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进来!”一声冷厉的低喝从书房传来。
章哲天抬起被厚厚的齐刘海盖住的脸,他的五官不错,只是常年顶着土到掉渣的刘海,根本没人注意到他长得什么样。
章哲天忽略心底奇怪的感觉,一个跨步,迈脚走了进去。
他第一时间,就被爷爷双眼的猩红吓了一跳,立即垂下眼眸,心都提到嗓子眼处。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从没见过爷爷这般失态的模样。
只是章老爷子看到他这幅胆小的模样,心中的不满更加旺盛。
拥有过精致的好东西,又有谁能心甘情愿屈就残次品呢?
“抬起头来。”章老爷子充满暴戾的声音吓得章哲天立即抬起头。
藏在眼睛下面的干净的眼眸让章老爷子看得生厌。
简直是愚不可及!
要不是因为章慕城已经没了,章哲天又是他唯一的血脉,他绝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废物!
“你哥哥已经死了。”章老爷子冷酷的声音响起,仿佛今天上午为章慕城怒而杀了几十个佣人的人不是他。
章哲天一惊,不可置信。
“我前天才见到哥哥,他明明好好的!”
“昨天上午,孟闲闯进来章家老宅,杀了十几名古武守卫。你哥哥也被她杀了。”
章哲天发现自己的关注点竟然不是“哥哥死了”,而是“孟闲杀的”。
他听见自己问:“孟闲为什么要杀哥哥?”
他竟然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孟闲有这个实力杀了他先天之境的哥哥。
而他,竟然也一点都不伤心。
他对自己的冷硬心肠有些不舒服。
他掀起眼帘,对上章老爷子古怪的眼神。
他刚想再问一句,章老爷子就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果然是章家人。”
紧接着,不待他继续问,章老爷子说:“因为你哥哥挡了她的路。”
她不是那样的人。
章哲天心里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嘴巴闭得紧紧的。
他一直沉默。
这不是章老爷子想要的。
“你哥哥死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章家的继承人,今天你回学校去申请回家住。以后你就住在老宅。”章老爷子向来霸道,也不问他意见。
章哲天嘴巴蠕动了下,然而,看到章老爷子那张冷厉的脸,又阖上了嘴巴。
“听到没有?”章老爷子被他那副任打任骂的棉花样气得心肌梗塞,怒火冲冲大喝。
章哲天被吓得心惊胆战,胡乱地点点头。
好一会,他又问:“爷爷要怎么对付孟闲。”
他从来不怀疑,爷爷肯定是要报复孟闲的。
得罪章家的人,下场都不好。
只是以往,他就是章家的小透明,这些都离他离得远远的。
然而,当惯小透明的他,在第一天不当小透明的时候,被一个价值千金的砚台狠狠砸中了额头。
他愣愣地看着爷爷的身影变成红色的,剧烈地疼痛从额头上传来。
他的唇边流进一抹腥咸的液体,他下意思舔了舔嘴角,是血。
他一阵反胃,干呕了。
“没用的东西,跟她同班一年,感情比你亲哥哥还好了!你堂哥被她打成植物人,你亲哥哥被她打死了!”
章老爷子对他期待越大,越觉得眼前一幕刺目得狠!
要知道章家杀手都是杀人如麻!不过一点点血,章哲天这般没用,如何管得了这一群毒狼般的杀手!
“你跟我过来。”章老爷子率先往外走,章哲天在低着头,抹了抹额头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他微微掀起眼睑,前头章老爷子健步如飞,一点都没有想到,他的亲孙子、刚定的继承人正流着血,还是被他砸的。
真狠心啊。
啊,不,是没心。
章老爷子带着他了去后花园。
那里佣人们都不敢踏进,因为那里有一条狗,很凶狠,一口能咬断一个强壮成年人的脖子。
章哲天也很怕这条狗。
这条狗对谁都凶,唯独对章老爷子以及章慕城摇头摆尾。
章老爷子走进后花园,这条魁梧的大狼狗立即跑到他腿边,摇晃着狗尾巴。
章老爷子一脚将它踢走,对章哲天说:“去杀了它。”
章哲天愕然,赶紧摇摇头,“爷爷,干嘛要杀它,它没做错什么事!”
章老爷子叫他来这里可不是要跟他讲道理、讲温情。
他冷漠地扫了章哲天慌乱的脸庞,推开一步。
“大军,咬死他。”
这句话很冷,冷得章哲天四肢发寒,心脏都冷得骤停了。
他看见那头魁梧的大狼狗甩了甩尾巴,咧开大嘴,那尖锐的牙齿泛着冷光,牙缝中还夹着貌似肉丝的东西,哈喇子从嘴角流下。
大军很听话,听话到没给章哲天留下一秒的逃跑时间。
他后腿一蹬,疾迅如闪电向章哲天冲来。
章哲天赶紧避开,他虽然弱,但比大狼狗强。
他是后天三级古武者,但大狼狗比他狠。
即便他多处留情,多处避让,大狼狗也不领情,每次冲击都往他要害处冲来,脖子,脑袋,手腕。
它的速度很快,章哲天额头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他躲避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身上多了或大或小的伤口,每个伤口都深入骨头。
他开始头晕目眩,他知道自己再这么失血下去,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爷爷,是没有心的人。
他开始反击,假装踉跄跌倒在地,在它咧着大嘴向他脖子冲来的时候,将积蓄着后天之力的手掌用力拍向它脑袋。
红白的脑浆混着鲜血喷了他一脸,他用手抹去脸上的红白色脑浆,满脸不满红白之色,颇为恐怖。
夜晚若被小孩看到,都能吓哭小孩。
章老爷子却很满意。
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熄灭了一丝。
这小孙子,有潜力。
虽然平时看着优柔寡断,但性命受到威胁时,够利落、够狠。
然而,他的声音更加严厉。
“以后对付你的敌人,就要这么狠毒!绝对不能留情!”
狠毒吗?
章哲天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白脑浆,恶心得他想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杀动物。
他有些惶恐,他惶恐地看着那高高站在院门口的老人,那个可以随意扭转他人生的人——是他爷爷,没有心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