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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他就是被贬的那个裴大人吗?”
小徒弟在身后探头探脑,顺着马师傅的视线,踮着脚尖望着裴松的背影。
“你少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好好学你的手艺,日后还指着它吃饭呢。”
马师傅回过神来,抬脚在小徒弟屁股上踢了一下,转身往院里一处石槽处走去。
小徒弟十五六岁,正是好奇的时候,挨了训也不害怕,贼头贼脑凑上来,又问道:“师父,您说那些传言是真的吗?万岁爷真的跟裴大人抢女人吗?”
女人?
马师傅心道:女人是老虎,有的吃人,有的害人。
油腻的老头句句离不开女人,就连这半大小子,也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马师傅狠狠瞪了小徒弟一眼,把手中的“黑泥”重重地掼在石槽的凹坑当中。
“啪”的一声响,他抬手就朝小徒弟脑袋上拍去。
“让你不学好,你小子毛长齐了吗?这就开始打听这些事儿?要是学技术如此用心,你早出师了。”
马师傅边骂边打,可见心头隐怒。
师父三十来岁,尚未成亲,以前只道没人替他张罗,现在来看,师父好像心有暗疾。
他不喜欢女人?!!
而且在他面前不能提女人,一提准挨揍。
小徒弟吓得抱紧了脑袋,弓背塌腰地一边左躲右闪,一边求饶道:“师父我错了,您消消气,徒儿再不问了。”
小徒弟极有眼力见,哪次一看他生气,准认错讨饶。
马师傅喘着粗气停下来,咬了咬牙,吩咐:“把这墨坯摔打一千下,做不完不许吃饭。”
“徒儿遵命。”
小徒弟撸起袖子,这就开干。他从石槽里抠出黑泥,高高举起,重重摔下,一下又一下,认真摔打起来。
马师傅转身进了旁边的矮房,矮房四周靠墙搭着架子,架子上放着数盏点着的煤油灯,灯上罩着大海碗,用以收集烟粉。
另一边架子上,则放着正在晾晒,或者已经晾晒完毕的墨条。
马师傅从中拿出一盘,拿在手上掂了掂,两手各捏起一块,碰了几下,墨条发出“铮铮”声音,如金石相碰。
他端起木盘,托着往正屋走。这些晾晒好的墨条,接下来便要修边,描金了。
“师父,用我帮您兑金水吗?”小徒弟抬手蹭了下鼻头的汗珠。
“你好好地摔打墨坯就行,金水我自己会兑,不用你管。”
马师傅抛下一句话,便进了正屋。
见他走远了,小徒弟方才撇了撇嘴,小声道:“其他的工艺都教了,唯独描金一道,怎地求也不教,莫不是师父防着我,怕我跟老虎学艺一般,学成之后坑害他?那样的话,师父未免太小看人了,我肖明哪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
说着话,脸上汗滴随着动作洒落,落在石槽上,飞溅开去,不大会儿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正屋内,马师傅拿出一个铜碗,放入适量金粉、铅粉,灌入一点胶,又拿出香料,取了两样倒进去。
他像往常一样,随手拿起了最里边的一个小瓷瓶,脑子里却如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清明起来。
那人没有吩咐,大约这东西还得继续。
可是......
马师傅手脚僵住,他知道后果,万一被查出,他和外头那个小鬼,都逃不脱。
当初之所以答应那个女人,便是捱不过她的死缠烂打、苦苦哀求,可转头他便后悔了。
他不过就是个手艺人,以前整日里与墨打交道,低头干活,抬头擦汗,日子过得舒心坦然。
自从参与上那些龌龊之后,就像在心里安放了一颗隐雷,滴滴答答地吵闹着,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引爆。
这日子,他过够了。
趁现在还没露出马脚,及时收手,保命要紧。
马师傅僵在原地挣扎了会儿,一狠心,把那小瓷瓶原封不动,又给放了回去。
****
烈日当空,炙烤着紫禁城。
小翘儿歪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双目失神望着屋顶。
玉彤端进来一盘洗净切好的瓜果,低声劝道:“主儿,吃点水果败败火吧。”
小翘儿像是没听见一般,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玉彤小心翼翼把白瓷盘放到小几上,看一眼小翘儿,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一个字,打帘又走出屋去。
银纤立在一旁给小翘儿打着扇子,劝道:“主儿想开些,只是禁足,也不妨事儿,总归外头有四爷在活动,不定什么时候就替您平了反,解了禁令呢。”
银纤的话如针,一下扎醒了小翘儿,她猛地坐起来,重重地拍拍手,道:“说的就是这个呢,宫里隐藏的小鬼,比阎王殿都多。他一个人,没个帮手,可怎么办才好呀。”
小翘儿替裴松发愁。
银纤忙劝道:“主儿不必多虑,四爷虽不是打小长在宫里,却也是在文华殿伴读了好几年的,总不至于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两眼一抹黑。且以四爷的大智慧,定是会化险为夷的。”
“哎”,小翘儿叹口气,重又歪在榻上,低声吐出三个字“但愿吧!”
她抬了抬手,眼眸亮了两下,却又放弃了心中的念头,重又萎靡下去。
她本想托人帮帮裴松的,可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反倒越麻烦,回头分不清敌我,反倒给裴小四儿添麻烦。
她懒洋洋翻了下身,真是度日如年啊。
现在已到初夏,院里梧桐树上的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聒噪起来,越发衬得院里静悄悄的。
自打那事儿一出,原本人流不息的寿安宫,顿时门可罗雀,就连那些太妃太嫔们,也像是寻不到吃食的家雀儿,腾地一声散去,再没了身影。
实在是无事可做,小翘儿准备睡一觉,可刚闭上眼,便听得门口一阵吵闹。
“你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外头吵闹,回头罚她做碎催。”
小翘儿皱着眉,眼睛都没睁开。
“是”,银纤放下扇子,抬脚便往外走,刚撩帘走出来,便见东侧游廊下,众人簇拥着一人,向正殿走了过来。
寿安宫的人跟在后头,试图阻拦,却是失败了。
为首的那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晋阳长公主。
自打先帝宾天之后,晋阳的封号长了一辈儿,成了长公主。
她的架子跟身份一样水涨船高,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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