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定,修岚起身上前,一把扯掉闫粟面上的面巾。
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四人面前,一双染怒的眼睛,从左到右扫过四人,最后停在苏悟的脸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苏悟回视他,随口问道。
“你不懂武功,最好拿捏。”闫粟毫不掩饰的说道。
苏悟淡淡一笑,“我不过来凑个热闹,你何必将怒火烧到我的身上?”
“能出现在这里,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为何要将你排除在外?”闫栗冷笑一声。
“这么说来,你的家人死的也不无辜喽?”苏悟嘴角一勾,说出口的话却让闫栗眸中的怒火喷薄欲出。
“苏悟。”梁亦念转头瞪她一眼。
苏悟叹口气,对着梁亦念埋怨道,“他本来不知道我是谁的,你这一句,倒是提前将我暴露了。”
“哈哈”闫栗突然哈哈大笑,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梁亦念皱眉看她,像是在责怪她自作主张。
梅时青淡淡的看着狂笑不止的闫栗。
修岚若有所思的看着闫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翁海是你杀的吗?”苏悟没有理会他的笑,开口道。
闫栗猛然止了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就算是报仇,你也该找翁声报仇,为何先是翁海呢?”苏悟继续道,“难道像你刚才说的一样,翁家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也要让自己的仇人尝一遍?”
“我没有杀翁海。”闫栗眼中带笑,嘴角也配合着勾起一个弧度。
“是没有直接杀。”苏悟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然后话音一转,“那借刀杀人总有吧?”
闫栗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来交换个条件如何?”苏悟学着他的样子,笑着说。
闫栗直直的看着她,似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动物。
“你告诉我实话,我告诉你你家人被埋在何处,如何?”
苏悟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她被人猛地拽起身,脖子上有一只大手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
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觉得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几乎呼吸不上来。
“你放开她。”
梁亦念凌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感觉有点儿晕晕的,不知道这一刻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闫栗垂首看着身前的人,直到她脸色涨红,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时候才猛地松了些力道。
苏悟猛地咳嗽两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一般,浑身无力,脖子上的那只手像是一把枷锁,支撑着她的同时,也紧紧的桎梏着她。
“这便是威胁我的下场。”闫栗垂首,冷冷道。
“你放开她。”梁亦念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闫栗很好说话的点头答应,手上的动作却未松,“我本来只想逃走就算了,既然她自己送给我一个大礼,我若不收的话,很是过意不去。”
说着他低头对着苏悟轻声道,“你说是不是?”
“我这个人最是公平,我送你大礼,你不还礼,送出去的礼我也能收回。”苏悟一点儿没有被挟持的觉悟,淡淡道。
“哦。”闫栗挑眉一笑,“那我们不妨试试?”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力道加大。
“你放了她,我告诉你。”梅时青突然开口,闫栗松了手上的力道,看向他,“你?”
这个人他认识,几年前见过,梅家的大公子,一个游手好闲自命不凡的贵公子,他怎么会知道?
“你就算说了,他也得好意思听才行啊?”苏悟讽刺道,“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让他们暴尸荒野,如今回来报仇,仇还没报,倒是害了自己的恩人,他哪儿来的脸,让你亲自说?”
“你说什么?”闫栗闻言怒极。
暴尸荒野?他的家人怎么可能暴尸荒野?那些人明明说已经将他们安葬,合适的时间会告诉他埋葬的地方。
“难道我说的不对?”苏悟道,“梅老爷子帮你葬了妻儿老小,你回来却害人孙子坐牢,丢了半条命。”
闫栗手上突然用力,暴躁的吼道,“你胡说,胡说。”
“我说了会告诉你他们的埋身之处,你快放了她。”梅时青看着苏悟憋得通红的脸,心里后悔刚才让她一起来。
他们用了冉兮给的软筋散,就算是闫栗这样的高手,药力也能维持一日之久,怎么会这么短时间就没了药效呢?
他也没想到苏悟竟然将对方惹怒,就算被挟持了嘴上也不饶人,看得他又担心有气恼。
这女人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这种时候,保命要紧。
“如果她死了,我会将你家人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我说到做到。”修岚冷冷的看着闫栗,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说出口的话却让闫栗打了个寒颤,手上马上松了力道。
苏悟得以喘息,大口喘气的同时不忘向修岚投去赞赏的目光。
“他们在哪儿?”闫栗眸中闪着冷光,似是要将修岚碎尸万段。
修岚没说话,只淡淡的看着苏悟。
苏悟猛咳了一会儿,缓了缓才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翁海是不是你借梅时寒的手杀的?”
闫栗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涨红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掌劈了她。
苏悟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是。”闫栗咬牙切齿的说,“现在告诉我,人埋在哪里?”
苏悟也不卖关子,“当年你离开之后,梅老爷子发现了你家人的尸首,派人将他们厚葬,我需要问过他才知道。”
闫栗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苏悟连忙服软道,“我说的是事实,并没有欺瞒你。”
“你,回去问。”闫栗对着梅时青吩咐道。
“你先放了她。”梅时青不动。
没等闫栗再掐苏悟脖子,苏悟对着梅时青吼道,“让你去,你就去,都这种时候了,非要让我再死一次才行?”
她这一吼,不仅是梅时青和梁亦念,就连她身边站着的闫栗也被她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苏悟连忙缩了缩脖子,“我说过我很公平的,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信守承诺告诉你他们的埋身之处。”
梅时青没再耽搁,快步向外走去。
“我没骗你,当年真的是梅老爷子将他们埋葬了,你报仇也就报仇,为何非要将梅家人牵扯进来?”苏悟对着沉默不语的闫栗问道。
见他不说话,苏悟继续道,“梅时寒被翁声关在大牢里,打断了两条腿,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了。”
闫栗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其实你能不能去衙门自首,将梅时寒救出来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救你,然后你远走高飞,梅家的声誉得以保全?”苏悟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闫栗眉头一皱,嫌弃的看着她。
苏悟嘻嘻笑着,自是看出他眼中的嘲讽之意了,但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你自己惹出的祸事,梅家好心帮你,到头来没落到好不说,还要赔了自己家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不止滴水之恩呢?
修岚看看苏悟被掐的通红的脖子,再看看她仰脸与身后的人说话的样子,冷声提醒道,“他一个杀手门派的杀手,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有这时间好好歇歇你的嗓子。”
梁亦念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恨不得过去将她的嘴缝上,要不是她话多会落得这步田地吗?
苏悟在三人嫌疑的表情中,总算不再多言。
一刻钟后,梅时青急急赶回,“爷爷说现在外面太危险,晚上带你过去。”
闻言闫栗表情变得很难看,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他现在去了,只会让死去的人不得安宁,所以他没再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你已经答应,是不是要将人先放了?”梅时青看着他身边的苏悟道。
闫栗也看向苏悟,手并未从她脖子间拿开。
“我留在这里当你的人质。”修岚上前一步道。
闫栗抬眼看了看修岚,再次看向苏悟,“我觉得她比你有用。”
三个人都紧张的人,一定是他们中最重要的人,还是个不懂武功的,最好拿捏,他不会蠢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我跟她换。”梁亦念道。
闫栗勾了勾嘴角,冷声道,“如果她没有在这里,我手中捏着的就是你的脖子,可惜你们太轻敌,此时她在我手中,我是不可能与你们做任何交换的。”
“修岚留下,你们回去吧,没有见到他家人埋身之地前,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苏悟出声道。
“她说的对。”闫栗点头。
梅时青和梁亦念看着闫栗,并没有移动步子。
苏悟忍不住吼道“你们哪怕出去部署一下,晚上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也能将我救出去,现在一个个在这里耗着做什么?怕我死得不够快?”
梁亦念本来已经动摇,只是想给闫栗施加些压力,才没有马上离开,不成想苏悟已经心直口快的将他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他顿时黑脸。
“是啊,昨夜见你们那么多高手,如果真到了外面,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与其耗在这里,不如在你们要骗我的地方,加派些人手。”闫栗似笑非笑的看着梅时青和梁亦念。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不走,凭白让人取笑。
临走前,梁亦念瞪了苏悟一眼,他真想将她脑子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苏悟无所谓的错开脸,不去看他。
照闫栗的意思,她还是梁亦念的恩人呢,他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人走了,你是不是可以让我坐下来了?你不会想着要站在这里站到晚上吧?”苏悟侧头看向手依然放在她脖间的闫栗。
“不要试图让我放下警惕,那人的武功不低,我如今身上有伤,万一打不过,岂不是让你们钻了空子?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闫栗瞟她一眼,冷漠道。
苏悟叹口气,“那没办法,我不想与你单独相处。”
“那就这样站着。”闫栗无所谓道。
片刻安静之后,苏悟开口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闫栗没有理会她。
“你为什么要杀翁海?是为了让翁声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吗?”苏悟问。
身后没人回应。
“你为何会选中梅时寒?他们那天晚上切磋武艺是突然发生的事情,你又为何刚巧出现在那里?”
闫栗依然没有答话。
“你家人的死真的是翁声所为吗?你有没有怀疑过可能是你背叛了亡命门,所以才会让他们遭此横祸?”
“我劝你闭嘴。”闫栗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要不然,我不介意杀了你,拿他去威胁那些人。”
“你刚才还说你打不过他。”苏悟小声道。
闫栗没再搭理她。
苏悟无趣的闭上嘴,她问这些问题并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想提醒他,梅家对他有恩。
同时也是想让他考虑自己刚才的提议,能不能认罪将梅时寒替换出来,然后他们再帮他逃狱。
但她也想到一个问题,虽然翁声罪无可赦,但翁海毕竟是无辜的,闫栗说到底也是杀了翁海的人,他们帮他逃狱,免受惩罚,是不是不该?
可这些都是她预想出来的,事情没有发生到那一步,她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你认得靳展吗?”苏悟不说话,修岚倒是开口了。
他的话让苏悟一惊,靳展?对啊,靳展也是亡命门的人,还是顶尖的杀手。
闫栗没有接修岚的话,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何意。
“你可曾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修岚继续道。
“任务失败,别人杀死的。”闫栗道。
修岚摇头,“被他的同伴杀死的。”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跟他一样也是双生门的人。”
闫栗皱眉看向修岚,没有接他的话。
“靳展就像是你们门主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了引开对手的注意,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棋子,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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