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有两百多户,都在半山腰上,村子地势上看着是一个探头出来台子,而村子就在整个台子上。
村子周遭都是山木,山上有一些飞禽,兔子山鸡应该也不少。
村子里有一些孩子正在玩,但都是四五岁的孩子。
看到陌生人孩子们都跑回了家里,我和玄君在村口停顿了一下,稍作观察便去了村子里面。
来之前师父说过,这里的村长家住在东头的红砖瓦房里面。
这就是勋章村长家的典型标注,这村子里面家家都是石头和水泥的房子,石头的块头巨大,每一块都像是有百余斤,一个人是弄不动的。
而村子里很少的一家砖瓦房就是东头的村长家,找起来也不困难。
玄君和我到了村长家,我去敲门。
没多久村长家来了人,人出来看到我和玄君,村长立刻说“老道长给我打电话了,你们是他师弟吧?”
村长年纪五十几岁,穿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山里人都有一种气息,就是山中的草木气息,这是在山下村落里面感觉不到的。
我和季末扬去过的村寨许多,有些村寨就是在山上建造,特别是南方一些地方,村子在山上的许多,但和北方不同,南方山上的村落每家每户离得相对要很远,而北方则是挨在一起,更紧凑。
但不管是远还是近,山上人的身上,都带有草木的气息。
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但我和季末扬总是去一些地方,也住过山上的村子,所以见了面便能感觉得到。
寒暄几句,村长请我们进去。
进了门村长马上告诉我们,村子里已经死了三个人,没人声张,就当做是正常死的人,匆忙掩埋了,就等着我们过来查看了。
“我们现在去。”我不希望再死人,早点查清楚就不必死人了,村长说了我就往外走,村长也早有准备,带着我和玄君急忙去山上。
村子后面有一条平坦的山路,山路转了个弯就到了他们村子里的坟地,这块坟地的面积很大,是整个村子共用,只有少数的一些人,自己找地方去下葬,大部分都在这里。
“这坟地是你师兄为我们踩的,我们这里也一直没事,这里现在有一百多人了,先前没有这么多,就是这十几年越来越多。”
村长解释,我大概也看了一下,坟地的风水没有问题,坟地里的尸骨也是没问题的。
我进去指了指“挖开我看看。”
眼前的就是新坟,我专门就是挖坟掘墓的,老本行自然精通。
村长也不含糊,仿佛这种事做的已经许多,上来后没多久就把新坟挖了出来,他也不觉得害怕,便把棺材打开了。
我立刻走了过去,去检查棺材里的人,是个年轻的女人,三十岁左右,面目还没有腐化,检查过只是长了尸斑。
“没有魂魄。”我看玄君,玄君嗯了一声。
走去一边手一挥,新坟砰一声炸开,把村长吓得一激灵。
我看玄君,他哪根筋不对,那么高调做什么?
玄君走到棺木前,打开关门看去,我也走了过去,玄君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没理我,转身又把其他的棺木掀了出来,都是新坟,全被他掀了出来。
村长站在一边直冒汗,我问玄君“看出什么了?”
“不是人为。”
“……”我皱眉,转身走去一边,问他还不如我自己去看。
他说了等于白说。
这种事,难不成是杀人狂魔,变态狂魔!
我拿出手套,着手检查,看人的面目,都是睡梦中过世的,身上也无外伤痕迹,生前死的很安详,没有打斗过。
我又去看了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样。
其中有个年纪大的老太太,有七八十岁了,老太太穿着很朴素,但是不俗气。
头发扎了个发髻,灰色的布褂子,一双黑色的布鞋。
双手放在身上交叠,中指上还戴着一枚银戒指。
“全都是晚上死的么?”我问村长,村长一脸意外。
“你师兄说的?”村长以为我和玄君一样,是师父的师妹了。
“他师兄不是我师兄,我们是同事。”我指了指玄君,玄君看我,眼底不悦。
村长哦了一声,跟我说“那你很厉害,确实,都是晚上死的。
这事看不住,白天都好好的,一到了晚上就死人,早上起来才发现,人也没痛苦,就是断气了。
早前我们觉得是自然死亡,生病什么的,可有年轻人,也不敢大意。
我们找人解剖,都开了法医证明了,是死于心肌梗死,这不是瞎说么?
我们一晚上死两个人,平常都没什么病灶,说死就死了!
连续几天晚晚都是,七八天死的人十几二十个,怎么可能?
我们村子才多大?一年的出生率都没有是个,这么下去不死绝了?
可是证明在,我们也半点办法没有。
后来有人说我们这地方邪性,要我们找人看看,我还没等找,就等来了大师。”
我看玄君走去又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出。
天色眼看晚了,村长问我们要不要把棺材埋回去,回村子里。
“埋了吧,你留下埋,我们去村子里,今晚我们留下,你这里弄完了就休息。”
玄君带着我就走,他这没人性,我可看不惯。
“我帮你。”我走去把棺材打算放到坟墓里,玄君便不高兴叫我让开。
我后退,玄君一挥手,棺木回归原处,村长急忙埋土,我这才离开。
“张教授自从渡劫归来,就越发猖狂了,动不动就大显神威,就不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
“这还不考虑?”玄君满心不悦“你小心些,山中不平,由不得你乱蹦乱跳,凡事要稳当一些。”
“我这还不稳当?”我说话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差点摔跟头,玄君一把拉住我,把我抱到了怀里。
我惊魂未定,玄君紧抱住我,低头怒道“你要吓死我?”
“……”我愕然,我回头看看脚下,我这就吓死他了,他就那么不禁吓?
我推开玄君,玄君拉住我的手,他往前走,让我在他身后跟着。
我看他走的慢,我走的也不快。
但总觉得玄君担心我有事,一步步下去的格外在意,我跟着他回到前面,我总觉得什么东西盯着我,那种感觉好像有双眼睛在附近窥视,但不是窥视我和玄君,而是我一个人。
我回头看着周围,身边是大山环绕。
沙沙的树木声传进耳中,但那些沙沙的声音好似是笑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玄君问我“怎么了?”
“好像是笑声,但又不像,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我。”我那样说玄君把我拉了过去,他结印在周围看了一眼,但他没发现什么,才带我离开。
我们到了村子里,便在村子里巡视。
天黑了,家家都把灯打开了,而且是灯火通明,仿佛都害怕天黑,担心家里有人死在这个晚上。
我和玄君在村子里走动,上半夜都没有发现,但越到了后半夜,越觉得诡异,气息越不好。
看似祥和的村子,莫名的笼罩着阴霾,就连天上的星光月光也被这种阴霾遮蔽。
我奇怪的看着天,再看看周围,不是云,是一种类似瘴气的东西,但却不像是有毒。
正和玄君看着,一家的灯光忽然灭了。
玄君看去,我们马上朝着那边走,刚走到那边就看到村长迎面走来,看到我和玄君,村长吓一跳,看清了我们村长才擦了擦汗“我刚回来,我还以为遇到杀人的东西了,吓死我了!”
村长擦着汗,从我和玄君身边过去。
我回头看村长,村长已经走远了。
我和玄君看那家灭灯,意识到什么,玄君说“进去看看。”
玄君准备进去,我把手松开“我去看村长。”
“胡闹,一会去。”
玄君硬是不肯,拉着我去了灭灯的那家,进了门我和玄君在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里很干净,只是气息不对。
死过人的地方有殃气,即便没有魂魄,气息也有。
常人不知道殃气是什么,但我们感觉却很明显,说的易懂一些,人死了的时候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这口气就是殃气。
殃气是人一生中积攒下来的毒气,也叫煞气,但因人不同,一般来说是不会很早离开过世之人的,人死后一直在喉咙处不出来,阴阳先生会看,男看左手,女看右手,还有一套行决。
阴阳先生会按人死的时辰,算好出殃的时辰,出殃就是把殃气排出逝者身体,而出殃也有讲究,或是从烟囱,或是从窗户,或是从门,都有可能是出殃口,最怕就是打在人身上,打在人身上,人不但生病,还会走霉运,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人死后,有人去吊唁,回到家里会有事的原因。
而出殃必然屋子里有出孔道,殃气才可出,只是有些逝者生前有极大的怨气,这口殃气不好出,阴阳先生便会费事一些,挨个试试,从那个孔道出去,如果正统的孔道都不出,那就要想办法在墙上打出来了。
有些殃气会在周围散开,而人察觉不到,但花草树木却能感觉到。
平常人家里如果死了人,有些花草三年都不开,严重的甚至枯萎。
就是因为死过人,被出来的殃气打了。
但在屋子里打了和在院子里打了还有所不同,殃气最怕殃气,若是在外面,即便是夜晚也不必惊慌,只怕在屋子里殃气打了,那才叫人担心。
眼前这院子的殃气就是人死后的那口气。
我和玄君去屋子那边,从窗户朝着里面看,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对男女,男的还在昏睡,他怀里的女人却已经断气了。
我拿出罗盘,玄君抬起手,我们找了一会魂魄,结果没找到。
玄君和我退出那家院子,出了门在周围看,按照村长所说,一晚上会死两个以上的人,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那就还会死人。
我和玄君继续找,也顺道把背包了放着的纸蝴蝶拿了出来,我有无数的纸蝴蝶,都是我跟老马在墓穴里修道的时候没事的时候折出来的,本来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完,现在好了,还不见得够不够。
“去吧。”
我把纸蝴蝶随手一扔,纸蝴蝶呼啦一声,全都飞走了。
原本寂静的夜里多了无数的黑蝴蝶,更加瘆得慌了。
玄君抬头看着纸蝴蝶,问我“为什么都是黑色的?”
“隐蔽容易。”
玄君看我“离教授还参加秘密活动?”
“我还参加地下间谍活动。”我没好气说,肩上落下一只纸蝴蝶,我去看他,纸蝴蝶有我的手掌大,触须很美,身上还有淡淡的磷光,蝶翼平铺下来好像一把扇子,十分美丽!
玄君把手送到我肩膀上,示意纸蝴蝶过去。
纸蝴蝶根本不理他。
“你怎么没去?”我问纸蝴蝶,他估计是蝴蝶王,在我肩上偷懒的。
蝴蝶王告诉我,已经足够了,还有几只空闲下来的,去了其他地方。
我和玄君去其他地方,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
我偶尔就会回头看看,玄君也陪我看,但是偌大的村子就是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
玄君和我绕了两圈,回来也没有再出事的地方。
倒是走到村长家里,村长家没人,所以灯是灭的。
我奇怪“我们走到迎面,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没看出来情有可原,玄君也看不出来,就太奇怪了。
玄君嗯了一声,我们还是打开门去村长家里看了一眼,村长是一个人,家里没有其他的人,所以灯没开也正常,院子里一切正常,我和玄君看了看,就从村长家出来了。
正打算去后面看看村长,这都大半夜了还没回来,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村长回来了。
村长走的着急,一边走一边擦汗。
见到我和玄君村长停下来“大师。”
村长和我们打招呼,玄君看了他一会“刚刚有人冒充你,去过村里的一家,我们跟他走了对面,但他跑了,那家死了个女人。”
村长一听脸都绿了“死了?”
“嗯。”
村长急忙朝着来路看去,看到一户人家没有开灯,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进门后把那家的男人喊了起来,他这一喊,村子里的人起来了大半,大家都往外面跑,这样一来,村里其他的人也就都不用睡了。
我和玄君过去看,那个男人抱着他妻子哭的撕心裂肺。
原本就诡异的村子,被男人一哭,更加的诡异了,感觉有一个诅咒笼罩在村子上空,让村子里的人走走不了,活活不成,大家相互不说话,注视着哭着的男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呆滞的。
没人庆幸死的不是他们,都只是担忧下个轮到谁。
村长说了半天话,让大家都先回去,找来了棺材匠连夜打了一口棺材,准备给女人用。
要不是我看棺材匠年老体弱,指不定哪天就断气了,我就把他当成害人的人了。
棺材匠六十几岁了,一边打棺材一边擦眼泪,我走去看他,他看了我一眼急忙擦了眼泪,问我是谁。
“我是来办事的先生,没看好死了一个,您这怎么一边打一边哭?”
“死的都是年轻的,我们这年纪大的也不要,造什么孽了,一年生不出来两个,这不是要绝了我们水月村么?”
棺材匠一边哭一边说,手里握着锤子砰砰的打棺材。
听见棺材匠说,其他的村民也都哭,有些实在待不下去,只好转身离开。
看着那些离开的村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有些事情,没人解释清楚,解释不清楚就只能放任不管。
而被放任的人,就只能等死!
其实面对突来的死亡并不可怕,死只是一念之间,瞬间而已。
那样的痛苦并不残忍,甚至还没来得及痛苦,就已经死亡。
但相比之下,那些明知道死亡已经降临,却还活着的人,才真正叫人恐惧!
棺材打好,棺材匠擦着眼泪走了,我便跟着棺材匠回了他家。
棺材匠家离着村长家倒是很近,两家对门。
棺材匠走一路哭了一路,我跟着到了家,他回头看我,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要不是天亮了,估计他要到我跟前看看,我到底是谁!
棺材匠看了我半天,问我“你跟着我干什么?”
“没去处,有些饿了!”
棺材匠一脸茫然“我家是开棺材铺的,平日里没人来,也没人敢来,你既然是村长家请来的,那你去村长家,我一晚上没歇着,我也该睡了,指不定一会谁跑来,家里又死人了。”
“我父母是考古学家,我和我哥也是,我们家一家都是研究棺木的,你家开棺材铺,我对各种棺木都有研究,正好进去看看。”
我一说,棺材匠更茫然了,他想了想,才让我进去。
而我一进门,便看见了他家门口趴着的那条大黄狗,那条狗显然也看到了我,可他非但没咬我,竟有些胆怯!
。