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公,我进这避暑山庄也不是自愿,要不是家里实在是困难,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谁愿意走这一条路呢。”福顺低头,眉眼之间尽是苦涩,“我就是不想死,才做了这伺候人的差事,所以刚才才多嘴问了那些,还请公公不要怪罪。”
陶宁了然,这人是惜命,担心自己会做些掉脑袋的事,怕自己连累了他呢。“你这样想得周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也尽管放心,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人怕死,我也是怕的。我也是惜命的人,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有了公公这句话,我们自然就不会再有疑虑。”福顺也不是完全没有眼色的,自然是知道陶宁已经生了气。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自然是不敢和陶宁唱反调。
“你们只要听我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们。不过我帮你们也是有条件的,你们只要帮我做一件小事就行。”陶宁自然是看出了福顺并不是真心归顺于他,不过他并不在乎,反正有用就行了,管他忠不忠心呢。
福顺一顿,这天下果然是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他也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不然刚才也不会和陶宁唱反调了。
“不知道公公您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是最低微的小太监,想必也不能帮到您什么。”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找你们只是为了些小事,真要有什么大事,也轮不到你们来帮忙。”看福顺试探的样子,陶宁心中嗤笑,年纪不大,地位不高,心眼倒是不少。
“公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的确是山庄里最低微的,真的做不了什么大事。我说那话,并不是试探您的意思,只是发自真心说两句罢了。”
“知道,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你们只要做好我叫你们做的事,其余的我并不在乎。”啧,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傻子了,随便两句话就敢拿出来打发自己。
福顺不知道陶宁已经把他那点小心思琢磨透了,心下颇有些自得,觉得宫里的公公也不过如此,毛头小子罢了。
福安在一旁压根儿没敢吱声,他虽然脑袋不是很灵光,但是也觉得福顺有些冒犯了。不过他和福顺从刚会跑就是在一处的,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就算是觉得不对,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陶宁看了一眼福安,就知道福安是察觉出福顺的小心思了,看了也不是太笨嘛。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陶宁就对福安、福顺二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先前他觉得福安是个莽撞又天真的人,心思直白到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人都能看透。所以福安这样的人只能做小事,不能委以重任,否则一定会乱了自己的计划。
可现在看来,这个福安的确直白又天真,但是却一点都不愚蠢,反倒有几分通透的聪明。如果加以调教,假以时日,说不准真的能成大器。
之前他看好的福顺,如今却不是那么得他的心了。福顺的确聪明又谨慎,但是他有个致命的缺点,他太自负了,刚才明明试探了自己,自己不过随口敷衍了他一下,他就真的觉得自己蠢笨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福顺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聪明,而且知道自己的聪明超出了许多人。人蠢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聪明人自作聪明。
“行了,我去看看那位胡公子,你们在这儿等着吧。”该说的也说了,陶宁也不耽搁,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也该做正事了。
陶宁一走,福安就开腔了“福顺,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和皇上身边的人起争执!那可是皇上的近侍,你要是得罪了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也太胆小了,我这不是没事吗?”福顺还在为刚才哄住了陶宁感到自得,哪里能听得进福安的话。
“你这回没事,那是因为宁公公肚量大。要是宁公公是个计较的人,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福安对福顺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很是恼火,“你刚才还说惜命,转头就来作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哎呀,我这么做,自有我的考量,你就不要太担心了。”福顺不想听福安的唠叨,“我要是没有把握,是不会轻易涉险的。我做那些,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好,本来咱们活得就够艰难了,自然要为自己谋划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宁公公说了会帮我们两个摆脱困境,你为什么还要说为自己谋划?”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也不是白帮我们的,还给我们提了条件。虽然说了是小事,但是我并不相信他。他不过是想给我们两个一点甜头,要我们两个为他卖命罢了。”
“可我觉得宁公公不是这样的人。”福安一脸的不赞同。
“你看你才认识了他多久,就已经在帮他说话了。”福顺也不高兴了,“我们可是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你肯定不会害我,可是我又觉得宁公公也不会害我。就凭咱们两个的身份,要是他真的要害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在皇上面前说两句我们的坏话就行了。”福安依然坚持陶宁不会害他。
“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福顺气结,他还是头一次觉得福安是这么蠢笨的人。“行了,也别说这个了。我现在有个提议,那个宁公公一个人去见了胡公子,保不准会挑在这个时候对胡公子下黑手,咱们不如躲在暗处看看,也好提防一下。”
“提防什么?”福安是真心不明白福顺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一个劲儿去找死。
“自然是提防宁公公啊,他之前可是说过他不喜胡家,万一他对胡公子做了什么,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们两个。”
“不会的,宁公公怎么可能敢对胡公子下手,胡公子可是贵人啊。”
“贵人又怎么样,宁公公杀了他,然后直接走人,到时候我们两个伺候的,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我看这个宁公公是想栽赃嫁祸,自己杀了人,让我们做替死鬼。”福顺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更加坚定了要去偷听的心。
福安被说得心慌,原先的态度倒是有所动摇了。“可是刚才宁公公叫我们在这儿等着,我们要是过去了,会不会惹怒了他?”
“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光明正大地过去,躲在暗处偷偷看两眼就是了。”
“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去看两眼,又不做其他的事。难道你不想知道宁公公在里面做什么吗?”福顺果然聪明,三两句话就挑动了福安的好奇心。
福安虽然还在犹豫,但已经没了之前的坚决,“那说好了,我们就去看两眼,确保宁公公不会对胡公子下手,咱们就离开。”
福顺心里不然,但嘴上还是同意了。“好,听你的,我们就看两眼,其余的不会多做。”
福安得了福顺的保证,就完全放下心了。
两个人悄悄往屋子那边去,到了屋子那里,就一起蹲在了窗下。
屋里,陶宁给胡长武又来了一颗药丸,又问了好些胡家做过的恶事。正问到胡家是否和前朝贵妃有关时,他就听到了窗下有了异动。虽然是很小的声音,但是他因为自小就习武的缘故,对声音十分敏感,一下子就听到了不对劲。
陶宁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可是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绝不会暴露自己的。所以,他选择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站在胡长武床前。
窗下,福安和福顺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想要听一听陶宁在里面干什么。
“福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啊?”福安的急性子又显现出作用了,才蹲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他就急了。
福顺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很着急。“不知道啊,这屋里面静悄悄的,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子小,一点惊吓都受不了。”
“我吓唬你干什么?如果真的出了事儿,我们两个谁都跑不了。我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吓唬你,还不如想想咱们该怎么脱身。”到了这会儿,福顺也是真的有点害怕了。他虽然刚才还很自得哄过了陶宁,但他也是真的怕死。
看福顺脸色不好,福安也怕极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是掩饰不了的恐惧。
此时,屋里的陶宁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下了然,这是“聪明人”又要闹幺蛾子了。
屋外两人越想越害怕,干脆就伸了一点点头出来,想要看看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福安胆小一些,只冒了个头顶就又缩了回去,还是福顺看不过眼,自己上了。
福顺这边才将眼睛露了出来,就看到了陶宁站在他眼前,两个人离得太近了,福顺直接就吓得跌倒在地。
福安一看福顺的反应,就更慌了,“福顺,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做贼心虚罢了。”陶宁笑得讽刺,“看来有人是想以身试险,看看我的底线在哪里啊。”
福安也吓得要死,“宁公公,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有什么误会?”陶宁似笑非笑地盯着福安,盯了有好一会儿,才将眼神挪到了福顺身上,“如果不想听我的话,尽管可以和我说,我不是那种喜欢强求别人的人。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听我的,就该老老实实听话才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人了,你们要知道,这世上听不懂话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聋子,另一种就是死人,现在就看你们想选什么了。”
福安没能理解陶宁的意思,但是福顺明白了,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怎么样,想好选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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