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双和那些妇人们打过招呼，就拉着纪蓉走到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给她指人让她瞧。

    “那个是我大嫂子，如今占着明晖堂不走，曹氏，别看她一副笑模样，其实可凶了。当时分家的时候，她说的话那才叫个难听。”

    “那个粉裙子的是三弟媳妇，和我们一样搬出来住了，安氏，最会装可怜，动不动就落泪，谁说她一句话说重了都听不得，哭哭啼啼的别提多娇媚。”

    唐秋双那雪白的手指头给纪蓉把两个重要人物都指了指，又指着另一个人说“那位是州判夫人秦夫人，那位是允判夫人林夫人，为人最是和蔼公正，你只要记住她们两个就可以了。”

    纪蓉顺着她的指点望过去，一一认了她们的面目，问唐秋双道“怎么那个曹氏看起来大那么多岁？”

    唐秋双捂着嘴笑“她其实就比我大三岁，”说着掰出三个手指头，洋洋得意继续道“可是长得老相，看着像比我大十三岁似的。”

    纪蓉瞧她说话间无不得意，一脸天真，也跟着失笑，又看了看曹氏，果然长得老相，这种面貌年轻时或许吃亏，年老了倒看不出来更老，也算占些便宜。

    说话间冷盘已经上来了，纪蓉去瞧那些菜色，无非是些平时难吃的到的鲜果切好摆出来，还有些盐渍的鱼肉，清水煮过的瓜片摆成花朵样式。纪蓉跟着唐秋双落座，尝了尝冷盘的口味，流水一样的席面就送了上来。

    纪蓉挨个看过去，大半都是煮食和蒸食，也有炒制的，不多，但味道尝尝还真不错。再怎么说也是州判家办的宴席，山珍海味也上了不少。纪蓉自从穿来了之后，由于条件所限真没吃过几口海货，见到有海鱼和虾贝眼睛一亮，有心想多吃几口，又怕人家说她闲话，一样尝了些才不甘心的放下筷子。

    吃吃喝喝的时候免不了就要说上几句，明天的院试自然而然成为了她们的话题。在场有几个夫人家中有要下场考试的，都被问了问，言谈间不免骄傲些。

    “你们听说没有，东门县出了个双甲了，说是县试、府试全是案首，东门县那些文人们都在传，此人要争院试案首，想连中个小三元呢。”有位太太忽然带着笑意提起这话，她是故意说给那几个家里有学子要下场考试的人听的，至于是抱着同仇敌忾还是故意挑事的目的，这就说不清。

    “双甲？还要争小三元？”

    “哪有这么厉害，东门县区区一个小县城，也敢在顺安城叫嚣。”

    “他那双甲算什么，院试才是最艰难的，想争小三元哪里有这般容易！”

    纪蓉一听哭笑不得，怎么好好的来吃顿饭，还能听到这些女人们编排自家夫君？

    唐秋双自然也知道现在说的人是谁，她性子鲁莽些，见纪蓉一副笑脸没有反应，自己先忍不住，说道“能得双甲，自然是有真才实学，说不得这回争回去一个小三元，这也是我们和阳州的荣耀。”

    “唐妹妹说的是，我也听说不少文人夸赞那人文章极好，书法更是一绝。”

    “若真能连中小三元，到时十八洲举子试，此人十分有希望代表我们和阳州与那些人争上一争。”

    女人堆里自然也有脂粉英雄，不少女子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对自己的家乡十分有自豪感，很希望家里能出个出类拔萃的人。

    纪蓉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比自己这个正主还要认真的模样，就偷偷的想笑。不过她可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为了几句闲话就要冒出来说话，只是期待着多上几样海味的小菜，让她多吃一些。

    果然聊了一会儿天话题就转到其他方面去，纪蓉看着唐秋双和那个曹氏、安氏虚与委蛇不时说上几句话，心里暗暗替这些贵妇人叫苦。

    彼此都恨成这般模样在争家产了，表面上还要装作亲亲热热的，看着就让人心累。若是要这样过一生，纪蓉打了个哆嗦，她还是愿意守着潇洒自在的日子，哪怕吃穿贫苦些，也比现在这样要强。

    雅聚自然少不了要听戏，秦夫人叫人在花厅前那个池畔小亭里摆设了戏台，请了戏班子。一位女先儿拿着曲牌请人点系，秦夫人让林夫人先点，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夫人翻了两遍曲牌，蹙眉道“怎么没有《西厢记》、《牡丹亭》？”

    那女先连忙道“有的有的，这两本点的太火，已经单独做了册子，您请过目。”说完连忙从一旁乐工那里捧上来两本书递过去。

    林夫人这才漾出浅浅的笑意，指着册子对众人说“不是我爱恼，实在是这两本戏文真的好听，如今整个南域十八洲哪家不听两曲。我在自家就请了人来唱呢，今儿换了家戏班子，就听听他们唱的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秦夫人也笑道“这两出戏的确是好看，我年纪略大了，看着也停不下来，总想着那情节和唱词儿。”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赞了两句这两本戏的好处。等到那些伶人们咿咿呀呀唱了两出之后，这些太太们神情俱是迷醉，唐秋林幽幽叹了一声，小声说“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确如此。”

    此时厅堂碧水盈盈，花影缤纷。那花树结成的穹顶之下水气略微弥漫，凝结成朦胧的云影。纪蓉支着下巴望着戏台子出神，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这本西厢记的戏，只觉得那些字儿都是自己写的，一字一句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别人都越看越上瘾，她就越听越困呢？

    反观旁人，有暗暗伤神的，有摇头晃脑打拍子的，有喃喃自语的，有目不转睛的……就她一个，对面前那只大虾蠢蠢欲动。

    终于她还是趁着众人都沉浸在戏曲美妙之处的时候把虾剥皮吃光，又美滋滋的喝了几口清淡的果酒。

    所幸没人注意坐在偏僻处的她，纪蓉赶紧又吃了两口菜，感觉肚子里勉强有了点儿东西。

    一边装作听戏，一边想着这果酒不错，可以考虑进两坛到琳琅食馆卖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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