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歌声是那样的空灵、那样的凄凉,凄凉到她们面前跳动的篝火似乎都染上一层冰霜。
温静华循着歌声走过去。
阿七瞧见她眼睛都亮了几分。
“你回来了!”她蹦跳着跑过来,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还以为你被抓走了呢!”
抓走?
温静华面上浮现一丝疑惑。
“你呀,”阿七笑笑,“我看你是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
她取下自己披在肩头的一块烂布给温静华盖到头上,仔细叮嘱温静华道“你不会说话,即便是出了事也不能呼救找人去救你,以后要少出去,知道吗?如果非要出去,一定要将自己的脸给遮起来,知道吗?”
温静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来跳舞吧!”
阿七拉起她,一齐加入正在跳舞的人群里。
人群里都是些熟悉的人。
阿红跳的最为欢快,面颊上甚至都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长夜漫漫,又那么冷,或许只有唱着跳着,她们才不至于熬不过去。
可是这样唱跳的话,很快就会肚子饿的吧?
温静华呆呆的站在人群里看着她们跳,清冷的模样与周围的欢快格格不入。
阿七将一个陶罐递给她,“这是隔壁营地里将军赏的,足够我们吃好几天呢!”
温静华被动的将陶罐捧在手里,只见里面是满满的一罐粟米。
难怪她们这样高兴。
可隔壁营地的规模并不大,因此送来粟米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将军。
不过,管他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都是一群没有明天的人。
及时行乐吧!
温静华也跟着她们跳起来。
绝望的欢乐动人心魄。
温静华赤着脚,在雪地里蹦蹦跳跳。
阿红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双面鼓。
她咧着嘴推给温静华,“有钱人家的落魄小姐,这东西你会打么?”
她们的歌舞需要音乐伴奏。
温静华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极淡的、有温度的笑。
她一手将鼓接过来,然后几个转身,坐到一旁倒在地上的酒桶上。
酒桶在雪地里晃晃悠悠,温静华的身子也随着酒桶,恣意的晃晃悠悠。
“咚、咚、咚、”
温暖的篝火照耀在温静华的脸上,她轻轻用手将鼓面敲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温静华竟唱出声音。
阿七与阿红俱都震惊不已的瞧着她。
温静华对着二人笑的烂漫又恣意,“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伴随着歌声,流莺们欢快的扭动身姿,跳起舞来。
“哈哈哈哈!”
大家手拉着手,笑着、闹着。
阿七举着一壶酒,温静华仰起头张开嘴,酒水被篝火染成了太阳一般的颜色,哗啦啦倒进她的嘴里。
美极了、凄凉极了。
众人欢笑着。
“勃戈大人来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周围的欢声笑语。
温静华停下击鼓,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
她的意志似乎已恢复坚定,目光锐利的扫向来人。
一群士兵气势汹汹的开道过来,原本还在欢笑的流莺们立即瑟缩着就地跪迎。
温静华仍旧赤脚坐在酒桶上,既不谄媚,也不行礼。
阿七紧张的使劲扯她,可温静华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名全身被盔甲覆盖,脸上还戴着面具的侏儒从士兵们中间走了出来。
温静华锐利的眼神有一丝疑惑。
这名流莺们口中的勃戈大人,竟是一名侏儒?
勃戈是北氏十九个部落中的其中一个部落,这名勃戈大人,想必就是整个勃戈部落的首领。
不过拓跋坚自掌权之后就大力加强中央集权,现在所谓的北氏十九部的力量,充其量不过也只能比拟大梁的一个郡而已。
勃戈大人走到温静华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透过面具打量她。
温静华迎着他的打量,同时也在打量他。
“大胆!”
一名士兵的长刀架在温静华的脖子上。
浓烈的杀气惊的一众流莺倒抽一口冷气,可温静华却还是那样的平静。
阿七被吓软了腿,瘫坐在雪地里。
阿红壮着胆子上前,对勃戈大人乞求道“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大人您不要责怪她!”
勃戈大人的眼睛始终锁定在温静华身上,对阿红的乞求视而不见。
温静华也淡漠的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漆黑深不见底。
“噼啪、噼啪、”
除了篝火燃烧的响声,雪地里人们连自己的喘息声都尽力压制。
终于,勃戈大人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离去。
“今晚我要她来暖床!”
士兵们浩浩荡荡的离去。
流莺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围拢过来,看向温静华的眼神充满同情。
阿红一脸凝重,“被勃戈大人选中,没人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你快逃吧!”
“我逃了的话,你们会怎样?”温静华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比冰还要凉。
阿红苦笑一下,“还能怎样?我们本就是没有明天的人。”
你们没有明天,难道我就有明天了吗?
温静华唏嘘不已。
人总是会将自己不敢奢望的美好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是对他人的祝福,也是对自己的绝望。
“浮萍一样的人,风一吹,就散了···”
温静华将怀中的双面鼓交给阿红,萧索的叹了一声。
阿红怔怔的接过双面鼓,不由呆在那里。
世人皆苦。
这番萧索的感悟,本是温静华重生之前,身在沈凤娇把持下的忠毅候府中,无可奈何之下发出来的。
可是,此情此景,竟也如此贴切。
可见这人无论本事大小,无论地位高低,无论卑贱还是高贵,都一样摆脱不了命运里的颠沛流离。
大家都是这天地之间的一片浮萍,清风吹来,各自飘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