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外面的骂声越来越多,廖飘滢听着不堪入耳的骂声气的眼眶泛红,恨不得将外面的百姓全都抓起来才好。
茉儿匆匆赶来,贴近轿子旁边,“小姐,九王爷昨夜着凉身子不适无法赶来。”
廖飘滢闻言指甲掐进了手心,两眼赤红,“那京兆尹呢,怎么还不来?”
“小姐,奴婢打听到今儿城门外恰好运输一批物资,宋大人带人前去支援了,所以……也不在府上。”
后半句话茉儿已经缩小的声音,焦急的涨红着小脸,忽然啊的一声尖叫,顺着额上一只臭鸡蛋滑落,茉儿吓的忍不住失声。
纵然平日里茉儿是个聪慧的,可以将院子里丫鬟收拾的服服帖帖,可是现在这一刻茉儿只能硬挺着,任人打骂。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茉儿提心吊胆的躲在轿子旁,不一会功夫浑身狼狈不堪,衣裳尽是菜叶和鸡蛋汁。
“这是做什么?”
忽然廖旭带人出现,瞧见这一幕鼻子都快气歪了,“来人啊,去报官,将闹事的全都抓起来!”
“小姐,是大少爷来了。”茉儿又惊又喜。
廖飘滢闻言心里松了口气,一直躲在轿子里不出面。
不一会那些百姓纷纷散开,不再看热闹,大街上才算静了下来,
廖旭摆摆手让那些侍卫撤回,只抓走了几个带头闹事的。
“飘滢,你没事吧?”廖旭走近轿子旁问。
轿帘挑起,露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委屈的看着廖旭。
“大哥……”
廖旭紧紧地攥着拳,“今日之事大哥一定会彻查清楚,绝不叫你白白受了委屈,飘滢,大哥送你进府。”
路已经走了一半也没有折回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抬出府时风光无限,丫鬟婆子个个精神抖擞,再看现在个个如斗败的公鸡,低垂着脑袋,浑身脏兮兮的。
一行人似要躲避什么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即到县主府才好。
半个时辰后廖飘滢下了轿,望着这幢四进四出的院子,环境优雅,装饰也不错,只是廖飘滢瞧着哪哪不顺眼,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才好。
“大哥,咱们廖家究竟得罪了何人?”
廖飘滢气得咬牙切齿,自从回来后做什么都不顺利,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女,一转眼竟成了百姓嘴里的荡妇,廖飘滢如何受得了这份屈辱,势必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廖旭陷入了沉默,总觉得有些东西超出来意料之外。
“既被人盯上了,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我私底下一定会严查到底,过两日父亲母亲就要回来了,别坏了父亲大事才好。”
廖旭摸不清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手,暂时还不好做决定。
廖飘滢点点头,“飘滢明白,只是大哥,这件事会不会和九王府有关?”
廖飘滢总觉得赵曦变了,变的与以往不同了,她认识赵曦十几年,不敢说了解的多透彻,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赵曦哪里不一样了。
“九王爷?”廖旭嘴里嚼着三个字。
“是不是曦哥哥发现了什么?”廖飘滢大胆的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那廖家可就要重新打算了,不能再冒险。
“应该不会。”廖旭摇了摇头,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三年不在京都城,根本不知道赵曦的变化。
“行了你也别多想了,这几日好好歇息,我这就去九王府探探。”
廖旭心中有疑惑便坐不住了,站起身离开,直接去了九王府。
“爷,廖公子来了。”卫七道。
赵曦修长白皙的手指捡起一粒黑色莹润的棋子放入一个空缺处,眼眸未抬,“半个时辰后再让他进门。”
“这么做他肯定会怀疑的。”虞子衍撇撇嘴,捡起一粒白子堵住了黑子的包围,手里还把玩着几颗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再说你得罪了廖家,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强大的依靠?”
赵曦瞥了眼虞子衍,“即便不得罪,那依靠也从来不是本王的,
既是如此,本王又何必委曲求全?”
虞子衍无奈叹息,这些日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不停的替廖家说好话,始终不敢相信廖家暗地里投靠了明丰帝。
“廖旭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是误会他了,查来查去根本没查到廖家做了什么惹人怀疑的事……”
虞子衍就怕赵曦是被人蒙蔽了双眼,才为难廖家,当众给廖飘滢难堪。
赵曦忽然一粒子反噬白子七八粒,虞子衍眼睛瞪大,“一时疏忽叫你捡了便宜……”
说着懊恼的将棋子扔回棋盒中,目光紧盯着赵曦。
赵曦忽然认真的看眼虞子衍,“不如一试如何?”
虞子衍顿了下,见赵曦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似乎就认定了廖家早就背叛了他,虞子衍点了点头。
“卫七,让他进来!”
赵曦说完斜了眼虞子衍,虞子衍站起身纵身一跃离开了屋子。
不一会廖旭的身影进门,“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瞧瞧。”
赵曦掩嘴轻咳,身上随意的搭了件长袍,高大的身姿盘着腿坐在榻上,面色苍白,眼窝处隐隐有几分青色,廖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神色。
“并无大碍,只是太医吩咐不得见风,你怎么来了?”赵曦抬眸看向廖旭。
廖旭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外面闹成那样,赵曦难道一点不知情?
“哎,还不是飘滢。”廖旭坐在了刚才虞子衍的位置上,忽然脸色微变,又看了眼棋盘。
位置还是热的,加上棋盘上的棋路有几分熟悉,廖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不动神色的收回了神色。
“今儿飘滢搬入县主府,半路上遇到几个百姓拦路,说了些难听的话,飘滢本想找你求救……罢了,事情都过去了,私底下我会好好查查,九王爷身子无恙就成。”
廖旭摆摆手,“飘滢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小孩子脾气,还以为你不理她了特意让我来瞧瞧。”
说起廖飘滢,廖旭依旧是一副宠溺无奈的模样。
赵曦蹙眉,“卫七?”
“爷,属下也是才知晓这事,实在不赶巧,李太医吩咐要爷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属下便吩咐门口护卫不许任何人进入,这才耽搁了飘滢县主的事,求爷责罚。”卫七缓缓解释前因后果。
廖旭蹙眉,隐有些怀疑。
“滚出去领五十个板子!”赵曦怒了,然后紧捂着嘴唇咳嗽的厉害。
“是!”卫七应声离开。
廖旭忙道,“卫七也不是有心的,飘滢的事是小,九王爷保重身子才是大事,无心之过何必伤了主仆情分呢。”
“既犯了错就该罚。”赵曦语气淡淡,丝毫没有宽容的意思,卫七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廖旭的疑惑消了一半,但仍有怀疑,笑了笑,“你一个人静养实在无聊,咱们许久未下棋了,不如切磋一下如何?”
赵曦摇了摇头,“刚才找了个人陪本王解闷儿,本王精力不够才一盘就落了阵,与你下也是输。”
廖旭又看了眼棋盘,果然是黑子溃不成军,白子占了优势,白子的棋风实在太熟悉了。
廖旭点到即止,心里已经有了怀疑,面上却不显半分,又陪着赵曦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人一走虞子衍又回来了,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两人三年之内的第一次见面。
“不出一日你回京的消息定然会传开,今夜就离开九王府吧。”
虞子衍闻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不敢冒险,点了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若真如你所说,怎么着也得赶在送信的前面抵达才是。”
华阳大长公主府的封地在漯河,离京都城至少十日的距离,还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路,十几年前华阳大长公主府一家子都被圈禁在漯河,无诏不得踏出漯河一步。
若是被有心人拿捏了把柄,更添麻烦。
赵曦颌首,立即让人准备送虞子衍离开京都城。
临走前虞子衍又道,“倘若未听见什么消息,你答应我,与廖旭和好吧。”
赵曦勾唇,“你若信得过我,我答应你。”
虞子衍这才笑着离开了。
夜色微凉,一抹黑色身影悄悄潜入一座府邸,紧接着进入间屋子,屋子里站着几人均以男子为尊。
廖旭眼眸微暗了暗,只低声道,“九王爷的确受了伤,只是不知轻重,另外九王府似有一位熟客到访。”
黑色身影点点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声音沙哑,“何人?”
“渭河华阳大长公主的嫡长孙虞子衍。”廖旭敢肯定,虞子衍一定躲在九王府里。
黑色身影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白色瓷瓶递给廖旭,“将此药让飘滢县主服下。”
廖旭接过瓷瓶愣了下,“这是什么?”
“放心,对飘滢县主没有任何坏处,主子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三日后自有太医替飘滢县主把脉。”
说完黑色身影一转身与黑夜融为一体,很快消失离去。
廖旭手里紧紧握着瓷瓶,转而交了身旁的一位侍卫,“让悯生查查。”
“是。”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拿着瓷瓶进门,望着廖旭恭敬道,“廖大人,属下试探多次,这药人若服用并不会有什么损伤,只是短时间内会有些不适,过些时间就能恢复。”
廖旭挑眉,不明白明丰帝为何会给这一瓶药让廖飘滢服用,“那先生可知此药有何作用?”
悯生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其中一味七星海棠红是控制体内血脉,但榴星茎叶又是解毒良药,两者凑在一起,依属下猜测,此药应该是试探什么。”
廖旭更加不解,“先生何处此言?”
“属下记得师傅曾说过一例,有些人中了毒不自知,查无可查又与常人无异,也不会毒发作而是影响某一样极小的作用,比如记性差,习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或者终身不能有子嗣,若能以药引子试探便能知晓一二,前提是此人破戒,将毒引发下一个阶段,若此人不破戒许是毒还能保持一段时间。”
悯生大胆的猜测,“而服用此药之人必是与中毒之人有过夫妻之实,体内多少会残留一丝半点痕迹,时间一长就会消失殆尽,恢复如常。”
廖旭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又问,“那中毒之人的毒可有法子解开?”
悯生犹豫了下,“这样的例子属下只是听师傅提起过,从未查验过,故而不敢确定。”
说着悯生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廖旭见状立即摆摆手,让屋子里几人退下,压低了声音,“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廖大人,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这药实在太熟悉了。”悯生低声道,“十七年前皇上初登大位,曾私下让师傅进宫,遍访名医,用尽了各种药材,当时进宫的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师傅有幸逃过一劫。”
当年的事瞒的紧,时间又过去久远,所以廖旭根本没有印象也没听说过,只听悯生又道。
“后来属下听师傅说,皇上若找不到那一味药引子,此生注定无后,直到师傅仙逝也再未提及。”
廖旭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悯生,“你说什么?”
明丰帝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膝下至今无子,只有两位公主年纪尚幼,明丰帝美其名曰要等九王爷成家立业再生子嗣,之前还有好几个妃嫔怀胎,被诊断出男嗣立即就被灌下一碗红花落了胎,此举一出,全朝震惊,对明丰帝的光明磊落越发的钦佩了。
众人都以为是明丰帝为了给九王爷让位,所以才不生儿子,以绝后患。
原来竟然是如此……
廖旭整个人惊呆了,久久不能动弹,忽然又问,“药引子又是何意?”
“属下猜应该是一个人,有一次师傅喝醉,属下看见师傅桌子上挂满了女子画像,还有许多是京都贵女,如今的门阀妇人,师傅素来有说梦话的习惯,说什么此女未必活在这世上了,三年血脉寻起来比登天还难。”
悯生又看了眼廖旭,“此药是用刚出生的女子心头血所做,若能找到那人,饮三年女子的血此毒便可无药而愈,否则这世上无药可医,一旦破身后,五年之内若没找到那人,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明丰帝中了毒,解药是一名女子的三年血,否则明丰帝此生无子。
那这么说来,宫中那两位公主就不是明丰帝的女儿了,明丰帝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公主和嫔妃怀胎都是掩人耳目。
“此毒名曰醉梦生死,源自于突厥汗国,生死一念之间,若能清心寡欲一辈子此毒一直都会掩藏在身体里,到死也未必复发。”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悯生一字不落的说给廖旭听。
廖旭瞥了眼悯生,一脸警告,“今日之事日后谁问起都不要提,否则你该知道下场的。”
“廖大人放心,属下明白。”悯生点点头,面上却并不显示慌张,看得出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若是女子服用此药,先生如何知晓那人有没有中毒?”廖旭忽然问。
按廖旭的猜测,赵曦八成也中了醉生梦死的毒,否则明丰帝不会试探廖飘滢体内有没有赵曦留下的痕迹了。
悯生也没多大把握,“属下尽力一试。”
廖旭点点头,“先下去吧,回头我再找你。”
“是!”
人一走廖旭背脊都被汗水濡湿了一层,手心里尽是细腻的汗珠,站在窗户旁久久不能恢复情绪。
明丰帝初登基便中了毒,四下寻医,廖旭大胆猜测这毒极有可能就是先帝下的,为防止明丰帝鸠占鹊巢不肯让位,特意给明丰帝留了一手。
而那日赵曦误打误撞趁着酒意和廖飘滢成就好事,所以才引发了体内的毒,只是明丰帝并不确定,所以才来试探廖飘滢。
也难怪赵曦不愿意娶廖飘滢进门,还放话说廖飘滢倘若怀胎生子便让廖飘滢做九王妃,赵曦明明知道廖飘滢不可能怀胎,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廖旭渐渐想明白了局势,烟雾拨散,露出大致的轮廓,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廖旭猜想这辈子赵曦都不可能找到属于他的药引子了。
所以赵曦注定是败者,即便身份尊贵,流淌着最尊贵的血液,依旧是徒劳无功,白白替他人做嫁衣。
次日,廖旭便去了一趟县主府探望廖飘滢,趁着廖飘滢不注意将药混入茶水中,亲眼看着廖飘滢喝下。
“曦哥哥怎么样了?”廖飘滢这两日没敢出门,外面时不时有百姓门口仍菜叶,气的廖飘滢胸口直疼,请了太医开了一些温补的药方养着。
“是有些风寒,那日的事九王爷并不知情,所以怪不得他。”廖旭简单的一概而过,并未和廖飘滢细致的详谈。
廖飘滢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这几日静下心来,廖飘滢满脑子都是赵曦那张清冷孤傲的容颜,挥之不去,心口处微微有些异样。
以往赵曦对她好的时候,廖飘滢一点都没察觉,可如今赵曦对廖飘滢视而不见,廖飘滢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抓心挠肺的难受。
好似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下子被别人觊觎了,然后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就好,过几日我再去看看曦哥哥,省的他心里惦记着。”廖飘滢冲着廖旭道,“对了,父亲母亲何时能回来?”
“估摸着后日就能抵达京都城,还有那日的事也查清楚了,几个闲来无事的地痞无赖乱嚼舌根,说乱七八糟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等母亲回了京都亲自去找太后娘娘谈谈,你是廖家嫡长女,总不能一直不清不楚的搁置在这座县主府上吧。”
廖旭安慰,“放心吧,只要太后娘娘还想让廖家效劳九王府,就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九王爷迎你进门,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廖飘滢点点头,“大哥说的是,飘滢不急这一时半刻,越是被误会被欺负,将来真相大白于天下那一刻,大家才会觉得飘滢了不起,大哥不必担心,飘滢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廖飘滢自认为自己比那些娇滴滴的贵女要强一百倍不止,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被击败。
廖旭点头,宠爱的摸了摸廖飘滢的乌黑秀发,“那就好,飘滢是廖家嫡长女,自然不同凡响。”
又说了一会子话,廖旭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哥得空就来瞧你,缺什么尽管和大哥提。”
廖飘滢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哥,我听说子衍回京了,大哥有没有看见他?”
廖旭顿了下,摇了摇头,“外面都是瞎传的,你别跟着凑热闹,子衍若是回京肯定会告诉你我,再说子衍身份特殊,大长公主一家都在渭河,无诏不得擅自离开渭河,若被人发现就是杀头的死罪。”
廖飘滢听着这才没了话,但看着廖旭的目光闪烁,心里大约猜到了什么,只是面上不显。
“大哥说的是,子衍若真的回来了,一定会告诉咱们的,除非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廖旭淡淡嗯了声,随后才离开了县主府。
廖飘滢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觉得连廖旭也变得很奇怪,神色躲闪,似乎有什么在隐瞒着自己。
“去查查,大哥这两日都见了什么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茉儿忽然道,“县主,少爷一向对您疼爱有加,不会做一些伤害您的事情的,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不便言说,不想让您掺合进来,所以才没告诉您。”
廖飘滢瞥了眼茉儿,轻笑,“瞧我都气糊涂了,我和大哥一母同胞,大哥又怎么会陷害我呢,罢了。”
转眼又过了两日,廖飘滢这一病反而更严重了,小腹处钻心刺骨的疼,让廖飘滢忍不住浑身冒冷汗,小脸煞白煞白的。
“县主,您这是怎么了?”茉儿一进门就廖飘滢半撑在桌子上,吓的立即迎了上前,“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廖飘滢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渐渐的快要失去意识,脑海中却闪过赵曦的脸庞。
“曦……曦哥哥?”
廖飘滢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睁的大大的,又惊又喜。
“曦哥哥!”
赵曦面上含笑却未达眼底,一袭黑色长衫领口处是用金线绣成的蟒纹,衬的他越发尊贵霸气。
“前几日病着不方便来瞧,今儿身子好些了才来看看。”赵曦站在门口,目光时不时的在廖飘滢身上徘徊,似是有些愧歉,“那日的事……。”
廖飘滢忙摇了摇头,一副既委屈又不肯说出口的大度模样,强忍着不适,“曦哥哥,我听大哥说了,都是茉儿没说清楚,飘滢不怪曦哥哥。”
廖飘滢想要坐直了身子,稍稍一动,整个人钻心的疼,小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鬓角的长发紧贴在两颊处,湿漉漉的。
“曦哥哥……飘滢好痛。”廖飘滢有些害怕和惊恐的看着赵曦,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浑身像是被撕扯一样的疼。
“九王爷?”
廖旭匆匆赶来,见赵曦在还有些惊讶,又看了眼廖飘滢,见廖飘滢还完好无损便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赵曦。
“搬家那日发生的事终究是九王府的疏忽,前几日身子不适无法前来,今儿才稍好转,外面流言蜚语极多便想着过来瞧瞧。”赵曦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担忧。
“九王爷不必担忧,几个市井小民聚众闹事,已经处理妥当了,飘滢前些日子许是赶路着急了,初来京都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并未去九王府探望。”
廖旭面带笑意的解释,转而扭头进了门,看向了廖飘滢,“身子好些了吗?”
廖飘滢强忍着剧痛摇了摇头,赵曦扭头瞥了眼侍卫,“去请太医来。”
“不必了,九王爷这是飘滢前两年落下的毛病,只要歇一会,吃了药就无碍了。”
廖旭摆摆手阻拦了侍卫去找太医,生怕被赵曦看出什么端倪来,又道,“来时丫鬟说飘滢身子不适,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廖飘滢却已经快要昏厥了,紧咬着牙挺着,忽然对着赵曦挤出一抹苍白无力的微笑,小脸煞白,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虚弱的倚在廖旭身旁,目光殷切的看着赵曦。
赵曦抬脚进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而又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廖飘滢,坐在桌子旁伸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廖飘滢。
“既然身子不适就该让太医好好瞧瞧,余下的事别乱操心。”
廖飘滢接过茶盏,低着头抿了两口,缓和了一会果然好多了。
“曦哥哥放心吧,现在好多了,许是这两日着凉加上路途奔波劳碌所致,休养两日就能无恙了。”
廖旭蹙眉,只觉得赵曦来的不是时候,按照发作时间来算,若是廖飘滢挺过了疼的时间,拖延越久,体内残留的痕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曦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关切的时不时询问着什么,半点不着急。
廖旭眉头紧皱,眼看着廖飘滢的脸色越来越好转了,赵曦却又半点不想走的意思,隐有些着急,张张嘴想劝赵曦,只是每当对上赵曦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姐,卢太医来了。”
茉儿急匆匆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卢太医。
“下官见过九王爷。”卢太医见了赵曦,恭敬地行了个礼。
赵曦摆摆手,“不必多礼了,快给廖姑娘看看吧。”
廖旭见是卢太医来狠狠的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半分,本以为是赵曦察觉了什么,不过是碰巧罢了。
卢太医半跪在地,伸手把上了廖飘滢的脉象,沉默了一会,良久眉头紧皱,又有些不可思议。
“卢太医,我这是这么了?”廖飘滢见卢太医许久不说话,心里忽然没底,忍不住问道。
许久,卢太医收回了手,“县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回头微臣开一些药方县主按时吃几日就行了。”
廖飘滢听了松了眉头,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常色,“多谢卢太医。”
“九王爷,微臣告退。”卢太医缓缓站起身就要离开。
赵曦忽然掩嘴咳起来,脸色倏然泛白,隐隐有喘不上气的样子,廖旭立即道,“九王爷,卢太医医术高明,不如让卢太医把把脉。”
卢太医弯腰等候在一旁,就等着赵曦发话,赵曦身边有专门的太医看脉象,只是今儿不在身边。
“是啊,曦哥哥,不如让卢太医帮你看看吧,也省的飘滢担心。”廖飘滢娇软着声音看着赵曦,十分关切担忧的模样。
“不必了,本王并无大碍,只是风寒还未好全。”赵曦摆手拒绝了,廖飘滢立即大着胆子上前握住了赵曦的胳膊,“曦哥哥,飘滢会担心的……”
“卢太医,还不快替曦哥哥把脉。”廖飘滢下颌一抬,卢太医愣了下,有些胆怵,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颤抖着手搭上了赵曦的手腕处,仅触摸一瞬间立即弹开。
“九……九王爷身子有些虚,吃几副调理的药……”
“罢了罢了。”赵曦不着痕迹的拂开廖飘滢的手,眼眸微冷,“本王的身子本王清楚,退下吧。”
卢太医立即点头,脚步慌乱的离开了屋子,似是在落难而逃。
见赵曦冷着脸,廖飘滢才知刚才多么放肆,心下一凛,忽然惧了赵曦的冷意。
“曦哥哥……”
“本王还有些事先走一步。”说完赵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县主府。
廖旭望着赵曦的背影沉思,紧抿着唇,忽然有些猜不透了,赵曦究竟有意还是无意呢。
“你怎么样了?”廖旭看向了廖飘滢,将心中的疑惑掩藏起来。
廖飘滢摇头,“方才也不知怎么腹痛不止,现在已经好多了,大哥不必担心。”
廖旭闻言依旧担忧,“让悯生替你把把脉吧,否则大哥不放心。”
廖飘滢听了点点头,廖旭颌首,悯生立即走了过来,弯腰将两只手指搭在廖飘滢的手腕上,良久才道,“卢太医说的没错,县主许是初来京都水土不服,过两日就好了。”
廖飘滢这回是彻底松了口气,望着廖旭,“大哥这回放心了吧。”
廖旭轻笑,揉了揉廖飘滢的乌黑秀发,“既然没事就好好休息吧,改日再来瞧你。”
出了门,廖旭瞥了眼悯生,悯生压低了声音,“虽县主体内的迹象不太明显,但可以肯定的是,九王爷的的确确中了醉生梦死,而且破了戒。”
廖旭闻言脚步微顿了顿,眉头紧蹙,紧盯着悯生,良久又恢复了正常,步伐加快了不少。
这么说九王爷的破了戒,寿命只有五年了……
这时一辆马车忽然经过身旁,微风拂起帘子,廖旭不经意的抬眸看去,一张绝色容颜映入眼帘,较廖飘滢的那张脸更加的张扬,却又不失灵动。
一刹那的惊艳很快消失了,廖旭忍不住问,“那是谁家的马车?”
“似是临裳郡主的马车。”
廖旭收回了神色,嘴里喃喃着几个字并未再多少什么,很快抬脚离开。
马车上宋婧安慰道,“母亲,外面的流言蜚语信不得,若真的有蛛丝马迹,早就闹起来了。”
虞子衍偷偷潜入京都城一旦被发现,擅离职守可是死罪,明丰帝本就一直盯着华阳大长公主府,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送上了把柄么。
临裳郡主点头,她能感受到京都这段时间的紧张局势,时间越近,那一场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波涛越来越凶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猝不及防的席卷而来,一旦踏错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段日子还是小心谨慎些好,京都的天就快要变了……”
临裳郡主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九王府这一派的,自然就要小心提防着明丰帝。
赵曦前脚刚出府就被明肃太后派人接走了,只好又跟着进了宫。
明肃太后望着赵曦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关切地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赵曦摇头,“母后不必担心,并无大碍,许是夜里起风未注意着了凉,已经找了太医瞧了。”
明肃太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赵曦就是明肃太后的命根子,出不得半点差错,“屋子里的奴才都是这么伺候的,这般不经心,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回头母后让陈嬷嬷挑几个贴心的送过去。”
说着明肃太后又叹息一声,“廖家夫妇明儿就该回京都了,飘滢就这么搁置在外头也不像回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传到宫里来了,让飘滢白白受了委屈。”
明肃太后本来对廖飘滢还有怀疑,若是廖家背地里投靠了明丰帝,那这些流言又是谁传出来了的,总不至于廖飘滢的苦肉计,故意抹黑自己的名声吧。
赵曦挑眉,“母后,外面的事是儿臣一手所为。”
赵曦倒是大大方方痛快的承认了,摆明了态度,“九王府的这条大船容不下廖家,再说廖家未必瞧得上,母后,前几日子衍回京一趟,儿臣和廖旭,子衍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唯一知道子衍回京的只有廖旭。”
明肃太后诧异,“是廖旭泄漏的,会不会是子衍不小心泄漏了踪迹?”
明肃太后对廖家这么多年信任不是说瓦解就瓦解的,虽然加深了疑虑,可还是不敢相信廖家背叛了九王一派投靠了明丰帝。
“私底下皇兄将禁卫军一支暗位给了廖旭,母后又可知,三年前
送给廖家一大批赏赐又被廖家送给了谁!”
赵曦紧绷着脸,似对廖家深痛恶绝,“母后,儿臣记得母后曾送给廖飘滢十二颗南海夜明珠,是父皇在世时送给您的,极其珍贵,母后若不死心不如向廖家重新讨回,瞧瞧还在不在。”
明肃太后已经彻底惊呆了,惊讶的看着赵曦,“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赵曦站起身,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态度十分坚决,“母后,儿臣知道廖夫人对母后有救命之恩,若廖家一心一意,儿臣绝不会对廖家动手,怪只怪廖家贪心不足!”
说完赵曦扭头就离开了,留下一脸呆鄂的明肃太后。
“太后娘娘,九王爷许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才这么确信。”陈嬷嬷叹息,“太后娘娘何不信九王爷一次?”
明肃太后颌首,冷着脸,“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会相信,传旨,让廖飘滢进宫一趟,哀家要亲自问个明白!”
陈嬷嬷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明肃太后忽然道,“再等等吧,明儿个一道问问廖夫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若直接向廖飘滢讨回,廖飘滢大可推到廖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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