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

    齐王脸色惨白的躺在榻上，嘴里是血红色的，紧紧的拽着明丰帝的手腕，“一定，一定要保住皇位，绝不能让赵曦得逞……”

    明丰帝点头，太医在一旁瑟瑟发抖，齐王若不是因为气血攻心引发了毒，也不会这么严重，劝都劝不住，如今毒发全身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未必救得活。

    “父王放心，朕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父王所托。”明丰帝沉声开口，浑身上下是遮掩不住的怒气，使得殿中人个个紧低着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成了明丰帝的出气筒。

    齐王痛苦的捂着胸口，身子在抽搐，嘴角边不停地流淌着血迹，很快就沾湿了衣襟，染成了殷红色，明丰帝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还紧攥着齐王的手，手中青筋暴跳，倏然手中力道骤而发紧，紧接着又是一松，慢慢的手中力道渐渐消失。

    许久，元公公缓缓开口，“皇上，节哀，齐王爷已经去了。”

    明丰帝蓦然睁开了眼睛，眼看着齐王死不瞑目，瞪着眼睛，明丰帝心里就堵得慌，站起身来沉声的嘱咐，“安排后事吧。”

    “是。”

    明丰帝朝着门外走去，望着天出神，眼眸中尽是狠意，杀父之仇绝不敢忘！

    “皇上，不好了，慈和宫走水了。”侍卫统领匆匆来报。

    两个时辰前

    赵曦进了慈和宫，和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安静无声，过膝的雪还没得及融化，错综复杂的脚印已经清理出一条道出来，沿着这条小路，赵曦步伐缓慢，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有碰见一个人，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萤火烛光闪烁，窗户上还映衬着人影。

    在门口站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咳嗽的声音，紧接着陈嬷嬷的声音响起，“太后，时间不早了，快歇息吧。”

    许久，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快去想法子打听打听，曦儿今日是不是进宫了，外面的动静似乎与往日不同。”

    “太后，若是九王爷来一定会来看望您的，您别多想了，还是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将来等九王爷回来，您才能亲眼看着九王爷登基为帝啊。”

    陈嬷嬷无奈的劝，平日里说什么明肃太后也不会听，也只有说这一句话，明肃太后才会听了，果不其然，明肃太后点了点头，“是啊，哀家还要亲眼看着曦儿登上那个位置呢，哀家是大雍的太后，哀家不能生病，陈嬷嬷，快扶着哀家上床休息。”

    “是。”陈嬷嬷点了点头。

    赵曦站在门外却是犯了愁，手心里还攥着明黄色的金帛，那是先帝亲笔所写，再不济明肃太后是赵曦的生母，赵曦一时犯了难，踌躇在门口沉思。

    嘎吱一声门开了，陈嬷嬷瞧的并不清楚，只隐约看见是一个人影站在雪中，便问了一句，“是谁站在那里？”

    赵曦抬眸，脚步微抬，走得近了陈嬷嬷才看清，陈嬷嬷激动的话都快说不全了，自从上次赵曦被明肃太后气走了，陈嬷嬷还以为赵曦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来了，母子终究是母子，九王爷心里一定还是惦记着明肃太后的。

    明肃太后听见了动静，扬声喊了一句，“是不是曦儿来了，曦儿，你快进来。”

    赵曦抿了抿唇抬脚进门，屋子里迎面扑来一阵冷气，屋子里连一丝炭火都没有，凉飕飕的，明肃太后的身上盖着好几床被褥，被褥大多是破烂的，明肃太后竟也毫不介意。

    比起上次见面，此次的明肃太后精神多了，许是看见了盼头也就可以忍辱负重了，并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果真是你，哀家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明肃太后见了赵曦激动地紧紧攥着被褥，笑的欣慰，“也不枉哀家生养你一场了，怎么样，如今外面的局势是如何，快说给哀家听听，之前是哀家的不是，哀家不该那般对你和宋氏，你放心哀家日后绝不会为难宋氏，你愿意宠着便宠着，哀家绝不会插嘴问一句。”

    陈嬷嬷闻言一颗悬着的心缓缓松了，只要明肃太后别犯倔就行，现在这个局势就不应该闹内讧，更应该齐心协力，否则明肃太后真的是将那点子的母子情给糟践没了。

    赵曦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的听着明肃太后说话，许久明肃太后话说完了，赵曦才开口，“母后，若是儿臣能够坐稳皇位，需要母后付出代价，母后可愿意？”

    明肃太后闻言怔了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自然是愿意，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怎么会不向着你呢。”

    “若是让母后从太后之位和身家性命中选其一，母后会选哪个？”赵曦又问。

    明肃太后终于察觉不对劲了，脸上的笑意收敛，她活了大半辈子哪里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再说赵曦也不是一个乱开玩笑的人，仔细听这话，明肃太后紧盯着赵曦的眼睛，“这叫什么话，哀家为何要选择一样，哀家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哀家还没有亲手抱上孙子，没有看见大雍的繁荣昌盛……”

    “母后若是牺牲了太后之位，儿臣就可以登上那个位置，母后愿意吗？”赵曦及时的打断了明肃太后的话，一脸肃穆的问。

    明肃太后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很快又开口，“这叫什么话，哀家究竟是碍了谁的眼，你说出来哀家亲自去赔罪！”

    “九王爷，恕奴婢斗胆开口说一句，您又何必如此针对太后娘娘，上一次您走了以后太后娘娘就已经后悔了，太后娘娘是诚心要悔改的。”陈嬷嬷忍不住替明肃太后辩驳几句，这一次她是站在明肃太后这边的。

    明肃太后见赵曦一脸肃然之色，心里越来越没底，有些慌乱了，“曦儿，哀家是你母后啊，你难道真的如此狠心要逼死哀家么。”

    “儿臣换一个问法吧，母后是希望以太后之尊下葬皇陵还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活在民间？”赵曦的目光紧盯着明肃太后，神色是异常的认真。

    明肃太后许久都没有恍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陈嬷嬷也被惊吓住了。

    “你……你是要让哀家死？”

    赵曦抿唇，“若这是父皇的意思呢？”

    明肃太后闻言瞬间脸色惨白，摇摇头冷笑，“这怎么可能呢，你父皇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嘱咐，曦儿，哀家是你母后，你父皇又是陆家一手扶持上皇位的，若是没有陆家，未必就是你父皇坐上那个位置，你父皇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呢，曦儿，究竟是谁在背后怂恿你，如此容不下哀家，挑拨咱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赵曦冷笑，并不理会明肃太后的这一番话，“母后，当年陆家把持朝堂，母后在后宫为非作歹伤害了多少父皇子嗣，母后身子孱弱不能有孕，便托陆徵庭陆大将军仗着职务的便利，在西域弄来了醉生梦死，父皇的毒是您亲手所下，目的不过是不想让父皇有子嗣，等着您调理好身子，再顺理成章的生下嫡长子，母后，您折磨了父皇快二十年，父皇恨您，恨整个陆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足为奇。”

    赵曦不知对眼前这个妇人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心狠，冷漠，自私，用这六个字形容明肃太后最合适不过了。

    话落，明肃太后的脸色惨白如纸，“你……你怎么会……”

    “是父皇的意思，母后若是能够二选一，儿臣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如若不然儿臣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九王爷。”赵曦敛眉低声道。

    明肃太后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手颤抖的指着赵曦，“你，曦儿，陆家的的确确是做了很多错事，但现在陆家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没有陆家就没有今日的你，陆家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别忘了你是哀家的儿子，你身体里还流淌着属于陆家的血脉，有功有过，何不能功过相抵呢，再说你父皇已经死了，只要你不说，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曦儿，难不成你想背负着弑母的名声？”

    明肃太后紧咬着弑母二字，浑身都在颤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赵曦。

    “母后，明明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的。”赵曦的声音不悲不喜，从小到大这句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要让赵曦记得陆家的种种好，陆家当初多么不容易，等等，赵曦听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早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明肃太后竟然无言以对，心里却将先帝咒骂了无数遍，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消停，明肃太后恨不得将挫骨扬灰才好。

    “母后只要应了其中一条，儿臣就可以得到另一半兵权稳坐皇位，母后难道不想让儿臣坐上那个位置么？”赵曦又问。

    明肃太后噎住了，半信半疑的看着赵曦，“这究竟是你父皇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宋氏的意思？有什么证据，拿来哀家瞧瞧。”

    “说到底母后还是舍不得这个位置，所以在母后心中，儿臣不过就是一件争储的工具罢了。”赵曦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却仍旧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如今亲耳听见了明肃太后的回答，心里反而有一种舒坦。

    “曦儿，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你为何一定要这样逼迫哀家呢！”

    “逼母后的不是儿臣，是父皇，母后若是不肯照办，儿臣便只能是九王爷任人宰割，说来这苦果也是陆家亲手种下的，母后要怪就去责怪陆家吧。”

    赵曦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明肃太后，一字一句的问，“母后要怎么选择？”

    明肃太后嘟嚷着唇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曦的意思却是，明肃太后要么以太后的身份死，要么放弃太后的位置做个百姓活着，明肃太后哪一样都不想选，她不仅要活着，而且还要活的有尊严。

    “罢了，儿臣知道了。”赵曦扭头抬脚就要离开，忽然明肃太后在背后喊，“曦儿，你要知道无论是谁登上皇位，哀家依旧是太后的身份，哪一个皇帝也不会背负着弑杀太后的罪名。”

    赵曦脚步微顿，嘴角边翘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很快抬脚就离开了慈和宫，陈嬷嬷在身后劝，“太后……”

    “不必再劝了，如今哀家已经指望不上这个逆子了，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将他掐死在襁褓中，哀家费尽心思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不知好歹！”

    明肃太后被气的不轻，陈嬷嬷见状却是不敢再劝了。

    两个时辰后，微风乍起，慈和宫的一簇小火苗突然间变成了一串大火，风过之处均留下痕迹，不一会功夫大火已经控制不住了，几乎整个慈和宫都被火势包围，远远看去一团亮光闪烁。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

    侍卫话未落，明丰帝眼皮重重跳了跳，紧紧的拽着那个侍卫的衣领，“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殁了。”

    明丰帝闻言脸上青筋暴跳，眸光乍然间涌现了一抹滔天恨意，明丰帝胸口间翻涌着怒火，松了手，明丰帝大步赶去了凤栖宫，见到了榻上那一抹倩影，红的妖娆夺目，一身凤冠霞帔一如当初洞房花烛的那个晚上，本该是娇羞的新娘，不知为何掀开来了红盖头，新娘子并没有娇羞和欣喜，低着头眼眸中还有淡淡的忧伤。

    喜婆说，皇后娘娘是因为规矩和初来皇宫的拘谨，所以才会这样，明丰帝第一次娶亲哪会知道这些，便信了，一转眼就是二十年，榻上这个人还穿着凤冠霞帔。

    “噗！”明丰帝身子晃了晃，压不住喉间的腥甜喷出口血来，吓的元公公大惊失色，明丰帝摆摆手，“朕，朕没事。”

    明丰帝环视一圈，屋子里空荡荡的，“人呢？”

    侍卫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皇上话，九王爷消失了，属下等人一直看守着凤栖宫，绝不敢马虎，可属下上上下下找了许久，连九王爷的影子都没看见，属下失职，求皇上降罪。”

    “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朕找到，若是找到立即杀无赦！”明丰帝是发了狠的，眼中尽是杀意腾腾，压抑的叫人喘不上气来。

    “是！”

    明丰帝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继续朝着门外赶去，“即刻吩咐下去，封锁城门，立即让文武百官进城，传旨让近卫军进城还有阮将军即刻包围京都城……”

    明丰帝一边走一边吩咐，元公公立即点了点头，明丰帝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眼不远处隐隐升起来的火光，这么冷的天竟然会有走水，简直不可思议。

    “太后还在里面？”明丰帝问。

    元公公点点头，“回皇上话，太后娘娘一直病着还没未起身，也不知怎么屋子里就走水了，大火止都止不住。”

    话未落，紧接着就有小公公极快的跑来，这次连元公公眼皮都跟着跳了跳，小公公开口，“皇上，慈和宫大火的事已经传去宫外了，人人都在说是天降异象，看见了一只金龙在慈和宫上空盘旋，是先帝显灵了，还说皇上……”

    小公公欲言又止，哆嗦着身子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全都是诋毁明丰帝的，无外乎就是明丰帝不适合这个位置。

    明丰帝冷笑，“任由他们说去吧，朕已经不在乎了，朕是天子不惧流言蜚语，赵曦，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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