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做我的奴,那我好歹也该知道你的名字。当然这不是最打紧的,既然是认主,你是不是该跪下来磕几个头顺带着给我奉杯茶?当然这里也没有茶水,所以这一道程序就免了。哦,我指的是茶。”栎阳如故道。
意思是,跪还是要跪的。
“为什么还没有反应?你是聋了么?”做出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栎阳如故道,“这就十分可惜了,我不需要一个聋子做奴隶。而且不仅仅如此,我的要求很多的,比如一不高兴我就想砍人,作为我的奴,自然要时时刻刻为我着想,所以……我的刀呢?”
鸣玉最初是觉得惊讶,后来又觉得好笑。这个栎阳如故,与他得到的情报中根本宛若两人啊。
明知栎阳如故是在为难他,鸣玉却不甚在意。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生与死都可以不在意,区区几句羞辱的话或是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奴并无姓名。”鸣玉伏身认错,“所以奴方才才会迟疑。即便是有,奴也已经忘了。倘若主人你不介意,可唤我鸣玉,大家都是那么叫的。”
轮到栎阳如故尴尬了。
这人脑子有毛病吗?她明显是在刁难他,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鸣玉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跪着说的,栎阳如故看着他从地上爬起,连贯着施了大礼,面色郑重。
倘若他这是演技,那他的演技也绝对逆天了啊。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鸣玉解释完之后,又开始道歉“惹了主人不快,是奴的错。”
然后他问“奴没有刀,主人需要奴去借吗?”
借你个大头鬼啊,怕别是个傻子吧?
栎阳如故这么想着,她也真的说出了口,“你怕别是个……算了,你这么拼为哪般?”
这人也真是太奇怪了,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与其这么委屈自己,还不如把他的目的明明白白地说了,要是对她影响不大,也许她不但不会介意,还会帮他一把。
只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选择隐瞒,非但如此,还自始至终不掩饰他的居心不良,这样的人,栎阳如故又怎么可能替他说话?
栎阳如故的不解和不忍都只是瞬间的事情,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而她也认为,南宫彦青的想法才是应对此事最正确的做法。
私心里却还是想放他一马的,于是不待他开口,转身便要走。
将装着栎阳南依的麻袋交给韵娘之后,栎阳如故和南宫彦青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她自然不会在秋韵阁久留。
然而,鸣玉并未领栎阳如故的情。她迈开步子的瞬间,他就跟了上去。
对他来说,性命反倒是最次要的东西,为了他眼中最重要的事或人,连性情都可以扭曲,所有的道德与底线,都可以一低再低。
但他也没有要把性命搭在这里的打算。不要命的人,总是很喜欢赌,而鸣玉又是赌徒中比较特殊的一位——他总是会赌赢的。
一出门,凉风吹来,思绪都变得清晰了些。
栎阳如故专挑着人少的地方走,绕过秋花巷,周围就变得僻静得多。但这还不够,一直走到了荒山野地,才放缓了步伐。
南宫彦青飞身而起,折了一根树枝对着鸣玉冲了过去,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鸣玉也早有准备,在树枝快要贴上他心口的时候险险避过,旋即解下了腰间玉笛,正面迎上了南宫彦青。
“堂堂太子殿下,竟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么?实在是令人瞠目啊,怎么样,要不要我为你买一把?”向着南宫彦青冲去的时候,还不忘出口讥讽。
“呵……”南宫彦青冷笑了一声,“你衣服裂了。”
二人动手的时候,栎阳如故就闪到了一边。南宫彦青已经暗中和她示意过,此事她不必插手,对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于是南宫彦青出手的刹那,栎阳如故就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二人的交战。
此刻闻言,连忙朝着鸣玉身上看去,果然看到他左手的袖口被劲风割裂了一道口子。
“偷袭未能得手,只割裂了薄薄一层衣料也值得太子殿下得意?”鸣玉回道,“太子真是好厉害啊。”
“乘人不备,方为偷袭。”南宫彦青道,“你刚刚没有准备着冲过来么?就这种水平,回去读几年书再来吧。”
栎阳如故远远看着,觉得这两个人好幼稚哦……打就打,打之前还要吵架。怎么?吵完了之后能给自己加个嘲讽buff么?
还不是一样要打啊。
两个人一个嘲笑对方穷,一个人说对方没文化,唇枪舌战了老半天,动作却没停,来来回回打了几十个回合。
栎阳如故看得有点无聊了。
她能够感觉得到现场的内力波动,但因为没有离二人太近,这一点波动是伤不到她的。原本也对于比拼内力存了几分好奇心,但真正看到了,又觉得好没意思哦。
什么红的蓝的黑的发光的气流,根本不存在啊!
怎么看就是两个人在空中打打打,一点都不酷炫。而且以她的水平,很难看得出二人孰强孰弱,这就更无聊了。
不过又过了片刻,鸣玉那边就略显颓势。
栎阳如故从原本大大咧咧地坐在地面上,换成了站姿。
鸣玉面色开始泛白,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怎么看都是快要输了的模样,这便意味着,可以完事了。
然而并没有,她眼睁睁看着南宫彦青开始放水,一边放水一边不屑道“本宫不用武器,你还不是打不赢?受了伤就不要勉强自己,要不是怕打死了你,本宫不出三招就能将你解决。”
栎阳如故表示……呵呵。
她不了解那个男子,还不了解南宫彦青吗?要是能三招就把对方解决,他早就出手了好吗。
不过他隐隐胜了鸣玉一筹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以南宫彦青的脾气,怎么会和他纠缠这么久了。
此时鸣玉已经落地,落地的同时后退了数步以稳定身形。南宫彦青却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反而丢了被当做剑用的树枝,一步步迈向了鸣玉。
“石阙录。”南宫彦青轻嗤了一声,“没想到这东西还是流传下来了。怎么,那么想死,去修炼这种歪门邪道的功法?”
鸣玉的面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但很快消散无踪。他悠悠在原地坐下,“太子殿下好眼力。”
石阙录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功法,但它不但是,还是一门诡谲多变的功法,只不过据说已经失传了许多年了。
栎阳如故听到南宫彦青的话时,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转念一想,又没想起关于它的丝毫信息。她其实想问这石阙录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南宫彦青愿意放鸣玉一马?
但若是问出口,又显得她无知,于是静静待在一边试图从二人的对话中找出端倪。
石阙录的确是一厉害的功法,只不过要练成它,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不要误会,不是欲练其功必先自宫。
而是寿命的代价。
因为是一种邪功,要练成石阙录,需要用数以百计的毒草毒虫辅助,不要说最终的成功率有多少,世人又能将其练到什么地步,光是改造体质的这个过程,九成九的人就是熬不过去的。
毒性相克,故而虽然毒入肺腑,短时间内也不会致人性命。不过长此以往,对人身体的伤害其实是很大的,据说练了石阙录的人,往往活不到四十岁。
在平均年龄达到六十岁的云夏,这个数字可谓是很低了。
而石阙录的危害那么多,依然有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就是,它可以弱胜强。就比如眼下,正式的比拼当中,鸣玉是打不过南宫彦青的,但他却不会畏惧南宫彦青,因为主导权还是掌握在他手上。
石阙录可以瞬间抽空一个人的所有气力,对对方发出致命一击,以发起者为中心,五百米内都会收到波及,且距离越近,收到的波及越猛。
通常来说,倘若发起的时候有人在百米之内,能活下去的可能性为零。
这种恐怖的破坏力当然是有代价的,除了先前说的那些,发起者本是收到的反噬才是最厉害的。毕竟他才是站在中心的那个人。
两人寥寥数句,栎阳如故摸清楚了大概。感情这个石阙录的厉害之处在于它的大招啊……只不过这个大招,只能触发一次,而且是那种与人同归于尽的大招。
发起疯来就同归于尽,难怪南宫彦青对他有所顾忌。
然而南宫彦青下一刻就开口道“流云,出来将人捆了。”
栎阳如故“???”
顾忌?
骗人的吧。
南宫彦青是不是因为顾忌鸣玉的大招并不重要,反正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流云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竟然是一直跟着南宫彦青的。
而眼下,流云的手中拿着一根约莫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子,刷刷上去将人捆了严实,等待着南宫彦青下一步的吩咐。
这一波操作之快,就连鸣玉也没有反应过来。
“石阙录又怎么样?会与君归又怎么样?你会使出来么?”南宫彦青悠悠道,“倘若有谁对这尘世了无牵挂,又怎么会无冤无仇的过来找我的麻烦。”
与君归,是石阙录的大招名字。听来还颇有几分美感,但用起来的时候……大概就不会有人觉得这名字美了。
即便处于下风,鸣玉依然不甚在意的模样,甚至被流云捆住之后,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挣脱,就这么生生被南宫彦青带了回去。
“那个……你打算怎么办?杀了他吗?”栎阳如故道。
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是完全多余的,如南宫彦青所说,因为有留恋、因为有还未达成的事情,所以鸣玉不会轻易使用与君归。
但一旦危及到他的性命,却是不用也得用了,毕竟拉着一群垫背的,总比自己孤孤单单地去死要好。
除非是南宫彦青找了死士去杀他,那么即便鸣玉使用了与君归,只要南宫彦青不在场,他也伤不到南宫彦青分毫。
但栎阳如故对南宫彦青莫名有一分信任——尽管他脾气差、睚眦必报、偶尔不讲理、没事还喜欢捉弄人,但只要他有选择的余地,就不会无缘无故让人替他送命。
“问总是要问一问的。”南宫彦青道。
只要不涉及鸣玉的底线,还是可以拷问一下的,谁让他舍不得死呢?
纵然他没在这方面对鸣玉抱有期待,但南宫彦青的态度很随意,即便没法从他口中套出什么,单纯折腾他一番,他也挺高兴的。
谁让他自不量力想要与他争?
栎阳如故对此没什么意见,虽然她对于鸣玉还是有一两分不忍的,但那两分不忍,完全是看在……脸上。而明知此人不妥,还要放在身边的话,那是真的蠢了。
于是尽管有些不忍,南宫彦青提出将他带走的时候,栎阳如故并未反对,她甚至还隐隐松了一口气,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放松。
两人回到行知书院之后,南宫彦青并未急着回京城。虽然皇帝催他回去的信已经发来了三封,但南宫彦青就是不动如山。
一来,柳神医的第二批药还没有制好,他这一次回去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再来到这里,自然是要等柳神医将要制出来,他拿到了手之后再走。
二来,南宫舒青近日早出晚归,南宫彦青已经很久没有碰上他连。对于这个关系最为亲近的四哥,他走之前总是要打个招呼的。
至于三……却是因为栎阳如故了。
要不是皇帝真的催得急,南宫彦青恐怕还能多赖一两个月,直到栎阳兴闫回来的时候顺带着带上栎阳如故。
南宫彦青又多留了十来日才启程,鸣玉也被他带去了京城。
人走了之后,栎阳如故便清闲了下来。从前整日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她面前闹腾,如今那人一走,院子里一清静,也再没人来打扰自己,栎阳如故反倒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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