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弩手相视一笑，开始一门心思找落单的新兵搜罗“战功”，很快，另外几个负责侦查其他方向的弩箭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或嗤之以鼻，或沆瀣一气。

    但没人注意到，数抹阴影已然顺着哨兵塔的墙壁，潜行至他们的身后。

    “嘶……今晚的夜风真冷，你们不觉得么？”

    那名弩手此刻正保持着半个身子向外的瞄准姿势，他只觉得从身后刮来的冷风有些瘆人，但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只手已然搭在了他的后心口上，与此同时，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流动完全停滞了下来，转眼间，浑身失去力气，视线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不断地褪去颜色，但同时，眼前的时间如水银般缓慢地流逝，明明本能在不断地提醒他自己的大限将至，但视野中的每一帧画面却如滚烫的烙铁般刻录在他的脑海中。

    在他的头颅从哨兵塔外被拉扯回哨兵塔内的冰冷地板的过程中，他看到了无形的手将本该坠至地面的弩机拉扯回来，他看到了刚刚还在闲聊的同伴和他一样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机,他们已然成为一座座毫无血色的尸体，他看到了哨兵塔的天花板倒映着地面上的灯火在无比害怕地摇曳着，原本训练时此起彼伏的金铁交戈声，仿佛按下暂停键一般瞬间毫无声息，底下却不曾传来一声惨叫。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仿佛在雨夜中望向天空，雨滴从玻璃上滑落，血色月光不断折射扭曲，又不断回归正常。

    敌袭！

    该死，结界怎么没发出警报？这些敌人是如何绕开魔法结界的？无法正常目视的光线折射扭曲，是某些能隐藏人行踪的强大魔法道具么？对方的数量，岂不是如雨滴般无穷无尽？

    还有凝滞血液的能力，悄无声息飞行的本事……

    思绪不断地消散，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联想到了某些无比恐怖的存在，而那名弩手冰冷的嘴唇，却再无可能把那四个字吐露出来——

    吸血鬼群！

    ……

    顺着海怪尸体的游弋本能在洋流中航行，很快，血族们就到达永恒铁壁东北侧警戒结界的外围，趁着人类守城军与人类帝国舰队的注意力被佯攻部队牵制在永恒铁壁西南侧方向的当下，血族们悄悄撕开警戒结界的一个小口，顺利非法入境。

    夜色倒映着血族身上的黑色礼服，邀请他们参加这一场血色的杀戮盛宴。

    为了这一场突袭作战，幽灵指挥官马德尔紧急调用帝国宝库，每百位血族一组，每组都统一分配两件稀有四阶圣器：小否定戒指和分心披风。

    小否定戒指能够隔绝指定类型法术的作用，永恒铁壁外的侦查结界和城内的驱魔结界均被小否定戒指成功隔绝，而分心斗篷则是能隐蔽身形，那些武者的气息觉察和第六感感知都无法察觉到血族的存在和渗透。

    可以说，同时拥有这两件稀有圣器，是所有盗贼和刺客梦寐以求的愿望，其战术价值足以和乔治所持有的特殊圣器盗圣披风相提并论，而本就擅长在黑夜中潜行暗杀的吸血鬼们，更是如虎添翼。

    可以说，为了完成这一次突袭作战，奈古拉斯帝国下足了血本。而这份血本，也换来了足够的回报——

    浪静灯黑夜已寒，

    三千血族登彼岸。

    寂无声息夺敌息，

    不知死神几时来。

    本次突袭虽然带上了年轻一辈的血族，但他们仅负责观摩学习，真正负责完成作战计划的，是上一辈血族中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三千名血族，是血族家族中的长老和族长，是现役于帝国吸血鬼军团的血族战士。

    作为跟班的乔治，在当天夜里，终于亲眼见识到了真正的血族大军的行动模式，那是不同于乔治训练手下血族时要求的全精全能，而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长项发挥——

    “凯撒将军，利维坦小队侦测到前方修道院和神学院中光系魔力浓度异常，预计有三十名以上的僧侣和牧师，请指示。”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破坏周边所有警戒设备，架设结界，清空附近民宅和巡逻守城军，制造足够数量的低级眷属，从各个方向分散吸引他们注意力，我会派就近的萨麦尔和贝利尔家族的战士前来支援，和他们汇流后，以最小的动静，全力一网打尽！”

    “凯撒将军，利维坦小队侦查到大型贵族聚会，该如何处置？”

    “三公里内阿斯莫德家族成员听令，包围会场，清点守卫，对贵族施展魅惑后将他们转化为眷属，其他无关人员杀无赦，在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

    无数的数据流通过心灵感应天赋传到军团长凯撒的脑海里，无数条指令又藉由心灵感应天赋传到每一个血族战士的脑海中。

    血族军团长，凯撒.萨麦尔，在战场上，他身上的每一块隆起的肌肉、每一处被诅咒武器所伤的无法愈合的疤痕，都在炫耀着这是一位以一当十的强大战士，而在战地指挥官的职位上，他的精神力却比任何一位乔治见过的死灵法师都要强韧。

    原本路西法家族的心灵感应天赋是几乎无法被点对点之外的其他人捕捉到的，但凭借着体内的路西法家族族长火种，站在凯撒身后的乔治，一如拥有了观摩战术终端操作全过程的权限代码，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条情报的输入，和每一个指令的输出。

    毕竟，能亲眼观摩战地指挥官发号施令的机会，的确少之又少。

    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血族军团长凯撒.萨麦尔，他充分发挥了每一位血族的特长，并将他们分成了三股部队：

    侦察部队、清理部队、善后部队。

    精通渗透与侦查的侦察部队率先开路，他们以黑夜为披风，悄无声息的掠过每一片房檐和屋顶，穿过每一条沟壑与暗巷，占领每一个制高点与隐藏门，牢牢锁定每一处潜在的威胁；

    精通暗杀与正面接敌的清理部队随后跟进，他们时而如寒风抚过大地，时而如雷霆撼动大树，面对落单的巡逻守卫，清理部队会根据侦察部队的情报，或从空中降落至对方头顶，或从下水沟潜行至对方身后，或从转角处埋伏等待，割开零星分布的喉咙，捏碎他们的心脏；而面对守卫森严、难以撼动的敌军军营，血族们齐齐化为血雾并聚集在一起，血色风暴从天而降，以最为高效的杀戮手段，彻底吞噬那些“硬骨头”；

    剩下的善后部队守卫两翼、伺机而动，他们多为经验丰富、精通法术的长者，在清理部队专心战斗时，他们负责张开必要的隔音结界和幻术结界，并清除不幸卷入纷争的目击人员；而当清理部队结束战斗后，善后部队会再一次清点和确认敌军彻底死亡，以防有漏网之鱼惊动剩余区域的敌军；而当清理部队将残存的俘虏交给这些血族长者之后，他们会藉由读血等血族天赋，收集有用的情报并反馈给战地指挥官。

    整个作战行动精密、谨慎，又无比高效。

    在整个作战过程中，即便这三千名血族中尽是血族精锐中的精锐，血族七大家族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顶点优势：无论是在正面战场上充当剑与盾的萨麦尔和贝利尔家族，还是以高机动性充当斥候先锋的利维坦家族以及通过魅惑之姿降低敌方戒心的阿斯莫德家族，亦或者是在收尾阶段依靠寒血天赋毁尸灭迹、不让血腥味蔓延的玛门家族，和通过摄血天赋准确读取敌方记忆并兼职战地医生的别西卜家族。

    而在其中，路西法家族的成员充当了通讯兵的职责，仅能被家族成员接收的远程点对点接收传输的心灵感应，不仅难以被发觉，更难以被截频，在他们的帮助下，血族部队的信息交流安静、频繁、快速，且无比准确。

    “嗯，这点是值得学习的，这点是值得借鉴的，这点可以尝试优化……”

    乔治一边展开盗圣披风跟在凯撒.萨麦尔的身后迅速潜行，一边截流他与副官之间的心灵感应交流——

    顺便一提，凯撒.萨麦尔虽然有诸多副官，但他的第一副官，一直是路西法家族族长，以撒.路西法，但在其余六大家族对路西法家族展开迫害时，他们所依仗听命的，偏偏也是萨麦尔家族族长，凯撒.萨麦尔。

    “你也许有所耳闻，我们七大家族的族长原本都是人类战士，我们有着唯一的将军，唯一的领袖，他名为克里斯托弗.利维坦，但当他带着一半的血族离开了这个位面之后，留在这个位面的血族家族，渐渐地分崩离析，为了一点地盘和资源抢破了头……什么，你说克里斯托弗是你杀的？真不敢相信，但你体内的那一半利维坦家族的族长火种并不会骗人。”

    两大家族相爱相杀的陈谷子烂芝麻，以撒.路西法这干瘦老头当然也和乔治说过，但那些为了权力和利益的烂俗桥段，乔治听完便扔到了记忆海洋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