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蓉心里不好受，只好转移话题“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打算借着朝廷募兵去参军么？你说有事出门一趟，就是去边关打仗？”她蹙了眉，一开始觉得哪怕是他躲起来，藏起来，也比去边关强上许多，那里是苦寒之地，一场仗打下来多少人的性命要被阎王爷收了去，若她不问，他就打算瞒着她去参军？

    景飞鸾听出她话里风雨欲来的气息，但他避无可避“如今的形势严峻，听说不仅是动员了全西园各州的衙役兵卒，甚至连大内密探都派出来了。怪我行事不够隐蔽，又张扬的妄图参加科举，想着若无人认出来，就从介入朝政开始一点点谋划……现在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倒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若真让人查出来，不仅牵连到你，就连整个晔湖村，包括我的那些朋友，都不会好过。”

    纪蓉听他说的严重，心里又有些疑惑，不是说景爷爷只是太子的亲侍么？怎么为了一个亲侍的孙子，竟也会闹得这么大，牵连这么广？

    想了想，能成为太子亲侍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景爷爷自然是有来历的，这么说来，景飞鸾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大抵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小公子？纪蓉脑补了好一出大戏，全然不觉自己把景飞鸾的故事自动补全了，她是关心则乱，一番思量，知道景飞鸾说的的确是实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大势力若真想追查一个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景飞鸾除了去边疆军队，竟果真再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别的，好比你运气好，若不会被人查到呢？但这话她说不出口，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万一她的景郎被人抓了去，那必定是九死无生，倒不如舍得一身剐，去边境熬上几年，等事情淡了再回来，到时候他们就过普普通通的农家日子，她不想着多开分店了，他也不要想着继续科举了，一家人平平淡淡的又如何，最重要的是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如此，那话却说不出口，纪蓉努力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便只好这样了。”

    景飞鸾点点头，笑容微微扬起，见纪蓉神态松动，到底是舍不得自己的情态，除了因为自己瞒着她而生气，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之意，一时间得意与甜蜜兼而有之，情不自禁放下笔走近了她，眼光柔和，轻声道“我打算明日就出发，这一去山高路远，你可会等我？”

    纪蓉恨恨道“你分明知道的。”

    笑容浮出嘴角，把她轻轻的搂在怀里，低沉悦耳的男音贴着耳朵传了过来“你放心。”

    纪蓉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嘟着嘴，又问“那，那你什么时候走？莫正阳呢，他也走么？”

    景飞鸾似乎不大乐意纪蓉老是提起莫正阳，尤其是如今两人分离在即，她居然还有空想着别的男人，肃了面孔“他这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没有人看着也是危险，倒不如随我去了，去军营里磨练一阵，若是运气好赚上几分军功，将来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纪蓉点点头，景飞鸾的情绪似乎低落下来，又说“如今也是不敢多逞强，能早走一天就早走一天吧，最迟明日下午……”他看了一眼纪蓉，纪蓉极力掩饰自己的震动不安，微微朝他点头，景飞鸾就继续道“明日下午或是晚上，我二人就偷偷离开。你……你若不愿在村里呆着，我在东门县也有朋友有空余的房产，不如你去那里住一阵子，当是散散心。”

    纪蓉摇摇头“住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你们走了，只说是被募兵带走，谁还能多疑我们一分，我在晔湖村也就安全的很了。”

    景飞鸾还不放心，他自然有其他安排，不过总归是出于对纪蓉安全的考量没再多说，只是点点头，朝她笑道“快去睡吧，我还有几封信要写，写好了就过去。”

    纪蓉嗯了一声，深深看他一眼，只觉得烛光里景飞鸾的模样要烙印进自己的眸子里，既带着深刻的痛，又带着爱恋的眷，虽不舍，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过是这苍茫天底下最微不足道的两颗小棋子，棋子起落要顺着下棋人的心思，正如同他们的命运，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弄摆放，蚍蜉岂能撼动大树，他们全无还手之力。

    第二日一早却是赶巧，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原来边疆已经死了不少征夫，募兵果然募到村子里来了，这年头的募兵哪里有文人们想象的那么文绉绉的，捉住个年纪差不离的，问问家世，若无倚仗，且一时半会说不出不去参兵的理由，就会被强按着印了手印，这人就会被推搡到募兵营里。

    如今边关缺人，能募到多少兵成了兵爷的政绩，戊已校尉刚带着一队兵马从隔壁青田县过来，顺路经过晔湖村，进来就开始抓人，景飞鸾和莫正阳可不想这么被人带走，正准备躲起来，忽然听到熟悉的呼声“姐姐，姐姐救我！”

    纪蓉正躲在门口偷看外面，一听这一声可不得了，吓得不顾阻拦冲了出去，正看见才十一岁大的纪安被人扣住了，正要按手印呢。

    “小安！”纪蓉连忙跑到纪安身旁，连声道“大人，他才十一岁，不到岁数呢，去不得，去不得！”

    那两个抓了纪安的大兵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跑出来，互相对视一眼，虽然眼神带着让人不快的审视，但还算肯讲道理“你这小娘子张口就胡说，这是十一岁？长得这般高大，你若敢欺瞒岁数，是要按律受罚的！”

    纪蓉连忙道“不敢欺瞒大人，他长得块头大，但按年纪真的只有十一岁呀。”唉……也怪纪安最近吃的好动的多，个子蹭蹭的往上蹿，他又在店里帮忙，见的人多了，脸上自然带出几分成年人才有的神态，那两个大兵见到纪蓉言之凿凿，虽然心里有几分相信，但想到顶头上司定下的募兵人数还差上许多，这村子里半数男人又都躲起来了抓不着人，若人数不够，他们是要挨罚的。所以故意道“勿要纠缠，你说几岁就是几岁？我偏说他这样子已经够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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