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饭后,小九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无意中瞟见莫平城的院子里黑压压没有一丝光亮,和之前灯火通明的热闹全然不同,不由有些郁闷的问莫平初道:“五哥,你说人为什么要分开呢?三哥和三嫂若是能一直跟咱们住在一起该多好啊!”
莫平初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小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九已经长到了他中腰的高度,那张白嫩嫩粉嘟嘟的脸上虽然满是稚气,但依稀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秀美,小九已经长大了呢。
忽然意识到妹妹长大了,莫平初心里这滋味竟有些复杂起来,既希望她长大又希望她永远如孩童般无忧无虑,莫名有些自豪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一向能言善语的莫平初竟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小九的这个问题了。
小九不解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莫平初,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莫平初眼神一闪,抿了抿唇指着前面的路口低声道:“小九,你看到前面的路口了吗?”
小九茫然的点了点头,莫平初微微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长大的过程中,都有无数个这样的路口要选择,选择不同的路口就会走到不同的终点,你我,咱们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小九想了想皱起眉头问道:“那以后咱们都要分开吗?”
“我不知道,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你也有你要走的路,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去走,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
“可我不想一个人走,我想让你们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大家永远在一起。”
“我也想像这样永远陪着你,小九,慢慢长大吧,不要着急!”
小九迷茫的看着莫平初,不解此刻五哥眼神里那说不出的神情是什么,可莫平初那怅然又无奈的语气,小九却深深的留在了记忆里。
一连下了两场雨,本来晴朗的天气顿时变得有些清冷起来,树林间积着半尺深的枯叶,风一吹,旋转着飞扬起来,又均匀地铺散下去。
小九百无聊赖的坐在树杈上,琢磨着找个什么由头去糊弄莫平初,让他能开口同意她去徐家园子里,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大哥哥了,还想着跟他一起去吃好吃的呢。
正琢磨着,忽然传来的一阵嘈杂打断了小九的思路,小九怒气冲冲的往下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高学学服的男生正推搡着一个瘦小的男生,一边推搡还一边骂骂咧咧:“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自个儿聪明的很呢?本事大着呢啊!”
“一个破落户出身的也敢和我们在一块儿上课,你也不睁开眼看看小爷都是什么人?”
“你知道什么是古琴吗?连个琴都没有也好意思跟着上课?就你这手粗的,会弹琴吗?我看弹棉花还差不多!”
“还有啊,孟花晨,你听听你这名取的,一个男的,还什么花儿草儿的,丢不丢人?”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在这儿待,早自己个滚蛋了……”
只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那个叫孟花晨的瘦小男生辱骂连连,孟花晨却像一个棉花包一样被推来推去,一言不发头也不抬。
小九不由白了孟花晨一眼,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不吭声,真够窝囊的。小九对窝囊人不敢兴趣,便有些不耐烦的撇开眼,不打算搭理这些人。
围着孟花晨的一帮男生见孟花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有些憋闷,有人不由嚷道:“哎,这小子真他娘是个怂包啊,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副德行,那帮子女生还叫他作什么花郎呢,我呸,就这么一个穷酸,还什么公子,狗屁花郎!”
“要我说,还是那帮女生头发长见识短,但凡见个小白脸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君子之风什么叫内在修养,光知道看脸,肤浅!”
“对,肤浅!太肤浅了!我觉得那个什么说的特别对,就应该把男生和女生分开上学,建个女子学堂,把这帮头发长见识短的女生都塞过去,省的她们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看小白脸。”
“说的有理,反正女子也不能靠经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反正将来还不是嫁人管理家务事,没得占着学堂的地方影响咱们读书!”
小九听着听着不由火大,最近太学之中总冒出些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人,天天叫嚷着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女子读书无用”,什么“女子应该和男子分开教学”,种种言论听得小九是一肚子火,这才干脆溜出来躲清静。
不成想,还就有这些个不长眼的家伙,非上赶着跑到她眼皮底下给她找不痛快,小九不由挽了挽袖子,准备下去料理一下这帮家伙。
正在这时,只听之前一直被欺负都不吭声的孟花晨突然嚷道:“你们说的不对,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一句应是男子有德便是才,这句话的意思本是说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所以,如果无德,如果不知足,反倒是不如无才,世事皆不知。并非是说不让女子读书识字明理,不让女子上学!”
小九愣住了,围着孟花晨的一众男生也都愣住了,孟花晨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数秒的寂静之后,一个男生恼羞成怒的嚷道:“少给小爷咬文嚼字,谁他娘的问你了,要你多话,兄弟们,给我揍他!”
众男生不约而同齐齐挥着拳头朝孟花晨招呼起来,孟花晨不由抱头蹲下缩成一团,等待无数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小九急忙沉声大喝道:“住手!”
众人愣了下,齐齐向上看,只见头顶树杈上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不由都傻了眼,呆呆的看着小九。
小九身子一旋,飘飘然从一丈来高的树杈上跳了下来,脚尖落地时连树叶都没翻起一片,轻盈的好似一只蝴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