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唐晔原本并不将魏莘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这会瞧着却有些不对劲,这个魏莘处处维护九珠,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牵扯。
魏莘顺着唐晔的视线看来,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唐晔见状也举起酒杯,示意了下一饮而尽。
“那个魏世子倒有几分本事,进退有度,游刃有余,蛇打七寸让那个小王爷吃了瘪,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阮衡阳对魏莘的印象不错,本来心里还憋着口气,而此刻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茶,十分的舒爽。
唐晔点头,没有反驳阮衡阳的话,刚才赵曦只问了一句突厥共妻的事,魏莘就就能接住话茬,倘若刚才魏莘的话换成了赵曦来说,反而欠妥,倒有些不尊重突厥了,由魏莘这个旁观者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宴会直到月色上梢才散去,慕婧并未去,不过宴会上的事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冷着脸不悦,“这个突厥王爷当真是狂妄,丝毫没有把九珠当做是个公主。”
赵曦伸手安抚慕婧的后背,“不必操心,九珠的事自有九珠自己去处理,至于外面的麻烦,朕会看着的。”
慕婧听了这话,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些,“那依你之见,九珠的终身大事有没有什么眉目?”
“不急,等九珠回来,你自己问吧。”赵曦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提这件事,慕婧叹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那个突厥王爷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让九珠自己的处理吧,咱们总不能护着一辈子,雏鹰总该学会飞翔,总不会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瞧着,稍有不注意,风吹雨打就击垮了。”赵曦虽宠爱九珠,但若是九珠什么都不经历,将来嫁人了遇到点挫折就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反而是害了九珠。
慕婧点了点头。
……
大昭寺
九珠还不知宫里的事,而是和两个姑娘在院里沉思,虞凝儿终是卸掉了防备,流了眼泪。
虽女儿家不能议论自己的婚事,但三个人在一起呆了七年,彼此间非常得信任,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的。
“那日我就无意间听见了梁伯母和温伯母在聊天,隐约听见了安阳侯的名字,梁伯母又是安阳侯的义母,原来是为了你的婚事。”程紫嫣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恍然大悟的看着虞凝儿。
虞凝儿点头,“母亲的确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后来却没有提过半个字,想来,是梁伯母拒绝了,应该是安阳侯自己的意思吧。”
虞凝儿低着头眼眸垂下投出淡淡的暗影,指尖攥的发白,嘴角翘起一抹苦笑,“按理来说,安阳侯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样貌身份才华谈吐样样都不错,母亲能看中也非偶然,倒是我自己不争气,要不是跟在公主身边,没有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九珠单手撑着下颌,手里的茶水还有一半,一听说这话立即看向了虞凝儿,“这叫什么话,凝儿姐姐貌美如花,又是名门世家,这半年来多少媒人差点踩烂了门槛,凝儿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程紫嫣点点头,“话说得不错,凝儿,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安阳侯的?”
虞凝儿性子温柔又有些腼腆,很少外露自己的心思,就算是看见了唐晔也只是娇羞的红着脸,连声都不吱,更别提什么表明心意了,虞凝儿骨子里还是十分矜持守规矩的。
只是今日有些情绪不稳,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会对九珠和程紫嫣说了心里话。
“很久很久以前……”
至于是多久,虞凝儿也记不住了,只知道每一次看见唐晔,心就跳的很快,目光全都被唐晔吸引了,唐晔笑,虞凝儿就很高兴,唐晔要是身子不适,虞凝儿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的难受。
一听说温氏要给自己选亲,虞凝儿就不淡定了,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么多日一直都没好意思问,今日听了主持大师的一番话,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泼了盆凉水。
“那安阳侯也没有说过不喜欢你啊,只是你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安阳侯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有的时候很骄傲倔强的。”九珠晃了晃脑袋,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发呆,“事情总要问个清楚才好定论啊。”
话落,程紫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九珠,只见九珠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样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那公主呢,公主有没有喜欢的人?”程紫嫣忍不住好奇的问。
九珠收回视线,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晃了晃,杯子里的水差点撒了出来,红唇微翘,尖尖的下颌沁出了一抹骄傲,很坚定的回了一句,“没有。”
“那公主对安阳侯是什么?”虞凝儿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口,很早就察觉了唐晔对九珠的不同。
九珠奇怪的看了眼虞凝儿,“和大皇兄一样。”
九珠七岁那年入住了钟灵宫,找回了亲人,在九珠眼里赵暄和唐晔都是一样的兄长,唐晔又因为是被慕婧收养几年的缘故,所以往凤栖宫和钟灵宫走的勤快了些,在九珠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赵暄也天天来探望九珠啊,每次来都会给九珠带小礼物,唐晔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虞凝儿看向了眼前的这位少女,从认识九珠的那一刻开始,九珠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呵护,受尽追捧,又偏偏这个少女没有任何的骄纵脾气,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一点也没有被宠坏。
“为何不同?”九珠反问。
虞凝儿噎住了。
“那如果安阳侯想要求娶公主呢?”程紫嫣将虞凝儿的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不是说感情要讲究的是两情相悦的么。”九珠狭长的眉尖一拧,“再说安阳侯对我的照顾也不过和大皇兄一样的。”
“那是不是阮衡阳?”虞凝儿的心松了一半,紧接着又问。
九珠摇头,“好端端的为何提起我来了,你若是在意安阳侯,不妨找个机会说出来,不管是什么也好心里有个数,我相信安阳侯不会乱说的。”
虞凝儿犹豫了,不过听了九珠的一席话,心情平复了不少。
“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安阳侯日日忙着公务,又是和咱们一起长大的,哪有机会接触什么姑娘,梁伯母打理江家的事还来不及,哪有机会腾出时间来管这些。”
程紫嫣对着虞凝儿点了点头,两个人都了解九珠的性子,九珠一向把事情分的很清楚,没必要对两个人隐瞒什么,就算是九珠喜欢,谁也不能说什么,既然九珠已经开口说了不喜,那便真的不喜。
夜色渐浓,三个姑娘才散了,九珠刚走到厢房门口就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紧接着楼房上传来了笑声。
“又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九珠没好气的仰着脑袋看向了屋檐上斜躺着的人,是言瑨。
“我是来告诉你,宫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很有趣,要不要听听?”
言瑨斜了眼九珠,九珠哼了两声,又重新坐回了院子的石凳上,刚才三人聊天打发走了身边的人,故而还没有人发现言瑨。
“说来听听。”
和言瑨见了几次,九珠反而不排斥言瑨了,九珠从言瑨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的恶意,听听也无妨,正好也睡不着。
“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一番话要是被安阳侯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言瑨在屋檐,九珠在石凳,两个人离的并不远,言瑨的声音很轻柔,九珠听了这话忍不住蹙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有意的,只是碰巧。”言瑨听着下面没了动静,立即赔礼道歉,“下回不敢了,我可是专程过来告诉你消息的。”
“听着呢。”
言瑨一五一十的把宴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九珠,九珠蹙眉,“北缙来的是南阳侯世子?”
“可不是,魏世子处处维护你呢,没把突厥王子气够呛,你们之间是不是旧相识,不过我听说魏世子已经成婚了,嫡子都五岁了,夫妻恩爱,应该不是冲着你来的。”
九珠没好气的冲着上面翻个白眼,没搭话,却也知道这次来的使者是魏莘,连魏莘都有孩子了,时间过得真快。
“失望么?”言瑨的声音传来。
“胡说八道!”
“突厥王子不喜檀香的消息是假的,相反,突厥王子年年祈福进贡,对香气着迷的很。”
“大家都说你脑子不好使,我怎么瞧着你比谁都清醒呢,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啊,你明明不傻,为何要装傻,就不怕我把你的消息给传出去吗?”
九珠仰着脑袋问,言瑨忽然翻身下来,“我们赌一把,赢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输了,我娶你为妻。”
“刚夸完,又糊涂了!”九珠站起身,“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言瑨伸手拉住了九珠的胳膊,月色朦胧看不清楚表情,言瑨的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九珠,你很不长记性,之前吃过那么多次亏,现在还这么容易相信人,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九珠抽回自己的胳膊,“你是在提醒我,刚才你说的话都不可信吗,谢谢,我记住了。”
言瑨没好气瞪了眼九珠,“我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欺骗我?”九珠哼了哼,抬脚继续往里走,啪的声关了门,言瑨在外面气的没了话,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次日,九珠上香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身影,一身浅白长衫,遗世而独立,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半张银色遮挡住了容颜,看不太清楚,却不知为何十分的熟悉,九珠忍不住抬脚冲着那人走了过去。
“施主,抱歉。”一位小师傅撒了手中的香炉,九珠低着头退了几步,芍药立即问,“有没有受伤?”
“没事。”九珠摆摆手,再抬眸人还站在那里,只是身边多了个人。
“九珠,好久不见。”魏莘一只手负在后背,一眼就认出了九珠,九珠红唇微翘,冲着魏莘点点头,“魏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切都好,看你的状态也都不错,真没想到你竟是大雍的嫡公主。”
魏莘说着话,九珠却是有些听不进去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浅白衣男子,垫着脚尖伸手摘掉了男子的面具,男子躲了下,但很快又没了动作。
面具下那一张容颜很清秀,眼睛下方是被烧伤的痕迹,看上去有些慎人,九珠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划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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