎阳如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看着不过十来岁的男孩说这些。他还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你、你为什么不、不走?”少年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栎阳如故却是一震。这声音绝不是正常人会发出的声音,更不会是一个孩童会发出的声音!

    “别吃了。”栎阳如故连忙夺过他手中的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