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清说他何德何能,用几顿饭换来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
她又何德何能,在所有人都视她为敝履的时候,能得他一眼青睐。
活着的时候她靠周晏清一路牵引顺利成长到26岁,现在成了穿越到各个世界的一串数据,她依然靠追着他的动力在做任务。
“落落。”
“嗯?”
“谢谢你。”
黎落从他怀里钻出来,冲他挤眉弄眼:“不谢,周叔叔。”
周晏清:“……”
“对了。”黎落想起一件事,“我听系统说,你升为S级以后有额外福利,可以短暂回到原世界,是不是真的?”
“对。”
“那你回去过吗?”
“回了。”
“见到阿姨了吗?”
“嗯。”
“她醒了吗?有没有人照顾她?医药费够不够?”
周晏清微微一笑:“别担心,一切有我。”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黎落心里一沉,她知道,周妈妈大概是还没醒,而周晏清报喜不报忧,并不想让她担心。
“想什么呢?”周晏清捏住她的脸颊,“每个世界的时间维度是不一样的,在你看来,做了那么多任务,你感觉过去了好几年,但在我们那个世界,你只离开了三个月。”
“三个月?”黎落震惊道,“这么短吗?”
说完她又拍着胸口说:“还好还好,我还老担心攒够积分回去,我要么已经瘫废了要么就已经老掉牙,这么说来我现在还是个26岁的青春无敌美少女!”
“嗯,对。”
黎落高兴了一会儿,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你呢?”
“我什么?”
“我做了这么多任务,时间只过去三个月,那你这几年……”黎落话说到一半,顿时说不下去了。
周晏清比她早逝四年,那在他的感知中,他在异世界中穿行了多久?
更何况替死者的时间计算方式跟宿主是不一样的,从这个位面到下个位面,对黎落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事,可周晏清却是实实在在活了几十年。
几十年又几十年,他活了多少个几十年?
对于心中有牵挂的人来说,漫长的异世界寄居无疑是一种折磨。
周晏清一眼就看透她在想什么,他摇摇头:“一开始是不习惯,每次恢复记忆,想起原世界都会很焦虑,急切想要回去,后来慢慢习惯了,把不同的人生当成沉浸式游戏来体验,很有趣,不过我现在有新的烦恼。”
“什么?”黎落问。
周晏清故意板起脸:“我怕活得太久,某些人会嫌我老,毕竟周叔叔都叫上了——”
黎落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姨来敲门,说宋家那边来人了,硬闯进来说要见宋年年,闹得整个季家都知道了。
周晏清闻言立刻要下床出去见他们,黎落按住他:“不急,眼下大部分事情都解决了,剩下的让宋年年自己看着办吧,她才十八岁,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们也没办法事事替她包办。”
“你要走了吗?”周晏清问。
“嗯。”黎落凑上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察觉到周晏清伸手来揽她的腰,她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拉长声音,“宋年年才十八岁,现在这一切她是有记忆的,你这个怪叔叔别给人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
周晏清动作一顿,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悻然,他收回手:“好吧,下个世界见。”
“好。”
黎落抽离了这个世界,专程在系统里等了几分钟,遇上回来的宋年年。
宋年年见了她,羞涩一笑:“你在等我吗?”
“嗯。”黎落有很多话想嘱咐她,但到了这会儿又觉得有些多余,人生经验这种东西是经历出来的,别人传授不来。
思来想去,她说:“书读不好没什么,人生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原生家庭不好也没什么,你往后的人生还长,跨过这道坎,有一定的概率会遇到有趣的人,勇敢一些,对于那些不好的事情,你要学会说不。”
宋年年懵懵懂懂地点头:“好……谢谢你。”
宋年年回到身体后,黎落滑动进度条,查看这个世界的后续。
宋爸宋妈和宋舟阳跑来季家接人,面对宋年年,宋妈又是痛哭流涕忏悔又是作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宋年年沉默了半晌,答应跟他们回家。
没过多久,宋舟宜的判决下来了,她招供了跟季亭初联手策划车祸的事,一审被判四年有期徒刑。
入狱前她要求再见宋家人一面,但宋家人拒绝,谁都没去见她。
另一边,季亭初伤势不容乐观,在极力救治了半年后,他终于从加护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只是颈椎以下失去知觉,那张脸更是毁容毁得面目狰狞。
季亭初本就心高气傲,成了个头脑清醒的废人这个事实让他一度难以接受,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吃饭上厕所都要靠人照顾的日子让他觉得屈辱又愤怒,他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辄对身边的人破口大骂,时间一长,渐渐地除了照顾他的特护,压根就没人愿意来探望他。
而宋舟宜招供两人密谋杀死季荆年这件事让季家二房陷入尴尬的境地,季荆年借着这个机会,把二房驱逐出季家。
八个月后,四十岁的季荆年染疾,与世长辞。
去世之前,他用季家所有财产建立公益基金,治疗儿童自闭症,并以季老爷子的名字命名,一分钱都没给暴跳如雷的季家子孙留下。
而宋年年回到宋家后,即使父母和大哥对她千般万般好,她还是老样子,既跟宋家人亲近不起来,学习成绩也依然一塌糊涂。
只是这回再也没人说她不争气。
回到宋家的第二年,某天宋年年接到来自林岁岁的电话,林岁岁约她出去见一面。
姐妹俩碰面时,林岁岁衣着时尚,背了个奢侈品包包,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可宋年年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从林岁岁的诉说中,宋年年得知她遭遇了跟自己刚回到宋家时一样的境地,亲妈对养女感情更深厚,而养女跟自己合不来,每每起了冲突,林妈妈总是更维护养女林繁。
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把林岁岁对亲妈的期望磨了个一干二净,她哭着对宋年年说:“姐,我不想回那个家了。”
宋年年沉默了很久,牵过林岁岁的手:“那我们一起走吧。”
宋年年决定辍学,带着妹妹去千里之外的滇南定居。
宋妈得知这件事,死活不同意,反倒是宋舟阳沉默了很久,闷不吭声地给宋年年塞了一张卡,又帮她们买了机票。
送林岁岁和宋年年到机场时,宋舟阳说:“我知道你在家里过得不开心,作为曾经伤害过你的一员,我没资格要求你一定要融入这个家,如果去滇南能让你更快乐和自在,那我支持你,只是年年,你得答应我,遇上困难了一定要跟我说。”
“……好。”
到了滇南,宋年年用宋舟阳给的钱做启动资金,包下几十亩地,做起了花农。
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让宋年年格外充实,不善言辞的她负责种花打理花田,而口齿伶俐的林岁岁则顺应市场风向,做起了直播卖花,姐妹俩联手,在直播最火爆的那几年小赚了一笔,在滇南置办房产,彻底安定下来。
过了几年,有个做稀有玫瑰培育的培育师看中宋年年踏实稳重的性子,收她为徒弟,手把手教她培育玫瑰。
经过学习,宋年年在原有的玫瑰品种基础上培育出植株健壮,长势强盛,观赏性,抗病性和适应性都很强的新品种,取名“洛神”。
“洛神”一经面世,立刻成为玫瑰中的精品,风靡花市,而“宋年年”这个名字也迅速为人熟知。
而另一边,宋舟宜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提前出狱了。
走出监狱那一刻,宋舟宜松了口气,虽然宋家是没法回去了,但她才二十二岁,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她没想到,出狱不是重生,而是让她从一个地狱跳到另一个地狱。
她出狱那天,赵玉玲来接她。
宋舟宜对于这个母亲一如既往的轻视和厌恶,可厌恶中又夹杂着几分愧疚,为当初想杀了她,而事发后她没有追究愧疚。
宋舟宜稍作休整后,找了份工作,打算一边上班一边读书,她发誓要拼出一份事业,让宋家人对她另眼相看,让他们后悔莫及。
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赵玉玲似乎缠上了她,打着照顾她的旗号住进她租的房子里,为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同时也向她要钱。
赵玉玲要钱的理由千变万化,今天说不舒服要看医生,明天说弟弟要交学费,后天又说丈夫欠了赌债,不还钱就要被砍掉一只手……
宋舟宜一开始还耐着性子给,可很快她发现赵玉玲就是个无底洞,她那点可怜的工资一发下来就被要走了,压根存不下钱投资充实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宋舟宜辞掉工作,悄悄收拾东西连夜离开宜城,想把赵玉玲彻底甩掉。
但在新城市找到工作定下来的第二周,赵玉玲又鬼魅般出现,沉着脸问她为什么要逃走。
宋舟宜差点崩溃,她对赵玉玲又吼又骂,什么难听话都用上了,赵玉玲跟没听见似的,带着赵大宝进了她租的新房子,理直气壮地住下来。
宋舟宜辗转换了好几个城市,赵玉玲阴魂不散地跟了她几个城市,在被宋舟宜拒之门外后,赵玉玲带着赵大宝闹到宋舟宜上班的公司,坐在公司门口痛哭流涕指责女儿狼心狗肺,逼得宋舟宜不得不辞职。
如此折腾了快两年,再又一次被赵玉玲堵在新换的房子门口时,宋舟宜彻底心灰意冷了。
她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甩不脱这个牛皮糖一样的母亲,她疲惫地靠在门框上问赵玉玲:“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玉玲对她笑了笑,眼神森冷:“舟宜,我是你母亲,这个事实,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本位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