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世子妃准备了精挑细选的礼物送给瑾王妃过目,是前朝一位大师的绝笔画作。
“我打听了华阳大长公主对山水之画颇有研究,华阳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一般的物件怕是入不了眼。”
瑾王妃点点头,算是夸赞了,“你挑的不错。”
瑾王世子妃笑了笑,跟着瑾王妃出了门去了华阳大长公主府。
“好端端的去大长公主府做什么?”赵灵来的时候扑了个空,问了丫鬟才知道人已经走了,赵灵有些好奇。
覃嬷嬷会心的笑,“许是去拜访了,公主,咱们回去休息吧。”
赵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瑾王妃什么时候和华阳大长公主走得近了,瞥了眼身旁的丫鬟,“母妃昨儿个还见了何人?”
丫鬟摇头,“回公主话,除了世子妃之外再无旁人。”
赵灵拧眉,瑾王世子妃这个大嫂向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鬼主意多,说不定又劝了瑾王妃什么。
否则无缘无故的瑾王妃没必要去拜访华阳大长公主。
赵灵很快陷入了沉思,眼眸稍稍转动就猜到了什么,华阳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长辈,自己前几日还被册封了公主,瑾王妃肯定是去找华阳大长公主商量亲事去了!
赵灵的脸色猛然一沉。
“公主,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覃嬷嬷见状,还以为是赵灵身子哪里不适呢,忙关切地问。
赵灵紧咬着唇,吩咐,“去准备些糕点,一会我要出门。”
“公主,今儿天色……”
覃嬷嬷还未说完,赵灵神色幽冷的瞥了眼覃嬷嬷,覃嬷嬷的后半句话顿时咽了回去。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准备。”
华阳大长公主府
瑾王妃的到来令人诧异,尤其是柳氏,从早上起来眼皮就一直在跳。
“大长公主。”瑾王妃规矩的冲着华阳大长公主行了礼,态度谦卑和顺。
华阳大长公主一袭高贵典雅的绛紫大褂,领口处还镶嵌着一层绒毛,手里端着精致小巧紫铜手炉,腰间还系挂一只阵线细密的香囊,上面绣着延年益寿,肃穆庄严的坐在主座上,单是浑身的威严气势就足矣令人心生敬意。
“不必多礼,坐吧。”
华阳大长公主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瑾王妃也没客气,坐了上去。
“一晃也有快十几年不见了吧,瑾王妃还是老样子,和当初本宫第一次见的时候相比,真是一点都没变化,还是那么温婉端庄。”
华阳大长公主语气淡淡,脸上略带微笑,像个容易令人亲近的长辈。
瑾王妃却是不敢小觑眼前这位长公主的,半垂着头轻笑,“大长公主记的不错,已经整整十六年不见了,大长公主是长辈,我们这个小辈理应来探望才是,这些年大长公主可好?”
瑾王妃是一众小辈里第一个来探望的,华阳大长公主待她的态度还算不错。
“还不是老样子,在封地呆的时间久了,都快忘了京都城的模样了。”
华阳大公主笑了笑,捧着茶盏抿了小口润润嗓子。
“大长公主多子多孙多福气,真是令人羡慕,温二夫人这一胎瞧着也有五六个月份了吧。”
瑾王妃话锋一转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温氏。
温氏一只手摸了摸小腹,笑答,“快六个月了。”
瑾王世子妃在一旁听着插不上话,也不敢轻易插话,大长公主府的两位夫人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说话密不透风,不愧是华阳大长公主亲自挑选的。
越是这样严谨有序,瑾王世子妃越是觉赵灵嫁进来的可能性太小了,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华阳大长公主肯定瞧不上赵灵那样的性子,即便侥幸嫁了进来,这一大家子手段了得的女主人,赵灵也会被压得死死的。
瑾王世子妃瞥了眼自家婆母,果然见瑾王妃脸上的忧愁越来越深了。
无论是从三个人哪一个插手,都不是好对付的,根本就不理会瑾王妃的话茬,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闭口不谈,叫人无从说起。
瑾王妃呆了一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三盏,想说的话一次次被三人堵了回来,一来二去心里有了几分怒气,只是被掩饰的很好。
柳氏得了自家婆母的眼色缓缓开口了,“听说灵公主自从上次罚跪一直病着,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瑾王妃本来都快放弃了,乍一听闻柳氏的话,眼眸微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里憋着口气呢,这不,一次次亲自去江家负荆请罪,拦都拦不住。”
瑾王妃自然不会提赵灵身子病弱的事,反而变相的摘掉赵灵故意行凶的罪名。
“是啊,妹妹这几日为了这些事没少费心思,沁歌郡主也知道误会一场,大度不计较,这就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竟然成了好朋友呢。”
瑾王世子妃适当的插嘴,顺着瑾王妃的话提。
柳氏点点头,“灵公主天真无邪,一时失手勇于承担责任,也是个性情中人,你也不必太苛责,罚也罚了,想必灵公主已经知道错了,再不敢轻易犯错了。”
“大嫂说的是,灵公主年纪小不懂事,也别管得太紧了,女儿家是母亲的心头肉,以后嫁了人再回来可就是客人了,趁着没出嫁就让她好好玩玩,嫁人了可就没这么自在了。”
温氏微笑说着,也不怕这话华阳大长公主听着多心,她和华阳大长公主之间婆媳关系一向不错,只要不触碰底线,华阳大长公主大多不会计较的。
“这话不错,做儿媳的哪有做姑娘时的轻松自在,你也别太拘着了。”
华阳大长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
瑾王妃听着不知这三人是何意,眼眸微动,正要开口,却见帘子被挑起进来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的男子,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颇有几分书生气。
“见过祖母,母亲,二婶。”男子对着几人一一行礼。
瑾王妃诧异的看着男子,难不成这就是虞子衍?
“你怎么来了?”柳氏神色淡淡,仔细看才会发觉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厌恶,掩藏的极好。
“儿子去庄子上挑来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特意送过来给祖母和母亲还有二婶尝尝鲜。”
男子的态度有几分谦虚和谨慎,瑾王妃越看越疑惑,不是说虞子衍被华阳大长公主宠惯的没边了,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呢。
不等多想华阳大长公主笑了笑,“你有心了,这几日下雪,吃的那些豆芽菜都腻味了,今儿晚上就吃庄子上的蔬菜。”
男子脸上露出微笑,“是,珒华告退。”
珒华,虞珒华,大房庶子,生母是柳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生了儿子以后抬做了姨娘。
瑾王妃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虞珒华,原来是个庶子。
虞珒华人一走,瑾王妃就没了心思多待了,站起身告辞,“今儿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未处理,就不多打搅了。”
华阳大长公主颌首,让柳氏亲自将人送出了二门。
“母亲,我瞧着瑾王妃的样子怕是没看中珒华。”
温氏摸了摸肚子,她刚才一直关注着瑾王妃的姿态,一猜到虞珒华的身份脸色顿时就变了。
华阳大长公主捧着茶轻抿了小口,很快又放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是看在已故的那位老瑾王妃面子上,本宫连珒华也未必舍出去,还敢惦记子衍。”
华阳大长公主的语气显然是十分的不悦,根本就没拿瑾王妃的话放在心上,赵灵是什么货色,华阳大长公主早就打听清楚了。
柳氏正好挑帘进门,听了这话笑了笑,“灵公主身子孱弱多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瑾王妃还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华阳大长公主哼了两声,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六位王妃,华阳大长公主一个也瞧不上。
“这个人情摆在这,她若要,本宫便成全了她,若不要本宫也不勉强,回头告诫子衍,离京都城这些大家闺秀远一点,别往跟前凑,说不准就弄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氏立即点点头,“是,儿媳明白。”
“对了,子衍怎么还没有消息?”华阳大长公主已经好几日没看见虞子衍了,不免有些记挂,忍不住问道。
柳氏摇了摇头,“说是出门办差事,连个字也透露,到现在也没消息。”
华阳大长公主听了眼眸微暗,很快道,“他年纪也不小了,随他折腾吧,不必太拘束着,本宫相信他自有分寸。”
华阳大长公主发了话,柳氏哪敢反驳,点点头应了,只能心里记挂着。
这头瑾王妃出了门脸色就沉了下来,瑾王世子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气都不敢喘。
等上了马车,瑾王世子妃才忍不住问,“母妃,大长公主这是何意?”
瑾王世子妃甚至担心是不是华阳大长公主没看出来瑾王的意图,毕竟连提都没提,哪里清楚是什么意思。
瑾王妃深吸口气,有些气恼,“能有什么意思,大长公主心里清楚着呢,是要灵儿嫁给大长公主府大房庶子。”
一个庶子也敢肖想赵灵,瑾王妃心里这口怒气是不打一处来,越想越生气,拿她女儿当什么了。
瑾王世子妃怔了下,她怎么就没察觉华阳大长公主府有这个意思呢?
瑾王妃揉了揉脑袋,越想这件事脑仁钻心的疼,“大长公主府怕是不想与瑾王府结亲,是咱们来的太鲁莽了,瑾王府和大长公主府就不是一路人。”
瑾王世子妃脸色微变,这个主意是她提及的,如今送上门被人羞辱了一番,瑾王妃少不得会埋怨自己。
果不其然,瑾王妃看着瑾王世子妃的眼神都变的不善,瑾王世子妃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路无言的回了府,覃嬷嬷焦急的迎了上前,“王妃,公主在王妃离开后就去了江家,老奴瞧着时辰便派人去催促,哪成想公主根本就没有去江家,如今不见了身影。”
瑾王世子妃听着眼皮跳的厉害,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安分,真是个祸害!
“什么!”瑾王妃脸色顿时大变,“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带着人立即去找!”
“母妃别担心,许是灵儿妹妹半路好奇遇见了什么人,或者看到什么风景,一时贪玩忘记了时辰,京都城乃天子脚下,不会出事的。”
瑾王世子妃故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柔声安慰着。
瑾王妃眉头紧拧,哪还管得了这些,立即让人去打听赵灵的下落。
这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不一会覆盖了一层白绒毛似的雪,很快染白了街道,北风吹起,刺骨的寒风吹在宛若刀尖刺在脸上一样,凉飕飕地。
瑾王妃站在屋檐下走来走去,眼皮跳的厉害,有些心神不宁。
瑾王世子妃只好跟在一旁,偶尔劝慰几句,面色焦急,心里却是巴不得赵灵再也不要回来才好。
天色渐黑,瑾王妃坐不住身子了,不知问了多少遍,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瑾王妃想来想去,赵灵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呢?
赵灵大病未愈,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出个意外,瑾王妃越想越心烦。
“母妃,京都城这么大咱们的人手有限,又不熟悉京都城,不如报官吧,让陆大人帮忙找找。”
瑾王世子妃忍不住提议。
“胡闹!”瑾王妃二话不说扭头就斥责瑾王世子妃,“灵儿是个女儿身,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去找她,日后还要她如何做人?”
瑾王世子妃紧咬着唇,被吓的再不敢乱提了。
忽然瑾王妃脸色一紧,唤来亲信的嬷嬷,“去报官,就说瑾王府的二小姐不慎走失了,还望陆大人能够帮忙找找。”
“是,老奴这就去。”
瑾王世子妃眼眸闪过一抹讥讽,二小姐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二小姐的存在就是替赵灵背负不好的名声,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腾起来,等待着二小姐的结局就是一辈子的佛堂。
何其无辜。
“瑾王府二小姐走失了?”宋婧惊讶。
画眉点点头,“现在外面私底下在找的人不少,说是二小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许是迷路了。”
“这位二小姐还真是可怜呐。”宋婧叹息着摇摇头,“瑾王妃对灵公主未免太过纵容了。”
“灵公主是瑾王妃唯一生养在身边的亲生女儿,灵公主还有一位嫡亲大哥,只不过出生时,被大师批命命数不好,克父克母,于是瑾王妃就把亲儿子送去了做高人的俗家弟子,四处云游四海,又抱养了一位贵妾的儿子充当嫡子,甚至连世子的位置也给了现在的世子,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还有一个嫡子的存在。”
画眉将打听到的一一说给了宋婧听。
宋婧诧异,“难怪一门心思的放在灵公主身上,这般纵容。”
瑾王世子是六王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原配嫡子的世子,不过这么多年来,瑾王妃和瑾王世子相处的相安无事,就好像瑾王妃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
不仅如此,瑾王妃还给瑾王世子挑选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只要不涉及赵灵,对这两口子的事,瑾王妃一直都很大度宽容。
赵灵是女子又体弱多病,瑾王世子从不和她计较,反而也跟着纵容着。
久而久之赵灵的脾气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宋婧挑唇,“那瑾王世子妃想必过的十分憋屈吧,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婆母,还有个嚣张跋扈惹事的小姑子,没一个人是向着她的。”
“王妃说的是,瑾王世子妃心里积怨已久,若不是赵灵撒泼,瑾王世子妃的第一个孩子都快五岁了。”
当时瑾王世子妃仗着自己怀胎,和赵灵对上了,其实就是赵灵太嚣张,瑾王世子妃看不过去提醒了几句,只是没想到赵灵压根就没把瑾王世子妃放在眼里,更不惧她怀了身子。
一把就将瑾王世子妃推在地上,瑾王世子妃当场见了红,因月份浅的缘故当场就小产了。
事后瑾王世子不仅没有责怪赵灵,反而骂了瑾王世子妃几句,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踏足瑾王世子妃的屋子。
瑾王世子妃气的不行,备受冷落以后总算看清了形式,休养了一个月以后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投其所好,又给赵灵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瑾王世子才算给了瑾王世子妃好脸色瞧。
时隔这么多年过去了,瑾王世子妃虽然不提,但心里一直记恨着,只是面上不敢表现一丝半点罢了。
宋婧听了直叹息,这瑾王世子妃也够倒霉的,吃了亏受了委屈还要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还要笑脸相迎,也足够有耐性的了。
这要是换成脾气不好的,早就鱼死网破了,哪还会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可见瑾王世子妃也不是个善茬。
“灵公主从一出生就没受过委屈,瑾王府上上下下都得让着她,只要是灵公主瞧上的,谁也不敢跟她强,性子实在霸道,瑾王府有一位庶女,就因为不小心穿了一件灵公主喜欢的颜色的衣裳,就被灵公主身边的丫鬟抓着直接扔进河里,大冬天的,那位姑娘捞上来就剩下一口气了,从此以后瑾王府再也不敢有人碰灵公主喜欢的东西了,唯恐避之不及。”
画眉打听之后,对赵灵的印象一下子降了许多,太过刁蛮任性霸道了。
宋婧眼眸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依照赵灵这么霸道的性子一定不会轻易放弃陆斐的。
“你刚才是说瑾王府二小姐走丢了,报了官让人去找的?”
画眉点点头。
“今儿是什么日子?”宋婧又问。
“今儿是冬月初三,怎么了王妃?”
宋婧勾唇一笑,“我大概知道赵灵在哪里了。”
冬月初三正好是闵氏的七七四十九天守日的最后一天,闵氏的牌位被送去的灵山寺超度,过了今日就会供奉在灵山寺,所以明儿早上陆斐会去灵山寺替闵氏点上长明灯,回来以后陆家的白绸就可以撤了。
赵灵一定是算准了日子,去了灵山寺,在灵山寺等着陆斐呢!
“王妃,那现在该怎么办?”
宋婧望着窗外鹅毛般大雪陷入了沉思,赵灵一时的妥协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目标,肯定不会死心,还会继续纠缠陆斐。
她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江沁歌马上就要成婚了,宋婧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婚礼。
宋婧对着画眉招了招手,低声在画眉耳边呢喃两句,画眉点点头,很快离开了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