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悟心里是想相信莫顷廷,但她还是要自己去查明真相的。
魏庄在那样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再说谎。
于是她带着苏英找到那个魏童,她向魏童说明来意,魏童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官府都已经定案,你们又是做什么的?”气势很是嚣张。
苏悟身边跟着苏英,对付一个魏童肯定不在话下,所以苏悟对他也不客气,
不是苏悟仗势欺人,毕竟此事关系到那么多人的死,如果当真是他做的,还能如此嚣张,为何不能给他点儿惩罚呢?
结果在苏英的拳头下,魏童很快承认自己纵火烧了庆祥居。
还供出了幕后之人是宁王府的一个管事,名叫魏庄。
到了这里,苏悟还在怀疑此人是宁王故意给她的线索,只是这一切直指宁王,他应该不会自己祸害自己才对。
可他告诉她,此事都是太子所为,告诉她这些也是为了挑拨莫顷延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她不得不往深了想,难道莫顷廷为了挑拨礼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以自己为饵?
在银子的驱使下,死牢的狱卒让她又见了魏常贵一面。
这次见到的魏常贵比之上次更加憔悴,白发已覆盖发顶。
“对不起。”
这是苏悟见到魏常贵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魏常贵茫然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然后对着她轻笑一声,“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我不会说的。”
“我已得知真相。”苏悟并不隐瞒。
魏常贵先是一惊,然后摇头道“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是没用的,我是不会说的,你走吧。”
“是魏庄对吗?”苏悟道。
魏常贵面上一紧,只看着她没有做声。
“起先魏庄是让你去放火的,可你不愿,所以他就想到嫁祸与你。”苏悟继续道。
魏常贵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事情已成定局,你走。”
“我如今不是想逼迫你说出什么,而是几日后你会有一个选择,我希望你活下去。”苏悟说出了珞魅的心愿。
听到这里,魏常贵的脸色才好看一些,“活着?怎么可能?一场大火烧死十个人,我怎么可能还有命活?”
“你是救火的人。”
“只你一人这么想。”
苏悟摇头,“不,不是我一人,很多人都是这般想的。”
魏常贵轻笑着看她,眼中有温柔之色,“这是我进了这里之后听的最暖心的一句话。
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
他们说看到如此大火往上冲的,不是傻子就是凶手想要做戏给人看的。
他们还说深更半夜经过对家门口,巧遇大火,还一人提桶去救,说不是蓄意而为,谁信啊。”
“所以,你认罪画押就是因为这些话?”苏悟心口闷闷的。
魏常贵道“不全是,兄长年幼时受的苦,我想帮他承担一部分,既然他能活,就让他代我活下去,很好。
他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此事过后,他就能好好生活了。”
苏悟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谎言,是他想要救的那个人为他编织的谎言,可她没有。
“我为我那日对你的态度道歉,梁亦念并未对你的家人如何,所以请你放心。”
“我知道。”魏常贵裂开嘴笑着,“我看着他长大,他会如何做,我一清二楚,虽然也曾担心,但我赌他不会伤害他们。”
赌?他赌赢了。
————
莫顷延自那日后没再出现过,修岚也不再出现。
莫顷廷介入案子,魏常贵被提前执行死刑。
应顺府传来的公文上赫然写着魏常贵的名字,牧虎与她一起。
年关将至,本是喜庆的日子,更不宜见血光,可魏常贵赶在腊月二十六被执行死刑。
魏苗得到消息,哭着跑来质问她,她只说已经尽力,魏苗将她大骂一顿,又哭着离开。
行刑当日,断头台下异常冷清,连围观的人都没有了,因为他们害怕在年关看砍头会折寿。
只有一身火红的魏苗站在那里,用一种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突然,从远处走来一个十三四模样的男子,他一身灰色棉袍,双手缩着,面上有纠结之色。
他在魏苗身侧停下,对着断头台上的魏常贵道
“师父说若不是你当日及时叫醒我们,我们也会葬身火海,所以让我来送你一程。”
魏常贵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站在他身后的苏悟听得真切。
魏苗站在那里许久,魏常贵都未抬头,而此时为了一个陌生人却抬头看向下面,他是愧对女儿的,却也渴望别人的理解。
片刻之后,远处走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面色黝黑,衣衫单薄,走过来的时候还四下看了看,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谁发现一样。
“对不起,我知道火不是你放的,我那日打更路遇庆祥居就看到失火了。
当时我太害怕,所以逃了。
我是在逃走的路上看到你的,所以我知道不是你。
可我不敢出来作证,我怕……怕和你一样被抓。
对不起。”
说完他快步跑开,头也不敢回。
魏常贵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平静多了。
签令牌落地,苏悟举起手中的鬼头刀。
西风骤起,断头台下突然多出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身手敏捷,很快冲上断头台,来到魏常贵身边。
苏悟一眼便认出领头的人是梁亦念,他这些日子毫不作为就是在等这一日劫刑场吗?
如此行为,他可曾想过后果?莫顷延知道吗?
眼看着梁亦念拉住魏常贵就要走,苏悟走过去挡在他们身前,“你不能带他走。”
梁亦念眼睛发出警告,手上的剑已经要举起。
苏悟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今日你不能带他走,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梁亦念冷笑一声,手中的剑朝着苏悟的脖子砍去。
嘶
苏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身体没了知觉。
梁亦念手中的剑再次朝她脖颈处砍来。
铛~~~
苏悟身后突然出现一把剑,与梁亦念的剑相撞,然后分离。
牧虎的身体在此刻直直的倒向地面,苏悟眼疾手快接住他,蹲坐在地上。
“牧虎,你怎么样了?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
她慌乱的说着话,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右手颤抖着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牧虎脖子上的血一直往外冒,她连碰都不敢碰,身后出现一个人用帕子按在牧虎的脖颈处。
牧虎这才能艰难的发出声音来,“没没用的。”
“不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苏悟慌乱的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回去告诉威子,我没欺负你,我会护着你的。”
“不要说了,别说了,你坚持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你会没事的,没事的。”苏悟激动的大声喊叫着。
牧虎笑着说“别哭该找不到媳妇了。”
苏悟拼命的摇头,她宁愿此刻倒地的是她自己,怎么能是牧虎呢?怎么可以是他?
是她自己犯蠢,以为梁亦念不会对她动手,怎么会是牧虎替她挡下那一剑呢?怎么可以?
牧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艰难的伸手想要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却只能伸到半空。
苏悟忙抓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你不会有事的,不会。”她固执的说着。
牧虎开心的笑着,眼角也流下眼泪,谁说刽子手阴狠毒辣,有损阴德?会被人憎恨?
刽子手只是份差事,身边这个会为他难过,哭泣的人是他愿意用命去保护的人,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为了生计选择当刽子手而已。
牧虎的身体渐渐发凉。
不知何时,她的怀中已经没有了人,而她的手中拿着适才为了阻止梁亦念而放下的鬼头刀。
她面前跪着的,等待行刑的是没有被劫走的魏常贵。
迷糊间,她手起刀落。
————
“牧虎”苏悟从梦中惊醒,她梦到牧虎为她挡剑,死在断头台上。
“姐姐。”苏英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什么时辰了?”苏悟问道。
“申时。”
“今天是什么日子?”
“腊月二十六。”
“呀”她怎么能误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苏悟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姐姐。”苏英拉住她。
“怎么了?”苏悟茫然的看着眼中带泪的苏英,这丫头怎么哭了呢?
“姐姐是被顷延哥哥和修岚哥哥抬回来的。”苏英道。
苏悟面色一沉,“从什么地方抬回来的?”
“城西断头台。”
苏悟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床上。
“姐姐。”苏英惊呼一声。
原来那不是梦,牧虎为她挡剑,死在梁亦念手里。
房门从外边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身深蓝色衣袍的梁亦念。
他眼中似有火烧,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此刻苏悟想到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连莫顷延也护不了你。”
魏常贵是他亲近之人,而她拦着不让他救,这便是他刑场上对她动手的原因吧?
两人沉默着,苏英坐在苏悟身边感觉屋里像在下雪。
很快,莫顷延快步来到梁亦念身边,看到他只安静的看着苏悟,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出去一趟。”苏悟起身,申时了,魏常贵应该已经在魏童的身体里醒来,她还有事要做。
走到门口,梁亦念的剑横在她面前,冷冷的说“今日你那儿都去不了。”
莫顷延出手阻止梁亦念,“你去吧。”
“莫顷延。”梁亦念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来。
挡他劫法场已经过分,如今又来挡他寻仇吗?
“走啊。”莫顷延对着停下脚步的苏悟吼了一声。
苏悟不再迟疑,带着苏英快步离开院子。
魏童住在城西一处稍偏的院子里。
他家中本就他一人,多年前到庆祥居当伙计,这里便荒置了。
如今此处只他一人居住,那日她警告魏童不要乱跑,若是跑了被抓到定不轻饶。
可她到的时候,魏童还是跑了。
她也想过将魏童带回家绑起来,可如今已经没有修岚帮她看守了,苏英还是个孩子,万一魏童巧言令色,苏英就危险了,所以她威逼利诱,想要魏童乖乖呆着,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正在她要冲出去找人的时候。
魏童回来了。
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里,他笑着说“是你?”
“魏常贵?”苏悟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他淡淡道。
他没有苏悟想象的不适应,眼中带着喜悦。
“看来你已经适应这具新身体。”苏悟道。
“这便是你那日说的活下来?”魏常贵道。
“对。”
铛~~
云英剑出窍,挡住了直击苏悟的剑。
他们周围瞬间出现六个黑衣人,领头的正是梁亦念。
莫顷延未能拦住他,看来今日他势必要杀了她。
其实死在他手中,苏悟不怕,可牧虎已经因她而死,她此刻是替牧虎活着,所以她想生。
魏常贵表情复杂的看着梁亦念,不发一言。
“你一直以来不动声色,说是尊重贵叔的意思,其实是已经做好了劫法场的准备,对吗?”苏悟问道。
梁亦念拉下黑色面巾,“若不是你招惹宁王,他将刑期提前,我何至于劫法场?”
“所以这便是你要杀我的理由?”
“你若识趣让我将贵叔带走也就罢了,可你不仅阻拦我救贵叔,还亲手砍下他的头颅,你说,今日我怎能不杀你?”梁亦念咬牙切齿的吼道。
魏常贵想要上前,苏悟一把将他拦下。
“你的意思,你是来报仇的?”苏悟道。
“是。”
“那我是不是也要替牧虎报仇?”苏悟苦笑。
“若不是你执意阻拦,他也不会死。”梁亦念道。
“好,既然我们都想报仇,那么……”苏悟伸手夺过苏英手中的云英剑。
“姐姐……”苏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因为一时心急,竟忘了改称呼。
苏悟看向魏常贵,“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帮我照顾她就可以,如果继续活着,以后你会有全新的生活。”
魏常贵情绪复杂的看着他,他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怪异的事吗?
“哥哥……”
苏英眼看着苏悟拿着她的云英剑走到梁亦念身边。
魏常贵紧紧地抱着苏英,他本是习武之人,虽然苏英武功不低,但如此情绪是不可能抵得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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